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將酒杯在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很想也加入敬酒的那一群,和她碰杯。他們相遇至今,還沒有在一起喝過酒。 可是他現(xiàn)在的身份,立場,做不了這些。 他必須先做好一個“驕傲高貴”的精兵營小隊長,再多的愿望,也只能壓在心底,沒有什么,比保護她更重要。 他也不奢望她來敬酒,因為以太史闌的身份和性格,也一樣不能來敬的。會引人懷疑。 邰世濤低下頭,雖然有遺憾,遺憾里卻又生出淡淡滿足。 每一次為她做出的犧牲,無論大還是小,都能讓他感到快樂。 他就是靠著這樣的快樂,在那個永遠都不會喜歡的地方堅持下去。 太史闌一笑,隨即自己也覺得不對勁,連忙俯下臉,又恢復(fù)冷淡神態(tài),眾人都覺得剛才一定是錯覺,連忙喝酒吃菜,一屋子定住的人,又活了過來。 太史闌只覺得心跳劇liè,臉部發(fā)燙,眼睛看出去也是暈暈的,心知果然是醉了。 這回可算知道自己的酒量了,原來不過如此。 一轉(zhuǎn)眼看見邰世濤,他側(cè)著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一線月光穿窗入戶,照亮他眼神里淡淡的期盼。 太史闌想了想,忽然站了起來。 眾人目光立即跟過去。 太史闌卻扶著頭,笑道:“有點暈,我去吹吹風(fēng)?!? 她做出的樣子,給人感覺有一點點醉,但其實沒醉,只是故意裝作醉,眾人都不信,紛紛笑道,“太史大人這是要逃席嗎?不行不行,第二輪還沒開始呢?!? 太史闌已經(jīng)站起身,腳步略有些歪斜地向外走,她真的要出去也沒人敢阻攔,眾人都坐在席上笑,蘇亞要跟出去,太史闌擺擺手她也便停住。 太史闌步子似乎很穩(wěn)定,卻在走到邰世濤身邊時,忽然腳步一踉蹌,身子一歪,撞到了他的桌角。 正低頭喝悶酒的邰世濤手一晃,杯中酒潑了滿身。 “啊,對不住?!碧逢@急忙抽出手巾給邰世濤擦衣服。 邰世濤一抬頭看見是她,眼神立即慌亂,下意識要跳起來,太史闌的手,輕輕按在他手背上。 只是那么一按,邰世濤就像被按住了心,人瞬間安靜,心卻砰砰地跳起來。 她的掌心壓著他的手背,手掌柔軟,沒有繭子,肌膚相貼的溫?zé)幔屗直吃谖⑽㈩澏丁? 太史闌沒有感覺到這份顫抖,她的手一按便離開,微微一笑道:“實在對不住邰隊正,這樣吧,我敬酒賠罪?!? 她很自然地從桌上拿了一個空酒杯,自己斟滿,端起,對著邰世濤,一笑。 又是一笑。 邰世濤心里幾乎瞬間爆發(fā)呼喊——別這樣笑,別在這時候這樣笑,別在這時候這樣對著我笑! 她真的不知道,不笑的人笑起來如何風(fēng)情,也不知道,不笑的人醉后笑起來,魅力萬千。 他對著這樣的笑容,真怕自己定力不夠,一著錯滿盤輸。 所以他立即低下頭,咬牙讓自己板著臉,端起面前酒杯,帶點驕傲帶點冷淡地道,“太史大人客氣了,您品級遠高于我,應(yīng)該在下敬您,請?!? “啪?!眱芍痪票慌觥? 酒液微顫,心也微顫。 太史闌并沒有立即移開酒杯,手指穩(wěn)定,靜靜道,“這杯酒是賠罪也是謝禮,謝邰隊正以及天紀(jì)各位兄弟,及時趕來拔刀相助,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二五營淪落至此,無人理會,只有邰隊正帶人前來,我等感激不盡,在此,”她杯子又往上舉了舉,“謝邰隊長心意?!? 心意兩個字咬得很重,四面一陣桌椅挪動之聲,其余二五營學(xué)生也紛紛站起,舉杯相敬,“謝邰隊正心意!” 邰世濤忽然出了汗。 出汗不是為了數(shù)百人同時敬酒,而是此刻太史闌的手指,抵在他的手指上。 他想要挪開,卻又舍不得,兩人的指節(jié)緊緊相抵,他想讓那樣緊密的感覺,久一點,再久一點,卻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蕩漾,鼻尖出汗,給人看出不對。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他笑著,轉(zhuǎn)頭對四周二五營學(xué)生致意。 按說四面致意應(yīng)該轉(zhuǎn)動酒杯,但他動的是頭,手指卻一動不動,還在和太史闌抵著。 已經(jīng)醉了,卻還努力把持著自己的太史闌,忽然又想笑。 覺得世濤真是孩子氣,大場面還是見得少,這么幾百人齊齊一敬,便有些失措了。 她卻不知道,邰世濤七歲就跟著父親出席各種安州名流宴席,從來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普通富家子弟。 借著人聲喧鬧,齊齊敬酒那一刻,她微微湊近他,低聲道,“你要保重?!彪S即拿回酒杯,一飲而盡。 邰世濤根本不知道她已經(jīng)把酒喝了。 他的思緒,他的魂還留在剛才那一刻——剛才那一刻,她忽然靠近,四面便充滿了她的甜蜜的淡香,帶三分芳醇的酒香,七分屬于她自己的,天然干凈的處子體香,摻雜在一起,是開壇便芬芳十里的絕世名酒,嗅一嗅,就醉了江南春風(fēng)。 他的酒杯虛端在空中,人怔怔的,還忍不住向前傾傾,想將那氣息留住久一些,更久一些。 