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六十一章 容楚的心思-《鳳傾天闌》


    第(1/3)頁

    自那晚擒回火虎,太史闌在北嚴府上下的心目中,地位瞬間發生變化,由輕蔑變成畏懼,所有人都忘不了那晚暴雨初始之夜,拎著火虎跨過三狗尸體,用眼神逼得府尹一句話都沒敢說的女子。

    這種變化的直接后果是,雖然刁難依舊存在,但態度不敢再居高臨下,方式顯得鬼祟溫和,比如撥件積壓數年乃至十年的疑難舊案給她審,說上級要求十日之內破案,不然就撤職查辦啦;比如派她去和某些特別難纏膽大包天的地下黑幫打交道,要求她速速廓清治安,還百姓安寧啦,比如命她管理司獄,卻在半夜偷偷放跑犯人啦,等等。

    結果,陳年舊案到了她手里,她把當初首告,證人,涉及的鄰居街坊,以及可疑被告統統關在一個屋子里,然后自己一個人進去,眾人都偷笑著等著看她出洋相——那起殺人案件,當初就證據不足,錯綜復雜,經過多少老吏能手之手,依舊沒能啃下來,如今經年日久,哪里還有一分破案可能?把所有人都關一起,更是愚蠢得無可救藥的辦法。當時吳推官就說了,如果能因此找出真兇,他愿意在府衙門口倒爬三圈。

    然后不多久,里面有人嚎啕了,再不多久,太史闌出來了,拎著一個眾人印象中都老實巴交的證人。

    證人在她手里嚎啕大哭,竹筒倒豆子一樣交代了罪行,說得事理清楚毫無破綻,北嚴府迅速組織了七個最具經驗和實力的刑名師爺分析案情,都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真兇。

    十年奇案,一朝被破,苦主敲鑼打鼓,親自上門獻匾,吳推官在蘇亞逼迫之下,當眾在府衙門口倒爬三圈,他一邊爬一邊看太史闌,指望她識相給上司解圍,結果太史闌目光穿過,視若無物,和蘇亞討論景泰藍的拉稀。

    吳推官想發作,可是想起那日,死守真相從來面不改色的證人,在太史闌面前痛哭流涕交代罪行的詭異,也忍不住打個寒噤……還是繼續爬吧。

    和黑幫打交道,一開始倒是驚險的,闖入黑幫地下總舵,要求對方以后不得濫收保護費的太史闌,險些被圍困,但當她進入幫主內室之后不久,便被幫主熱情地送了出來,不僅一口答應她的要求,還不住拍胸脯“以后太史姑娘就是我們們金刀會的朋友,有什么盡管說話!”

    之后百姓敲鑼打鼓送匾,一堆屬官衙役呆滯……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悄悄打問金刀會幫主,那老家伙閉口不言,末了才哈哈一笑,“咱江湖上混飯吃的,義氣為先,太史闌對我金刀會,有大恩哪!那件上頭指定要上貢的寶貝,如果不是她,我老猛就十個腦袋也不夠補償……我警告你,這姑娘非常人,聰明點的,少得罪!”

    話是說給至交好友的,但很快就悄悄傳開,這下不僅是府衙上下,連整個北嚴城都知道“太史闌非常人,金刀會老大都怕她!”

    至于管理司獄,獄卒“不小心將鑰匙掛在門鎖上”,后來鑰匙倒確實還在門鎖上,卻變成了一堆渣渣,渣渣堵塞了門鎖,不僅重犯出不去,獄卒們自己也開不了門,偏偏這個時辰,太史闌說想起重要線索需要印證,頻頻催促將案犯帶出指證,這頭連催四催,那頭獄卒鑰匙被毀不得其門而入,丟失或損毀鑰匙對他們一樣是重罪,獄卒們急得無法,只得砍斷柵欄將人帶出,事后再悄悄修補,修補的時候偏偏又被同知逮個正著,第二天這批獄卒就被派出幾百里外,做黑莊子的看守去了。

    黑莊子可以算做各地臨時軍事監獄,關滿了一批陰險狡詐的軍事重犯,或者飽受戰爭創傷的瘋子,去那里做看守,最后的結果常常也是成為瘋子。

    類似事情兩三件,件件結果讓人心驚,漸漸的,這樣的事少了,每個人在使壞之前,都會先猶豫一下——萬一又出現啥驚悚結果怎么辦?也會先掂量一下——是否自己真的能承擔起那樣的后果?

