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壓寨相公?-《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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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中的年輕人,照顧好你們的長輩晚輩,生死面前,團結才是力量!”
西番士兵半通不通地仰頭聽著,不知道太史闌正在告訴北嚴百姓——只要善于利用地形,善于團結,善于隱藏,小米加鋤頭,一樣可以盡可能的保護自己!
“我向你們保證,七天之內,一定有人來解救你們,你們只要撐過七天!”太史闌手按在蹀垛上,注視著百姓開始往回奔,“七天無人救你們,我必開城!”
趙十三復述了這句話,隨即低聲問,“七天……你確定嗎?我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外圍的西番軍隊到底有多少,萬一……”
“這世上沒有萬一。害怕萬一那一萬個做不成。”太史闌淡淡道,“沒有援軍,還有城外的武林人士,我讓人先向他們求援。”
“他們能起什么作用?”
“不要小看江湖力量,自古綠林多能人。再說北嚴是西凌重鎮,西番攻下北嚴可以直接掠奪南齊內地,朝廷不能不救,我說七天還是放寬了,按說,三天便應該有救。”
太史闌一向認為,每種力量都有其長處和特點,關鍵在于怎么用。雖然武林人士比起軍隊來,缺乏組織性和紀律性,但個人的強橫武力,再加上江湖多奇技,有時候能發揮更大作用也說不準。
城下百姓在奔逃,不免有人落于西番士兵之手,慘遭屠戮,城中人聽著底下撕心裂肺的慘呼,人人有惻然之色。
太史闌卻在看著蹀垛上的青苔,北地進入雨季,連日陰雨連綿,青苔長得豐潤,手指觸在墻磚上濕濕黏黏,她吐出一口長氣——幸虧最近多雨潮濕,否則這內城根本不足以為憑借,只要一場火攻,城里的人就會變成烤魚雜燴。
她看了看四面士兵的表情,轉頭對張秋道:“下府兵的千總在不在城里?”
張秋臉色紫脹,很想不回答她的話,可是一jiē觸到她的眼神,立即便覺得腿軟了軟,只得悶聲道:“在。”隨即眼底露出喜色。
“召來。”
太史闌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毫不在意。
不一刻,那個王千總便來了,這位北嚴府內最高軍事長官,生著一雙眼白多眼黑少,卻分外靈活的眼珠子,一看就知道是個上躥下跳的通達人。
張秋一見他來,脊背肌肉便緊了緊。
“張府尹讓你交出城內所有下府兵名單,并將所有親眷在外城的士兵,全部調離城門及械庫等重要崗位。”
王千總沉默了一下,看了看一邊拿刀架著張秋、一邊坦然以張秋口氣吩咐他的太史闌。
太史闌目光迎上,沒什么變化,沒有特意的壓迫,也沒有絲毫的畏縮。
一切如此順理成章,宛如吃飯喝水。
極致無畏導致的坦然。
四面氣氛卻有些緊繃,城頭上的士兵看著他們的長官,悄悄捏緊了武器,趙十三的手下也靠攏了些。
“遵張大人命。”
不過片刻沉默,這位掌握軍事力量的千總,終于開口。他就好像沒看出張秋被挾持,當真躬了一躬,認真領命下去了。把拼命打眼色做暗示指望他來救的張秋,氣得臉色紅了又白。
太史闌望著那王千總背影,覺得這倒是個聰明人。
內憂外患,守城為上,這位王千總想必清楚,這時候救回張秋,必會引起一場動蕩,干脆裝傻。
士兵被重新做了調派,太史闌擔心一些親人在城外的士兵,會因為城下的慘景而心生憤懣,乃至產生不穩定因素。
進城的人很多,內城本來只能最多容納五萬人口,如今總人口大概在十萬,大部分百姓都擠在了內城里,很快,治安、住宿、飲食、衛生,都將成為巨大的難題。
將人放進來容易,放進來后如何活下去,難。
“百姓中青壯就地征召入伍,編成小隊輪番守城。”
“城內所有莊園及米糧鋪進行戰時征用,統一調配,違抗者,以通敵罪論處。如果還不夠,開放各處官衙,供老弱棲身。”
“所有在職官員一律不得離崗離職,違者以通敵論處。”
“所有糧食、藥物、車馬、鐵器、鹽油布匹,一律進入戰時管制,私人不得囤積居奇,不得坐地起價。違者以通敵論處。”
“所有哄搶鬧事,偷竊搶奪、欺辱婦女、散布謠言擾亂治安者,一律枷號后投入城下。”
……
命令一條條流水般發布下去,沒有任何的猶豫。
治亂世,需重典。
四面聽著的人臉色發白,太史闌看一眼張秋,“復述。”
張秋怒聲道:“你要做這城主你自去做,我卻不做你應聲蟲!”
