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的眼淚-《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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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闌忽然低下頭,手肘撐著膝蓋,單手撐住了額。
蘇亞去推院門的手頓住。
她維持著半轉(zhuǎn)身的姿勢,怔怔看著太史闌,這一刻的太史闌,看起來無助而脆弱。
相遇那么久,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她未見過這樣的她。
蘇亞慢慢走回去,在太史闌膝前,蹲下。
太史闌沒有動,一縷黑發(fā)垂下來,遮住了她的眼。
蘇亞輕輕將手放在她膝上。
面前這個人,無比強大,可是此刻她只感覺到她的脆弱,像個需要撫慰的孩子。
月色斑駁,照一片斷壁殘垣。
“蘇亞……”很久很久以后,太史闌的聲音,有點飄渺有點空地從手掌間傳出來,“……我恨我不夠強大……”
蘇亞手頓住,不明白她憂傷何來。
她原以為太史闌是擔(dān)心容楚,是憤怒邰世濤的行為;又或者她選擇相信邰世濤,那么是憤怒容楚,恨著他的背叛。
可是現(xiàn)在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她為何在知道這樣的消息后,不怒不驚,不去尋求真相,卻生平第一次,自責(zé)?
“太史……”
“我得罪了紀連城……”太史闌的聲音聽來悶悶的,“容楚為我也得罪了紀連城……紀家少帥獨掌軍權(quán)不可不防,可是無論是我還是容楚,經(jīng)過這事,都無法滲透入他的天紀軍……只有……犧牲了……世濤……”
蘇亞渾身一震。
原來如此。
她只顧著震驚這事實,并百思不得其解其中的詭異,沒想到太史闌立刻就明白了。
或許只有太史闌這樣清醒敏銳的人,才能透過表象,瞬間抵達真相,明白一切虛妄背后的深意。
所以她不去追問,不去憤怒,不去責(zé)怪邰世濤或容楚,而是選擇了先責(zé)怪自己。
怪自己不夠強大,怪自己需要保護,怪自己,讓世濤犧牲。
容楚何等有幸遇見她。
容楚又是何等無奈遇見她。
“這是苦肉計……”太史闌的聲音聽來是唏噓,“可我若足夠強,我若也坐擁三軍或一地,我若也能號令無數(shù)從屬,紀連城又算什么東西?世濤又何須為我這樣犧牲?他本該飛黃騰達,少年得志,現(xiàn)在……罪囚營……世濤走的時候,要我對他笑一笑……我……我竟然……”
“他心甘情愿,你不必自責(zé)……”蘇亞閉上眼,“太史,你會有那么一天的……會有讓紀連城俯伏你腳下的那一天,我信。”
太史闌仰起頭,捂住臉的手掌下,依稀發(fā)出一聲低微的哽咽。
蘇亞震驚地抬頭,眼睛霍然睜大——她哭了嗎?她是在哭嗎?
相遇至今,諸般苦難,再多挫折加于她身,從不曾見她動容,如今,因無能為力的無奈,因他人為她忍辱的犧牲,她哭了嗎?
能撼動太史闌的,并不是苦難和敵意,那只會讓她遇強愈強。能撼動她的,是他人的犧牲,他人的深切至不可承載的情意。
“我還是……很惱恨容楚……”太史闌深吸了一口氣,手背在臉頰抹過,“他該和我商量一下,未必一定需要這個辦法!還有世濤也是,干嘛要答應(yīng)他!這些自以為是、總愛自作主張?zhí)媾税才潘J為好的事兒的沙豬!”
蘇亞噗地一笑,心想傻豬?國公知道會不會氣歪鼻子?
太史闌放下手,臉上干干凈凈,她雙手交握垂在膝前,似乎平靜了些,淡淡看著月亮。
蘇亞卻眼尖地發(fā)現(xiàn)她的手掌邊緣微微濕潤。
“蘇亞,今日這里殺敵一百,尸首的血流滿后宅。”太史闌忽然輕輕道,“他日若有誰敢動到我在乎的人,我不介意殺敵千萬,億萬,讓尸首的血,流滿這南齊山河。”
輕輕的語調(diào),宛如夢囈。
蘇亞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
隨即她握住了太史闌微涼的手。
“是的,”她道,“我們們會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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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兩個女人,最終平靜下來,各自起身去休息,太史闌站起來,望著趙十三離去的方向,心想他去追喬雨潤,怎么還沒回來?
趙十三此刻正站在喬雨潤面前。
當(dāng)他像黑色蝙蝠一般降落在喬雨潤面前時,喬雨潤退后了一步,躲在了車夫身后。
“喬大人真是辛苦。”趙十三笑瞇瞇瞧著喬雨潤,眼神里卻滿是憎惡,“這大半夜的,您在這院子后頭做什么呢?”