    幾件事也給太史闌帶來了便利,北嚴府內那些見風使舵的,最起碼不敢再當面給她難看,百姓中她的名聲漸漸傳開,自從她有次在金刀會的陪同下,向出名為富不仁的藥堂“同安堂”,“募捐”了一部分止痢藥物,送往本地常發痢病的村鎮之后,百姓對她的贊譽更上一層,每日都有上城趕集的百姓,送上門新鮮的瓜果蔬菜。在城內,金刀會對太史闌的隱隱支持,也使城內商會和各類執業者,不敢對她刁難。

    抓獲火虎的獎賞也已經下發,萬兩銀子一分不少,另外,她是二五營在營學生,給予二五營當年營績加分,對她予以“虎威”勛章嘉獎,入職后提一級任用。加上之前她提出重大建議被采納獲得的嘉獎,她在將來入仕時,可以跳越九品末流,直接正七品進入官途,僅僅這一條,便少了五年拼搏。

    日子也便這么過去,轉眼過了也快一個月,一切都上了正軌,連大牢里火虎的死刑判決都已經下發,將在秋后處斬。

    其間有入京押送年內稅銀糧草的府稅使,回來說起麗京諸事,一說康王在和東堂來使比武中大勝,得太后重賞;一說康王上書,稱地方光武營設立太多,虛耗物資,建議對排名靠后者予以裁撤,二五營首當其沖;一說陛下好久沒有上朝,據說得了天花,雖然沒有官方出面承認,但有人稱曾經看見皇宮夜間“供痘送神”,這是皇族每逢在有人出天花,便要舉行的祈福儀式,所以麗京猜測紛紛,都在擔憂陛下的健康。

    太史闌聽說這些消息時,看了景泰藍一眼,那小子一邊吃零食一邊沒心沒肺玩皮球,笑得下巴上口水閃亮,天花豆沒有,滿嘴開花豆倒是真的。

    這一日又在下雨,從那晚暴雨開始,這雨幾乎就沒停過,衣衫棉被都因為浸潤了過多的水汽,變得沉重粘膩,濕答答貼在身上,以至于每天趙十三要生起火給景泰藍烘被子。

    “雨太大。”這一日傍晚的時候,太史闌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連綿不絕的雨,道。

    蘇亞站在她身邊,凝視窗外的雨,眼神里也有憂色。

    這樣的雨本就不正常,聯想到那日堤壩上火虎的話,兩人心頭都覺得沉甸甸的。

    忽然外頭轟隆一聲響,遠處傳來喧囂奔走之聲,趙十三派人打聽,回來道:“牛角街那邊幾座房子年久失修,被雨水泡塌了。”

    太史闌聽著,仿似終于下定決心,忽然轉身,道:“走。”

    “去哪?”

    “大牢看火虎!”

    ==

    深夜行走在幽長的夾道里,只聽得見腳步濺起的啪啪水聲,連綿的雨從油衣上滑落,在地上旋轉出一個個漩渦,中心深黑,邊緣亮白。

    火虎關在最下一層的地牢里,嚴加看守,再上面一層,就是那三十個龍莽嶺的俘虜,三十個俘虜不像坐牢倒像度假,有太陽曬,有不錯的牢飯,整天大聲隔牢吹牛,和看守嘻哈一片,據推官說,他們的案子已經報上去,還沒批復。倒是后報的火虎的案子,很快就定了斬監侯,據說原本是斬立決的,但主管三法司的康王,忽然對這個江洋大盜產生了興趣,說要親自觀刑執刑,當著受盡大盜荼毒的百姓的面,將這禍害明正典刑。

    康王是先帝駕崩后,當前垂簾的皇太后最為信重之人,他的意思,自然沒人違背,火虎的死期就被推到秋后。

    看守地牢的獄卒,雖然面有難色,還是給太史闌開了門,沒辦法,他想到那批被發去黑莊子的同行,就心里打抖。

    火虎一看見**進來的太史闌,臉色就變了變,“還在下雨么?”

    他在地牢里,感覺不到外間天時,然而這些日子,獄卒身上濃重的水汽,地牢里越來越濕的用具,都讓他坐立不安。

    他第一句話不是問自己的案子,還在關心天氣,太史闌微微有些感慨,點了點頭道:“我想問你,那天堤壩上說的話,是否可信。”

    “我其實也是官家出身,先祖曾經是東堂工部侍郎,專管水利修建,土木工程,尤以精通水利聞名,家里有他留下的一本,是他一生治水經驗總匯,有一套專門的方法,可以了解各類堤壩狀況,提前查知水患……”火虎嘆氣,“這一場雨,如果在半月之內停止,沂河壩當可無憂,可是快一個月了,雨還沒停,我可以斷言,沂河壩隨時都可能垮塌!”

