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擄入國公府-《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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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慘叫一聲,身子往上一挺,不動了。
里頭立即由極鬧變為極靜,死一般的僵窒,半晌,太史闌聽見婆子低聲道:“死胎……”
她心中“咚”地一下,隨即又靜了下來。
就這樣罷。
從此后便是你我深仇,不死不休。
宗政惠似乎有短暫的清醒,正聽見這一句,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我的孩兒啊——”隨即再無聲息。
里頭又緊張起來,婆子在低喊,“不好了!快,快!”
身后風聲一響,太史闌警惕地抱著景泰藍讓開,卻是李秋容不顧一切撲了過來,根本沒注意她們,撲到了紗簾上。
他滿臉是血,臉上肌肉抽搐,眼神直勾勾地,手指將厚厚的平錦實紗鳳帷生生扯出了十個洞。
太史闌瞧著他神情,心中嘆息一聲。宗政惠刻薄兇惡,卻有這么一個人真心相護。
但此刻她沒有心思感嘆別人的忠心,她只想著三公有沒有安排?她要如何逃出宗政惠地盤,帶景泰藍平安渡過今夜?
只要過了今夜,明日宮門一開,早朝一上,景泰藍就沒了大的危險。
最好的辦法是殺了宗政惠……
李秋容忽然放開那被他死死蹂躪的屏風,霍然轉身,厲聲道:“殺了她們!”
他指的是太史闌和景泰藍等三人。
這絕望憤怒之極的老太監,竟然要連景泰藍都一起殺了。
太史闌卻也一聲大喊,“殺了宗政惠!”
她是亂喊,只想趁此機會讓李秋容分神,好逃脫,誰知一聲喊出,上頭忽然傳來轟然應諾之聲,隨即便刀劍連響,屋頂上喊殺四起。
屋頂上不僅有宗政惠的埋伏,竟然也有三公的!
或者,是容楚給她安排的高手?
緊接著遠處又是一陣喧囂,隱約有人喊“走水了”,李秋容怒極,衣袖一揮,砰一聲靠西邊的窗扇打開,現出西邊的火光,火勢不小,半邊天都已經映紅。
火光映著李秋容的臉,他憤怒得連眉目都已扭曲,神情猙獰。
太史闌卻松了口氣,宮中起火,屬于緊急大險,三公便可以以此理由緊急調駐守城外的天節軍,以及城內可以調動的武裝力量來救護。這種情況下,某些人想要為所欲為就得有點顧忌。
她一昂頭,盯著李秋容,冷冷道,“李大總管,想要趕盡殺絕?放心,我的書館即將開張了,自有專人打理,今日我留在此處,明日滿城便有新故事,你要不要聽?”
別人聽來,這只不過是她說她被害會傳得滿城風雨,李秋容卻明白她指的是那些秘辛。宗政惠現今失了孩子,這個孩子本就懷胎時日太長被人猜疑,如果再傳出那些要命的流言,那可就真的再無立足之地。
“太后生死未卜。”他漠然道,“老奴也沒什么可掛心的,左不過大家一起死罷了。”
太史闌心里咯噔一聲,這才明白三公為什么說只讓宗政惠流產便是不錯的結果,還是因為李秋容在,這忠心耿耿的老狗,掌握著宮廷里絕大多數力量,這里是他的地盤,如果宗政惠還能活下去,他有顧忌,自然會為了宗政惠暫時退步,留待日后報仇,如果宗政惠死了,他才不會管什么皇帝,不會管之后宗政家如何倒霉,朝局如何混亂,必然會先報仇。
“你們都退下。”李秋容一聲下令,除了太史闌這邊三個人,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屋頂上動靜漸漸小了,但還不斷有瓦片被踩動的聲音,想必正在對峙。
“我知道你們想殺了她,我知道你們不想她生下這孩子,所以我做了準備。”李秋容轉過身,慢吞吞地點起一盞燈火。
太史闌瞧著他的動作,覺得心腔有些發緊。
李秋容擎著燈火轉過身來,青幽幽的燭光映著他的橘皮老臉,他神情漠然。
“看見這火沒有?用的特制深海鮫油。”他將燈一晃,眼神陰邪,“還有特制的燈芯,風吹不滅,水澆不滅,暗器擊打也不滅。”
他將燈對著地下一指,把屏風踢開了些,太史闌赫然看見地磚的縫特別寬,露出些深黑的犯著油光的東西。
“這產房是我為太后準備的,在她搬進來之前,我將這地面整個翻修過。”李秋容古怪地一笑,“現在,只要我一失手,這燈火掉下去,這間屋子,會立刻炸毀。”
他斜眼瞅著太史闌,“太史闌,你厲害,厲害到三公敢把這樣的事托付給你,不過你能厲害到讓我不失手么?還有上頭那些高手,再厲害,敢說一定能讓我不失手么?”