“做和你一樣的事。”喬雨潤最初的驚慌過后,也換了平靜的語氣,“殺人滅口。”
趙十三偏偏頭。覺得這個女人也是千面嬌娃,很有意思。
“那就不要廢話吧。”他道,“機會真的很難得。”
喬雨潤忽然一腳踢在車夫的膝窩,將他踢得向前一沖,自己抽身便逃。
車夫身子向前一傾,順勢滾向趙十三的腰腹,單手一拉,一道雪亮的刀光已經(jīng)潑灑而去,直奔趙十三要害。
“真狠。”趙十三搖頭,一躍而起,蹬在車夫頭頂,直撲已經(jīng)逃開的喬雨潤。
喬雨潤似乎慌不擇路,身影直轉(zhuǎn)向一個巷角,趙十三微微猶豫,還是追了過去。
身子剛過巷角,他忽然聽見風(fēng)聲,從頭頂掠過,速度極快,他心中一;凜,腳步一停,正看見喬雨潤回頭,唇角一抹得意的笑容。
隨即他便看見一抹黑影閃了出來,高大的黑影,也像一只夜色中出沒的巨大的蝙蝠,戴著一只生硬的銅面具,整個人冷而堅硬,像從黑暗中剝離出來。
喬雨潤閃到那人身后,趙十三敏銳地立即后退,但已經(jīng)晚了一步,那人的手從袖子中伸出來,手上銀光閃爍,居然戴著手套,那銀光閃爍的手后發(fā)先至,輕輕按上了趙十三的胸膛。
手掌原本按在前心,不知為什么,到達要害時忽然輕輕一滑,擊在了側(cè)肋。
趙十三一聲悶哼,身子倒射,砰一聲撞在墻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一股淡淡的藥香散開,卻是趙十三佩戴在肋下的藥囊破了,一時四周都是摻雜了花香的藥味。
黑衣人得手,喬雨潤立即滑步而出,不知何時肘下已經(jīng)多了一柄劍,她抓著劍毫不猶豫奔向趙十三。
那黑衣人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扯了回來。
喬雨潤想要甩脫,黑衣人的手掌就像鐵鉗般一動不動。隨即喬雨潤也不動了,因為她聽見了外頭的腳步聲。
太史闌安排搜索附近的昭陽府兵丁來了。
黑衣人一拎喬雨潤肩頭,帶著她無聲縱過高高的圍墻,自始自終他沒有說過一句話,血色模糊的月里,他的身影也虛幻如影子。
巷子里空蕩蕩的,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趙十三捂著胸口抬起頭,眼神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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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個時辰后,太史闌知道了趙十三受傷歸來的事情。
這讓她有點后悔,覺得自己還是太輕率了,就不該讓趙十三這個狂妄自大的家伙一個人去。
不過她看到趙十三的時候,覺得自己的擔(dān)心又多余了。那混賬眉開眼笑躺在床上,景泰藍坐在他身邊,給他喂著糖塊楊梅柿子糕等等他認為天下最好吃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趙十三幸福得兩眼冒紅心,覺得自己這傷得值得啊,傷得高端洋氣啊,傷得身價百倍啊,這待遇,前頭皇帝老子也沒有啊!值!
太史闌瞟一眼他那模樣,轉(zhuǎn)身就走——太賤了!
不過她還是瞄到了趙十三的傷處,右肋一大片青紫,內(nèi)傷不輕,那位置也很有些危險,對方下手既狠,又像留了情,透著一股奇怪的味兒。
太史闌想起先前司空昱說過的那個出現(xiàn)在喬雨潤房里的黑衣人,那個踩葉不碎的高手,想必就是他了吧?只是這么樣一個高手,為什么沒有直接參與西局今晚的行動?如果他在,只怕戰(zhàn)果又是一種情況。
太史闌眼神思索——昭陽城,臥虎藏龍。
她從趙十三房內(nèi)出來,就去了司空昱那里,先前請來的全城最好的傷科大夫都在司空昱的客房內(nèi),她不方便進去,此時她進了院子,看見侍女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上府大營趕來的軍醫(yī)用布巾擦著手出來,布巾和手上也全是血跡。
“怎樣?”太史闌問。
“箭取出來了,太史大人給的金創(chuàng)藥也是極好的,只是這箭太重,創(chuàng)口太大。”軍中大夫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等下必然要發(fā)燒,熬不熬的過去,看今夜吧。”
太史闌皺著眉——司空昱要死在這里,南齊和東堂怕就要開戰(zhàn)了。
“開窗通風(fēng)。”她一進屋子就道,“別憋悶著。”
“傷者不能受涼……”幾個當(dāng)?shù)卮蠓蚪忉尅?
“都出去。”她道,“這么多人,空氣又污濁,重傷的人哪里經(jīng)得起。”
她說話現(xiàn)在沒人敢違背,眾人都悄悄出去,太史闌又吩咐,“把我房里錦盒裝的那支千年參拿來,熬參湯。還有一個黑盒子,也拿來。”
“大人。”蘇亞勸阻,“那是國公留給你補身體用的,還有那黑盒子里,是李先生留給你保命的靈藥……”
“如果不是他,我的命剛才就沒了。”太史闌淡淡道。
藥取了來,取藥的容楚護衛(wèi)一臉心疼,大抵是清楚藥的價值。
太史闌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看著大夫把藥給司空昱用了,確實有效,眼看著司空昱臉上微微有了點血色,呼吸也稍微暢順了些,她稍稍放心,伸手去給他掖被子。
昏迷中的司空昱,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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