    “把你知道的情況寫下來。”太史闌遞給他紙筆,“我去向府尹請示。”

    火虎卻慚愧地搖搖頭,“我不認字……”

    太史闌一怔,火虎卻冷笑道,“我便能寫下來,你們這個府尹,還是不會理你。去年沂河壩已經加固過,我卻聽出底下出現無數裂縫,定樁木可能也已經腐朽,加固?加到哪里去了?他是一地主官,加固堤壩是他主持,你說,這里面都有什么事?他會允許你‘危言聳聽’?”

    太史闌默然,火虎嘆息,“有些東西我也不能確定,那天在堤壩上時辰太短,如果再給我機會好好查看,最起碼我可以看出,哪幾條堤壩最容易潰壞,哪些農田和百姓最容易遭害,可是現在,來不及了……”

    太史闌凝視他半晌,轉身就走。腳步踩得雨水咵咵作響。

    她出了地牢,直入前堂,擂響門口的鼓。

    夜半鼓聲,驚得值戍的衙役兵丁都一窩蜂的跳起來,里頭的府尹也匆匆著衣到前堂,結果看見站在堂前的是太史闌,臉色都變了。

    “太史闌!”張秋冷著臉,厲喝,“深更半夜的你發什么瘋!”

    “上萬人命、千畝良田、一城民生、瘟疫災害。”太史闌道,“大概能讓我發瘋。”

    “什么意思?”

    “沂河壩要垮了。”

    堂上靜了一靜,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

    負責水利的孫同知,和河伯所大使金正,當晚正好都當值,最先爆發出大笑的也是他們。

    “胡扯什么……”孫同知笑得抱住了肚子,“沂河壩建成不過十年,去年剛剛修固!你危言聳聽,也不能這樣!”

    “太史闌,你再胡言亂語,府尹大人包容你,我可不饒你,你這什么意思,是說我失責嗎?”金正笑完,臉皮一緊,冷冷瞪著太史闌。

    “太史闌,你過分了!”吳推官道,“你是典史副手,水利是同知大人和河伯所的事,你越級插手了!”

    “太史闌。”張府尹一直沒笑,眼神里閃著幽沉的青光,“你夜半擂鼓,胡言亂語,驚擾同僚,越權越級插手水利工程之事,按例該給你處罰,念你初犯,不予追究,下去!”

    “上萬人命,一地良田。”太史闌望定他們,點點頭,“越不過你們的尊嚴、面子,政績,和私心。”

    “放肆!”

    “堤壩何等大事,我們們去年剛剛加固,陳侍郎去年冬來視察,還夸我北嚴防水工程穩固踏實,他是水利大家,還抵不過你的見識?”孫同知厲聲道,“你再胡言亂語,擾亂人心,莫要怪我不客氣!”

    “我治下的事,我自己承擔,無知蠻女,滾出去!”河伯所大使金正勃然大怒。

    張府尹伸出手,擺了擺。

    “不必爭吵,有辱官緘。”他淡淡道,“本府向來對下屬一視同仁,雖然你已經犯錯,逾越,但堤壩關乎民生,本府也給你一個機會,你拿出堤壩將垮的證明來。還有,是誰告訴你堤壩將垮的?”

    “火虎說的。”太史闌道。

    “哈哈……”又一陣狂笑,暴怒的嘴臉化為無盡的嘲諷,連張府尹都忍不住撲哧一笑。

    “我的天,還以為什么真知灼見,或者這位真遇見了什么高人。”金正大笑,“居然去聽一個死囚的胡言亂語,這死囚還是殺人無數,害民無數的大盜,太史闌,你瘋了嗎!”

    “私下交聯匪徒,竟然還將言語上遞公堂!”吳推官大怒,“太史闌,你當真以為你是二五營學生,我們們就不能處罰你嗎?”

    “真遺憾沒把景泰藍帶來。”太史闌側頭對蘇亞道,“這些嘴臉很有參考性。”

    蘇亞嘴角一抿,低頭。

    這世上最氣人的態度,不是咆哮對罵,不是淡定蔑視,而是完全當笑話在看戲……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深水埗区| 乌海市| 托克逊县| 安新县| 八宿县| 东港市| 洛隆县| 改则县| 深水埗区| 姜堰市| 临邑县| 徐闻县| 泸西县| 玛沁县| 开封市| 咸阳市| 元氏县| 鄂伦春自治旗| 满洲里市| 马公市| 邢台市| 会宁县| 延边| 都江堰市| 鞍山市| 富源县| 綦江县| 德清县| 太原市| 张家界市| 张家港市| 高要市| 新民市| 来宾市| 仙游县| 昌吉市| 安龙县| 寿宁县| 河西区| 邓州市|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