“很好。”太史闌點點頭,道,“通告下去——張府尹文人風骨,高尚不屈,北嚴城破,張大人深感虧負父老鄉親,從現在起,決定絕食以謝諸位父老。”
火虎在她身后怪聲怪氣笑道:“哀哉,尚饗!”
張秋渾身顫抖,“惡毒的女人,你要活活餓死我!”
太史闌一指他的嘴,“復述,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看張秋臉上神情,大抵很想一頭在城上撞死,然而最終他也沒選擇這么有氣節的死,乖乖將太史闌的話復述,并命人取來大印,發布公文。
太史闌看著北嚴府的屬員們乖乖下去辦事,再看看底下洶涌的人潮,無論如何,這些戰時條令都只能保證短期內的安寧,一旦西番軍隊搶在援軍到來之前,聚集大部隊猛攻,到時候孤城封閉,生路何在?
何況她人手不足,就算挾持著張秋,張秋本人威信也有限,很多事如果有人在背后搞鬼,根本無法顧及。
如果沈梅花她們都在就好了……
忽然肩后被人重重一拍,太史闌回頭,赫然看見沈梅花咧嘴微笑的臉,一雙比別人寬的眉,揚得像一對飛起的扁擔。
在她身后,還有強受弱攻二人組,史小翠,楊成,花尋歡……都一臉汗和灰,笑盈盈將她望著。
太史闌差點以為自己白日做夢了。
看見一位也罷了,居然這么齊全?
看這冷面酷女難得地露出一點點震驚的表情,眾人都分外愉悅地笑起來。
“干得不錯!”花尋歡第一個上來,拍她的肩。
“還好你沒死!”史小翠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扯吧,她這么兇惡,全天下人死了也輪不上她。”沈梅花撇著嘴,毫不客氣拉開史小翠,換來史小翠惡狠狠回罵,“墻頭草,你會說人話?”
“你媽才墻頭草!”
一對市井女人又開始開罵,太史闌偏頭瞧瞧,推開兩人,皺眉道:“唾沫星子。”轉頭對攻受二人組點點頭。
那兩人永遠扭股糖一般粘纏依偎著,熊小佳低頭玩著蕭大強扣子,笑道:“我們們其實早就回來了,一聽說沂河潰壩,我們們就在各自的城鎮領了來北嚴協助救災的活計,過來尋找你,其間李先生也回來過,后來他所帶領的武林人士被官府驅逐,我們們害怕路上出什么事,好歹我們們也算有點官身,便一路護送他們出城,誰知道剛剛回來,就聽說你回來了,正要找你,又逢上西番破城,剛才我們們都是順著人流進來的,你沒發現。”
這倒是很清晰的交代了來龍去脈,太史闌聽著,熊小佳說到李扶舟的名字時,她的眉梢,微微動了動。
“李先生……”她緩緩道,“是北地綠林的盟主么?”
沈梅花湊近她,低低笑道,“算是一個秘密吧,真是看不出來,想不到李先生竟然掌握這么大一股江湖勢力,聽說他家族是武林巨擘世家,以前曾和風、常兩家輪番執掌武林牛耳,后來幾乎都是他家獨大,這一代未來家主,差不多就是他。”
史小翠臉上的表情寫滿八卦兩字,“太史太史,李先生為你發了武林檄哪!你知道武林檄什么意義嗎?你知道它如何珍貴嗎?一個盟主一生最多也只能發三次,他就用了一次在你身上……”
太史闌推開她口沫橫飛的臉,“沈梅花和花教官今晚負責這城頭看守,史小翠你隨我去軍械庫,大強小佳幫忙安置老弱到各處莊園衙門……”一邊說著,一邊走了。
還沒反應過來的史小翠等人,呆呆地捧著臉,看著太史闌脊背筆直,毫無表情地走了。
“是不是女人呀……”史小翠憂傷地道,“李先生哎!李先生哎!李先生這樣情深意重,這女人竟然就這么走了!啊……換成我……”
“換成你怎樣?”楊成在她身邊陰惻惻地問。
“與你何干!”史小翠突然變臉,一甩手走到一邊,臉不知何時已經微微紅了。
“誰說的,”沈梅花卻在那不以為然,“女人,女人你有我懂?女人最是口不應心了,你瞧太史故意回避那樣兒,明顯心虛了嘛,不信你再說幾句李先生,保準她豎著耳朵偷聽……”
“沈梅花,上來給新兵編隊!”太史闌的聲音遠遠傳來。
“哎!”沈梅花連滾帶爬地奔過去,過一會兒,她的大嗓門哀嚎起來,“什么都不給我,連個名冊連支筆都沒有,讓我怎么安排……啊啊啊太史闌我沒得罪你吧……”
太史闌在哀嚎聲里平靜下城頭,史小翠楊成等人立即下城的下城,做事的做事,都讓自己很忙,很忙……
太史闌在下城之前,轉頭,對城外看了一眼。
