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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深情-《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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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將愛才,并沒有下令箭手射箭或圍攻,給他一線生機,望他迷途知返。

    邰世濤聽而不聞,棄鎖,忽然拔劍。

    鏗然一聲,容楚送的名劍如一泓秋水,映亮深青色的夜。

    邰世濤雙手舉劍,毫不猶豫劈下!

    “鏗!”

    一聲銳響,鎖頭斷成兩半,邰世濤一腳踢開門,側身沖出。

    “反了!反了!”邊樂成忍無可忍,大喝:“箭手,射!”

    烏光渡越,嗡一聲攢聚而來,直奔邰世濤后心。

    “砰。”邰世濤沖出門的那一刻,立即反手帶上橫欄柵門,奪奪連響聲里,大部分箭矢都釘在門上,卻也有少量的箭穿過柵欄縫隙,呼嘯奔向邰世濤。

    邰世濤頭也不回,直奔系在轅門外的馬,他人緣好,和馬廄的軍頭也有好交情,調的是最好的一批馬。

    “啪。”一聲微響,一支箭越過其余箭矢,狠狠插上邰世濤肩頭,巧巧地穿過他皮甲縫隙,釘在他肩骨上,出箭人此中高手——邊樂成親自出手了。

    邰世濤還是沒有回頭,腳尖一掂,身子斜飛而起,看起來就像被箭穿透帶飛,明眼人才能發現,他竟然借著箭勢縱躍而起,身影一閃,終于掠上馬背。

    他身子剛剛落在馬上,便毫不猶豫一反手,拔下了肩頭箭,鮮血飛濺,帶著肉屑的倒鉤箭頭,被他狠狠擲在地上。

    四面忽然無聲,被一個少年的決心和堅毅所驚,連邊樂成都怔在那里,忽然大叫:“邰世濤!你這是為什么!”

    “我的恩人!我的姐姐!”邰世濤也大叫,“困在北嚴!”

    “那你也不能這樣!你這是死罪!”

    邰世濤忽然回頭。

    這少年一路闖關,拼死奪門,始終不曾回首,此刻回望的眸子黑白分明,倒映這一刻熊熊的火光。

    “我是男人,我是軍人,我是她的兄弟。”他緩緩地,一字字道,“我曾無能為力,任她為人欺辱;我曾臨門發誓,永生為她依靠。”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觸犯……”

    邰世濤舉起馬鞭,直指邊樂成。

    他肩上鮮血汩汩而下,手臂卻平直如剛。

    “人各有志,無需以生死相脅。你們盡管在屋里慢慢商議如何放棄北嚴,你們盡管馬上對我的背影放箭。”邰世濤聲音清晰,和這山間松濤呼應,“我要救她,現在。有種你們成全我死在馬背上,頭向北嚴!”

    ……

    一霎那的窒息,萬軍仰望馬背上流血,卻依然昂首直指主帥的少年,忽然忘記呼吸和話語。

    邰世濤更不停留,平舉的長鞭落下,啪地甩在馬身上,駿馬撒蹄而去,激起一片深黃灰塵如送別煙花。

    沒有人放箭。

    箭手們雖然還端著弓箭,卻將弓悄悄往下挪了挪。

    一個副將跺著腳大罵,跺了好一陣子,跺到看不見邰世濤的馬后灰之后,才急急問:“將軍,我們們去追?”

    邊樂成久久地站著。

    這駐守西凌多年的老將,瞇著眼睛看著邰世濤背影,眼神微微激蕩。

    蒼老的眼眸里,倒映多年前的沙場疊影,似乎也有這樣的一騎絕然去,有這樣的熱血作別語,有這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有這樣雖萬死而不改的決裂。

    那些深埋在風云歲月里的光艷,今日似乎在他人身上重現。

    沙場歲月催人老,不過眨眼間,又是英雄少年紅巾揚。

    邊樂成似乎聽見身體里什么東西在瞬間崩毀,卻又有新的喜悅在悄然滋生。

    他轉過頭,瞇了瞇眼睛,忽然道:“追什么?”