太史闌無奈,抿了抿嘴,手指彈彈酒杯——傻子,再不喝,就露餡了。 邰世濤這才醒神,趕緊也一飲而盡,喝得太急,忍不住嗆咳起來。 太史闌抬手就想給他拍背,手抬起一半生生按捺下來,邰世濤瞥見她的動作,心中又安慰又遺憾。 這一刻忽然發(fā)狠,要努力,更努力,終有一日,不必再掩掩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地護佑她。 酒只有一杯,他卻似乎有點醉了,一屁股坐下去,看起來有點失禮。 太史闌也不在意,酒杯晃晃,轉(zhuǎn)身離開,步子有點虛浮,她努力地不讓人發(fā)現(xiàn)。 回席的時候她瞥到另一桌的景泰藍似乎正格格笑著捧住一個大杯子,但她此時真的醉了,敬世濤那杯酒讓她最后一點清醒也快消失,她趕緊坐下來,掩飾地夾菜,壓住酒氣和翻騰的胃。 身邊似乎有人問她,“先前你掏出那幾封文書,折威軍就灰溜溜走了,那到底是什么文書?” “哦……”太史闌腦筋轉(zhuǎn)得有點鈍,也沒多想,慢吞吞地答,“是裁撤二五營的朝廷命令?!? “?。俊北娙梭@訝,不明白這怎么會嚇走折威軍。 “不過那文書,并沒有寫明裁撤二五營的具體時間。”太史闌道,“所以,那封文書在最后,由西凌總督府加上了裁撤時間。”她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月后。” “一個月……” 眾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泛出光亮。 忽然有人重重咳了一聲,飯?zhí)眯[,無人在意,這人又重重咳一聲。 眾人這才回頭,看見飯?zhí)瞄T口站著二五營高層。 今晚聚餐,大部分教官還是來和學(xué)生們同樂,但是二五營高層沒有來,學(xué)生們心中有氣,也首次撇開他們自己喝酒,此刻幾位高層站在門口,以總院為首,個個臉色都很難看。 眾人眨巴眼睛瞧著,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今天飯?zhí)妹χ砩暇鄄?,都沒給高層送飯去,這群大佬,到現(xiàn)在還餓著肚子,所以親自來飯?zhí)谜页缘牧恕? 難怪臉色這么尷尬。 不過領(lǐng)頭的總院,鐵青的臉色已經(jīng)不僅僅是尷尬,還泛著怒意,他盯著太史闌,一字字問:“你剛才說,你讓西凌總督延遲一個月,裁撤二五營?” 太史闌垂頭,盯著酒杯,好一會兒才理解完他的話,淡淡道:“對。” “荒唐!”總院衣袖一拂,“為什么要延遲一個月!” 學(xué)生們嘩然,都站起來盯著總院——這是二五營首腦該說的話? 太史闌還是坐著不動。 “為什么不能延遲一個月?”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總院怒道,“你還想茍延殘喘,參加云合城的天授大比。但是我看你是被你那些小勝利沖昏了頭!天授大比是什么?兩國精英人才濟濟,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去參加又能怎樣?還不是一個輸?到時候二五營還不是要被裁撤?” “你知道二五營一定輸?”太史闌冷冷道,“因為一定輸,所以連試一試都不敢?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最壞結(jié)果,憑什么還要怕?” “你試了又怎樣?”總院咆哮,“天授大比,是不論生死的!現(xiàn)在不參加,好歹能保全大家性命,你這是要大家去送死!” 太史闌沉默,隨即扶著桌子,慢慢站起身。 “涉及生命,我會尊重。”她一字字道,“所以,現(xiàn)在,我當(dāng)著大家面,問你們——愿不愿意,用生命,為二五營拼一次?” “別違心,說真話!”她緊跟著又喝一聲,“愛惜自己的命,不丟人!” 飯?zhí)美镆黄聊? 總院在冷笑。 他關(guān)心的當(dāng)然不是學(xué)生的生死,只不過這是一個最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剛才聽見太史闌那句話的時候,他心底立即涌起一陣憤怒。 因為如果耽擱一個月,他好容易得來的好職位可能就要飛了! 總督府那個位置是個肥差,一向被很多人盯著,他早早得了二五營可能要裁撤的消息之后就開始活動,賠上了大半生的積蓄,打通了上下關(guān)系,才將這個職位敲定,就等著二五營裁撤,朝廷草擬文書下發(fā),走馬上任。 這個職位雖然口頭上屬于了他,但是據(jù)說還有人不死心在活動,對方實力雄厚,還有京中靠山,他一直很擔(dān)心會被人撬了墻角,所以急急地想結(jié)束二五營,早早去赴任。二一營的人強硬地前來接收房屋,他也不許教官阻攔反抗,就是怕橫生枝節(jié)。 怕什么來什么,一個太史闌,永遠不安分! 怎么能讓她耽擱一個月?夜長夢多! 總院看著飯?zhí)美锏某聊?,稍稍放下了心——人,終究是怕死的。 去赴必死之局,誰愿意? 他剛剛舒出一口長氣。 驀然飯?zhí)美锉l(fā)出一陣大喝。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