太史闌默然。
花尋歡哈哈一笑,“老狗,嚇唬誰呢,誰不知道你對宗政惠死心塌地,她掉根汗毛你都要心碎,你舍得連她也炸了?”
“我跟隨太后多年,我清楚她的性子。”李秋容淡淡道,“她已經失去了孩子,再失去權柄和地位,她會生不如死。所以,大可以大家一起死。”
“事到如今,我不覺得我們們有談判的可能。”太史闌終于開了口,“如今誰活著,對方都寢食難安。我放過她,那是自己找死。”
“別說得這么有把握,誰放過誰還不一定。”李秋容冷笑,“我知道你們在宮中有人,也知道你們馬上就會趁亂逼宮,但無論如何,你們現在在我的地盤上,如果我拼了命,你真以為就這些人,能夠救下你和皇帝?”
“可以試試。”
“太史闌,不要以為只有你狠別人不敢狠,也不要以為只有你能要挾別人,別人要挾不了你。”李秋容目光轉向景泰藍,上下打量了他一會,撇撇嘴,“原來他在你那里,難怪你那么大的膽子。不過太史闌你用盡力氣,為的不就是他皇位穩固,你可知道,如果太后有個三長兩短,他的皇位一樣不穩?”
“我只知道,皇朝已經沒有足夠威脅他的皇嗣了。”太史闌一笑。
“還有旁支。”李秋容冷笑,“還有皇叔。”
“兒子做不了皇帝了就老子上么。”太史闌笑得比他更冷。
李秋容宛如被針刺,花尋歡瞪大眼睛。
“我給你看樣東西。”李秋容手掌一攤,掌心里赫然是道旨意,蓋著玉璽和皇帝私印,太史闌一眼掃過去,心中又是一驚。
怎么會有這么一道旨意,真的假的?
“這是影本,真本在康王那里,而康王,最近受托代管勛衛和御衛,以及擁有節制天節軍的一半虎符。”李秋容道,“如果我不能傳出平安消息,你猜康王會有什么動作?”
“我怎知你這旨意真假?”太史闌口氣淡,心中卻惱恨。先帝駕崩前到底吃了宗政惠什么**湯?連這樣的旨意都給了她?
這旨意很簡單,說的是如果繼任皇帝不堪為天下之主,便可廢帝,寧可在宗室子弟中另尋有為子弟,也不可誤了南齊蒼生云云。
這樣的旨意前朝不是沒有,但一般都會交給三公之類的顧命大臣,也不會只由一人保管,這旨意如何落到宗政惠手里,實在是件讓人想不通的事,也不知道先帝最后一段時間到底是怎么了。
難怪宗政惠拼命把景泰藍往紈绔子弟方向教養,難怪她一副有恃無恐模樣,寧可頂著流言也要生下肚子里那個,原來當真有后路。
只是這后路不知真假?
回頭想想,真假也沒必要較真了,先帝最后一段時間據說是宗政惠代為掌理政務,出入御書房,她有足夠的機會和方便,搞出一個無可指摘的真圣旨,假的也是真的。
僅僅是這么一個東西,其實并不能動搖景泰藍的地位,朝中那么多老臣不是吃白飯的,景泰藍又無大過怎可廢帝?但問題是宗政惠竟然把兵權暫時交給了康王,康王手中有這旨意,再加上兵權,一旦得到宗政惠流產以及死亡的消息,會不會怒而起事?
一條希望的路斷絕,自然會鋌而走險走第二條路。
太史闌如果只有一個人,她不會讓步,但是她懷里有景泰藍,她不想讓他冒一點險。
“你想要怎樣?”她問。
李秋容見她口氣松動,也沒有喜色,耷拉下眉毛道:“今晚的事沒發生,太后懷孕日子太長,孩子出來時已經是死胎,這是意外。之后,一切如前。”
“一切如前?”太史闌冷笑,“你能替宗政惠擔保她不報復?你信?你信我不會信。”
李秋容臉頰抽搐一下,“你要如何肯信?”
“還政于陛下。”太史闌立即答。
“那不可能!”
“那就一起死吧。”太史闌一指他手中燈火,“快點心慌,快點手抖,快點掉下去,炸了這屋子。嗯,太后娘娘已經不呻吟了,想必血止住了,看樣子孩子雖失,命還是能保住的,保住命便還有翻身希望,你確定你真要她一起死?”
“保住命還有希望,你確定你也要讓陛下一起陪著死?”
“一切如前,還是宗政惠掌握大權,陛下留在這宮中,遲早還是會出事。”太史闌淡淡道,“早死遲死,無所謂。”
李秋容眼光下移,看著景泰藍,眼神微微有些驚異,他發現這孩子一直在認真聽,而且似乎聽懂了,更要命的是,他聽懂了竟絲毫沒提出異議。
三歲的娃娃,也有這樣的定力?
這樣的景泰藍讓他心慌——這才幾歲就這模樣,一旦留他長大,將來太后會不是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那你要怎樣?”他咬咬牙,現在換他來問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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