    “啊?”

    “北嚴那邊戰況不明。”邊樂成悠悠道,“世濤年輕,需要歷練,雖說冒險了些,但讓他帶人去探探軍情,做個斥候先鋒也好。”

    “是!”眾將答得分外大聲干脆,“總將英明!”

    “等下記得出兵記錄添一筆……”邊樂成開始負手慢慢往回走,“老咯,記性不好……該去睡了,都睡了吧,啊?”

    “是!”

    人群散盡,遠遠馬蹄聲遠去。

    黑暗里老將回首,目光里星火閃耀,望定北嚴。

    ……孩子。

    但望你成功。

    ==

    第七天,北嚴定安城門的火光映亮半邊天色,忽然增兵的西番,開始讓已經精疲力盡的北嚴城漸漸難以承受。

    七天了,北嚴人憑著這年久失修的孤城、憑這三千軍上萬百姓、憑那點可憐的糧食,和莫名其妙修好的武器,明明第一天第一戰就會被打垮,然而七天十幾戰之后,他們依舊站在自己的城墻上。

    西番的兵也瘋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在最不可能的境地,遇見這樣一塊難啃的骨頭,眼看突襲下城的計劃已成泡影,奪北嚴后順勢南下的大計也因為這七天的耽擱變得渺茫,不用斥候查探也知道,后路必然已經被截,現在他們也是背水一戰,奪下北嚴,才能以此為據點,休整補充,再次突圍。

    城上城下,所有人都在鏖戰,在那些浴血的廝殺、拼命的搏擊、不斷的抵抗、刀入刀出的機械動作里,所有南齊人心里都模模糊糊閃過一個念頭。

    為什么沒有援兵!

    為什么近在咫尺的天紀上府兩大軍營不出兵!

    為什么連西凌行省都不出兵!

    為什么他們不僅不出兵,甚至沒有派兵截斷西番后路,以及包圍西番對其形成壓力,以至于西番軍隊,竟然還能繞過兩大營進一步增援,給北嚴雪上加霜!

    每個人神情充滿絕望和悲憤,滿腹里除了越來越少越來越粗劣的食物,還有對朝廷、對天紀上府兩大營的無限憤怒。

    城頭上一直沒有表情的只有太史闌。

    她不浪費時間和精力去悲憤,她向來只做好手頭這一件事——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她身邊是景泰藍,戰事緊急,景泰藍被趙十三抱著,時刻呆在城頭安全處,就等萬一城破,帶了他就跑,以趙十三這一隊人的武功,萬軍之中保一個景泰藍,還是能做到的。

    景泰藍緊緊牽著小映的手,他現在很少要趙十三抱著,似乎想在小映面前展示“男人樣兒”,哪怕小映根本看不見。

    兩個孩子無法透過城墻看見底下的攻擊,卻也能通過那些猛烈的箭風,不斷的喊殺,感覺到危機的逼近,時不時有悍勇的西番士兵爬近城頭,再被一刀砍翻,有一次敵人的血已經濺到了景泰藍的小靴子,他臉色發白,卻一動不動。

    不動,不是太史闌對他的要求,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姐姐。”他奶聲奶氣對小映道,“城破了,你要緊緊跟著我。”

    “是的,弟弟。”小映握住景泰藍的手,半個身子擋在他面前,景泰藍再悄悄移過去,擋住了她。

    倆小孩讓來讓去,表情圣潔,充滿犧牲精神。

    趙十三嘴角抽搐——小祖宗您玩啥深情呀!擋啥擋呀?你前面鐵桶一樣圍幾十個護衛呢,箭就是會長眼睛也射不到你一根汗毛!

