阮阮說:“我懷孕了,微微。” …… 鄭微退后兩步,用一種不可思議眼神打量阮阮,“真的嗎,真的嗎,阮阮,你真的要做媽媽了?太神奇了!”她喜悅而又小心地盯著好友平坦如初的小腹。 阮阮只是笑了笑,喜出望外的鄭微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于是試探著問:“阮阮,你告訴趙世永了嗎?” 阮阮先是點了點頭,繼而又搖頭。鄭微不解,“說了還是沒說呀?” “我前幾天還見過他,我說,世永,我可能懷孕了,他嚇得面如土色,話都說不清楚,只會不停地重復(fù),不會吧,不會吧,我們明明做好了安全措施……”阮阮笑著搖頭,“我明知道他一直都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真正見到這一幕,仍然失望。所以我后來跟他說,我開個玩笑,騙你開心而已,他這才如釋重負。” 鄭微氣急,“這個該死的趙世永,要不是他做的好事,怎么會有孩子,竟然這點擔待也沒有。阮阮,你怎么能說開玩笑呢,這么大的事,你得跟他說馬上結(jié)婚,就算他家里再不近人情,現(xiàn)在也沒道理再阻攔你們。” 阮阮說:“我不會跟他結(jié)婚的。” “為什么呀。”鄭微怒道,“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他還不肯結(jié)婚的話,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我了解世永,如果我說,為了孩子我們結(jié)婚吧,他會答應(yīng)的。問題不在他身上,是我,微微,是我不能嫁給他了,在我說出懷孕,他驚慌失措的那一刻,我的愛情就徹底地死了。這些年,我縫縫補補這段感情,始終不愿意離開他,那是因為我珍惜我青春的時候最初最好的感情,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段感情從來就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我長大了,他還沒有。” “但是,你們還有孩子,那個臭男人不要也罷,孩子怎么辦呀?”鄭微擔憂不已。 阮阮把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仿佛想感受那里傳來的微弱感應(yīng),神情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但是她說,“可惜它來的不是時候,我愛孩子,可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沒有辦法偉大,我不想苦情,不想為了這個沖動含辛茹苦,這個代價太大了。微微,我要打掉它,這就是我得在你那里住上幾天的原因。” 鄭微拉住阮阮的手,更咽地說:“你放心,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有水滴濺在兩個女孩緊握的手上,落下來時溫熱,轉(zhuǎn)瞬冰冷,不知道是誰的眼淚。 回到g市,鄭微就陪阮阮去了市里最好的醫(yī)科大附屬,重新做了一輪早孕檢驗,確定懷孕并推算出大概在45天左右,中年的女醫(yī)生低頭寫著病例,頭也不抬就問道:“生下來還是打掉?”那口氣淡漠冰冷得仿佛在阮阮肚子里的不是一個即將成型的生命,而是一個腫瘤。 阮阮咬咬牙,“打掉。” 由于胎兒未滿50天,尚可以用藥物流產(chǎn),走出了診室,阮阮忽然顯得有幾分虛弱,鄭微讓她坐在走廊上,自己去排隊領(lǐng)了藥。晚上,在鄭微的宿舍里,阮阮一個人在書桌前坐很久,然后趁鄭微出去倒水,就著桌子上打開的啤酒一口氣將藥咽了下去。她還記得,趙世永第一次教會她喝啤酒的時候曾說,啤酒入口的味道雖然苦澀,但你輕輕讓它流淌過舌尖,再細細地品味,你的舌尖上就仿佛盛開了一朵清芬的花。現(xiàn)在這朵花凋謝,嘴里除了苦,就是淡然無味。 第二天回到醫(yī)院,在產(chǎn)科特有的藥流休息室里,阮阮吞下了第二顆藥,她的宮縮比同一病房里的其余十來個藥流的病號來得更快更強烈,別的女病號都有丈夫或男友陪同,她身邊只有鄭微。鄭微坐在床沿,看著她緊緊地蜷在墻邊,哼也不哼一聲,臉頰兩側(cè)的碎發(fā)卻都已被汗水浸濕,凌亂地黏在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 鄭微嚇壞了,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的診室,把情況告訴值班醫(yī)生,醫(yī)生只是淡淡地說,個人體質(zhì)不同,服藥后的反應(yīng)也是大相徑庭,有人不過是像來了次例假,有人卻疼得像鬼門關(guān)上轉(zhuǎn)了一圈,都是正常現(xiàn)象,不用大驚小怪。鄭微急怒攻心,人都那樣了,還說大驚小怪,但她畢竟克制住了自己,這個時候跟醫(yī)生起沖突太不明智了,她只得寸步不離地守在阮阮身邊,祈求時間能過得快一點。半個小時后,阮阮強撐著坐了起來,讓鄭微陪著她去了趟洗手間,她關(guān)著門在里面很久,鄭微不敢催促,又擔心得不行,只得在洗手間外無頭蒼蠅一般徘徊。大概過了十分鐘,阮阮才全身被水浸過似的走了出來,手上是一團白色紙巾,她在鄭微攙扶下回到診室,醫(yī)生打開那團紙巾,露出里面鮮血淋漓的一小塊肉狀的物體,然后拿出一根棉簽,隨意地撥動翻看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