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念中學的時候,顧銘夕是一個溫和內斂的男孩子。他骨子里有一點小驕傲,即使沒有雙臂,做起事來都是從容不迫的。他很坦然地在人前用雙腳做事,并不會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能夠自己做的事,他都是盡量自己完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求人幫忙。 本來就是啊,在學校里,能有多少事需要別人幫忙呢?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一個龐倩,上下學的路上有她持久的陪伴,顧銘夕很少有感覺到不方便。 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當年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臥鋪火車上,車廂狹小,洗手間逼仄,為了減少上廁所的次數,顧銘夕干脆就不喝水。肚子餓了,他也不想麻煩別人幫忙泡面,就吃自己帶的面包,喉嚨里干得起火時,他才小小地喝兩口水,緩和一下。 饒是如此,他還是需要上廁所,顧銘夕只能請男列車員幫忙。列車員陪著他去了車上的廁所,那么小的空間里,擠著兩個人,顧銘夕滿臉通紅地在列車員的幫助下小便,完了以后,列車員洗了手,關心地問:“你一個人坐車?” “嗯。”他點頭。 “怎么不找個人來陪你呢?” 顧銘夕笑笑:“我一個人可以的。” 列車員看著他干得起了皮的嘴唇,說:“小伙子,你別有顧慮,多喝點水吧,剛才我看你尿色很黃,這樣子對身體不好,你要上廁所盡管來找我好了。” 顧銘夕低聲應下:“謝謝你,大哥。” 列車開了二十個小時,顧銘夕整個晚上毫無睡意,清晨時分,他到達了E市火車站。 天才蒙蒙亮,氣溫有點低,顧銘夕穿得少,身子在寒風中被凍得微微發抖。他暫時沒有地方去,就坐在了站前廣場的長椅上。 他環視著這個廣場,一年多前,他就是從這里離開的,離開這個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一年多后,他又一次回到這里,早已物是人非。 顧銘夕一直坐到了早上八點半,才去公用電話亭給顧國祥打電話,顧國祥已經知道了李涵的事,讓顧銘夕在火車站等他,他開車過來。 顧國祥看到顧銘夕時,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不過一年多沒見,顧銘夕居然起了那么大的變化。 以前,他是個英俊的男孩子,個子高挑,肩膀寬闊,身材并不瘦弱。他有著白皙的皮膚和清澈的眼神,剪著碎碎的頭發,唇邊時常露著溫和的笑。顧銘夕穿衣服挺考究,學校里的女生都說他很帥,如果他有雙臂,一定是那種最受歡迎的男孩。 可是現在的顧銘夕,一個才二十歲的男孩,應該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居然變得又黑又瘦,憔悴又邋遢。他以前很在乎的發型已經被推成了平頭,臉頰消瘦,眼神黯淡深沉,兩個漆黑的眼珠子凝視著顧國祥,令他頭皮都發了麻。 顧銘夕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在火車上睡了一夜,衣服皺巴巴的,還透著一股汗酸味,他底下居然穿著一條休閑五分褲,裸露著小腿,光腳穿著一雙人字拖。 顧國祥心里一陣酸澀,這可是他的兒子啊,他曾經干凈、帥氣、幾乎可算是養尊處優的親生兒子啊! 顧銘夕喊了一聲:“爸爸。” 他的聲音嘶啞,出聲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顧國祥心中一驚,說:“上車喝水,我車上有礦泉水。” 然后,他飛快地脫下自己的夾克衫披到了顧銘夕身上,又拿起他的雙肩包,說:“怎么穿得這么少?都快十月了,你怎么穿得像大夏天似的。” 顧銘夕說:“穿五分褲做事方便。” 顧國祥看看他短短的頭發,問:“干嗎把頭發剪了?” “洗頭方便。”顧銘夕笑笑,“我都想剃光頭,但是媽媽不讓。” “你媽媽……”顧國祥沉吟了一下,問,“她現在怎么樣?” 顧銘夕跟著顧國祥上了車,顧國祥先喂他喝了半瓶水,然后讓顧銘夕把李涵的病情和治療過程說給他聽。顧銘夕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說完以后,轉頭看自己的父親,說:“爸爸,你能再給我點錢嗎?媽媽的治療費,可能會不夠。” 顧國祥雙手握著方向盤,沉默地注視著前方。 他帶著顧銘夕回了金材新苑,停好車,他們走在小區里時,不時地碰到老鄰居、老同事。 “銘夕!哎呀,銘夕回來了!”邱阿姨以前和李涵是一個部門的,現在退了休,在家帶孫子,看到顧銘夕很是驚喜,一會兒后又疑惑了,“銘夕啊,你怎么瘦了那么多?還曬得那么黑,是不是在北方吃不慣?” 顧銘夕停下腳步,點點頭:“嗯,是不太吃得慣。” 邱阿姨問:“你媽媽現在好不好?” “還行。”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