    他白一眼太史闌——叫你培養情圣!溫柔、體貼、寬讓、保護女性——我呸!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城墻一陣震動,煙塵四散,一些士兵站立不穩一跤坐倒,爬起來面面相覷。

    太史闌臉色鐵青,注視著眼前的城墻磚,一道手指粗的裂縫從底下直延伸上來,張開的豁口像缺牙的蒼老的嘴,譏笑著徒勞的抵抗,隨即城墻在眾目睽睽之下,往下一塌。

    那一聲塌響雖然短暫,但眾人的心瞬間涼到底——西番終于不知道從哪里運來了大量的火藥,埋在城墻根下炸墻了!

    戰況已經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境地,很明顯敵人還是有補充,只是不太充足,但炸藥的大量到來,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現在的內城城墻,絕對經不起這樣的攻擊。

    “趙十三!”太史闌厲喝,“帶景泰藍走!”

    趙十三二話不說,扛起景泰藍就跑,一邊對李扶舟道:“先生,拜托你照顧好太史闌,這是國公的請求!”

    “無需他請求。”李扶舟輕飄飄地道,“我自會做到。”

    “我不走!我不走!”景泰藍在趙十三肩頭拼命蹬腳,扭回身向太史闌伸出雙手,“麻麻!麻麻!”

    “聽話!”太史闌聲音還是那么冷靜清晰,“我馬上就來!”

    “你騙我!你騙我!”

    “我若騙你,罰我們們永不相見!”

    景泰藍“哽”地噎了一下,被那句可怕的話給驚住,也沒來得及想這兩句話的邏輯和意義有什么錯誤,已經被趙十三趁機裹到懷里。

    他努力地向地上的小映伸出手,“跟著我!跟著我!”

    好在容楚的護衛們現在知道這個小姑娘對于景泰藍的重要性,順手也拎起了小映,小映絕望地回頭看城頭,終于忍不住落淚,“我爹爹……我弟弟他們還在城里……”

    景泰藍望望她,對著趙十三張了張嘴,最終沒有提出要趙十三回城救小映親人。

    小小孩子,忽然就懂得了生死之前的取舍。

    趙十三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大腦袋,第一次感激太史闌對景泰藍的特殊教育。

    摸完了他才想起來自己摸的是全天下最尊貴的腦袋,這一摸就是殺頭大罪,驚得臉色發白趕緊放手。

    景泰藍卻把大腦袋扎到他懷里,嗚嗚咽咽地道:“……叔叔,多謝你……”

    趙十三怔了一怔,忽然鼻子一酸喉頭一哽,勉強清清嗓子,將懷里的孩子,摟得更緊了些。

    護衛結成隊形,抱著兩個孩子,尋著城上人少處向下沖,小映嗅著空氣中的血腥氣,小臉微微發青,“弟弟……好多死人……為什么沒人來救我們們?我們們是皇帝的子民,他不管我們們嗎?”

    “不!”景泰藍大聲尖叫,“他沒有!他在!”

    小映被他難得的尖叫驚得一跳,愕然“望”著他,景泰藍卻瞬間從激動中平復過來,頹喪地低下小臉去。

    “皇帝……”他嘟囔著,“……皇帝有什么用……”

    風掠開趙十三的衣襟,一副衣角拂在景泰藍臉上,帶血的腥氣,景泰藍艱難地拂開那片布,自刀光劍影,滾滾煙塵里轉頭,看見城墻上屹立不動的太史闌。

    這是相遇之后,他第一次被迫離開她,在很可能生離死別的危境。

    孩子的眼睛里飽含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

    “皇帝……”他喃喃道,“我要做一個……一個真正的……皇帝……”

    ……

    城墻上,太史闌的目光始終緊緊盯著景泰藍遠去的方向,而李扶舟,則一直注視著太史闌。

    “我們們……也走吧。”他道。

    太史闌轉頭看他。

    她眼神里沒有譴責,只有詢問,即使聽見這樣的話,她依然不意外或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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