那一生動用三次的武林檄,這是第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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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一天忙碌,到了晚間才稍稍安定,內城原本住戶少,主要是官衙集中地,以及官員和一些大戶人家居住所在,此刻擠得滿滿當當,那些巨戶門樓之下都坐滿了人,到處頭挨著頭腳絆著腳,清靜的內城面目全非,好在太史闌嚴刑峻法,那些富戶官員都敢怒不敢言,也有很多人主動開門接納百姓——大難最能觸動人的柔腸,嚴酷的環境里,愛心才得凸顯。
太史闌披一身清冷月光,緩緩從長街走過,身后跟著火虎,那男子一路都跟著她,也不說話,太史闌也不理他,讓他跟著到處跑,把后背亮給他,似乎完全忘記了,嚴格意義上,她和火虎還算是有仇。
一路上檐下都睡滿了百姓,蜷縮著幢幢的黑影,孩子夢中的囈語和老人衰弱的呻吟交織,唱一曲亂世劫難的哀涼。
太史闌皺著眉頭,眼神很冷。
她剛才從蕭大強他們口中得知,其實一開始西番軍隊進城的并不多,似乎只是一個千人隊,是從北嚴陰山里突然穿出來的,出現在城門下的時候,最前面一隊騎兵煙塵滾滾,當即嚇壞了排隊入城的百姓,紛亂之下,守城官指揮失誤,被對方一箭射中咽喉,其余士兵群龍無首,驚慌失措,又聽了太多關于西番兇蠻惡毒的傳說,心魂俱喪之下竟然棄城而逃,白白將南齊城墻拱手相讓。
這是南齊歷史上最快被攻破的城池,也將是南齊歷史上最大的恥辱。
北嚴位居內陸和邊疆的交界,奪下北嚴,上可扼天紀軍運糧必經要道,南可攻上府兵大營截其退路,如果野心再大一點,以北嚴為據點,渡定江直下南境,五日內便可進逼麗京!
太史闌非常疑問西番對方那個千人隊,是怎么越過上府兵大營和天紀軍巡哨,直接穿入北嚴的,她命人翻出北嚴府內珍藏的軍事地圖,發現陰山之內有一條小道,曾經是南齊衛國戰爭時期,北嚴封鎖時由士兵開出來的運糧密道,從那里可以抄近路到北嚴,還可以越過上府兵大營。這地圖雖然標明絕密,但存放并不嚴格,管理的書記也說不清是否被人取用過。太史闌想起曾聽人說吳推官回來過,之后又失蹤,心里隱隱有了數。
事已至此,追究誰都沒用,她惱恨的是張秋貪生怕死延誤時機,和本地軍務廢弛,城內守軍三千,如果一開始就能組織上城對抗那個千人隊,何至于如此。
身后腳步聲橐橐,蘇亞和史小翠跟了上來,遞過來一塊面餅,太史闌接過來,大大咬了一口,史小翠笑道:“不用問就知道你一定沒吃。”順手又變戲法般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紙包的咸菜。
“城中現在食物配給,鹽油菜米都緊張,這咸菜可是千金不換。”史小翠笑得得意洋洋。
太史闌拈起一塊酸蘿卜,卻沒有吃,走了幾步,順手塞在了一個巴巴望著她手中蘿卜流口水的孩子嘴里。
隨即她繼續向前,聽也不聽那家大人喃喃的道謝。
蘇亞和史小翠停住腳,相視一笑。
這個特別得讓人想笑又想嘆息的人啊……
“我想。”史小翠悠悠道,“這場災難如果安然渡過,我也和你一樣,跟著她算了。”
“嗯。”蘇亞還是那木木的老樣子,一點都不奇怪的模樣。
“跟著她一定有前途。”史小翠雙手捧心滿是憧憬。
蘇亞不做聲——傻子都知道,跟著太史闌是半空走鋼絲,也許可見天地遼闊清風徐來,但更可能是被天上強風猛卷吹落。
太史闌那種毫無顧忌,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實在太可怕了。
火虎卻哼了一聲,道:“她也配!”
“她不配。”史小翠笑嘻嘻地道,“我就不懂她這么不配你跟著她干嘛?”
“等著暗殺。”
史小翠哈哈一笑,蘇亞唇角勾了勾。
風有點涼,心卻是溫熱的,像盛宴后一碗清粥,熨貼的熱度,生出樸實的甜美。
好像什么都沒聽見的太史闌,忽然站了下來,前方似乎有點喧嚷。
幾人立即搶過去一看,原來是有一家大戶,居然晚上施粥,立即引來一批百姓,吵吵嚷嚷搶飯。
其實剛剛開始閉城,食物雖然配給倒也夠吃,大家并沒有餓著,但亂世的恐慌感令人不肯放過任何獲得食物的機會,就像餓過的老饕,床底下總要藏滿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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