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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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后憾生下葬,沒有一個像樣的葬禮,連個尸首都沒有尋到,那架失事的飛機掉進了太平洋幾千英尺深的海溝里,現代任何一種科技都不能對它進行打撈。
杜誠請了一個高僧,在失事的海面做了一場法事,帶回一瓶海水,算是把憾生的魂魄帶了回來。
憾生葬在西郊的公共墓地,杜誠和佟夜輝給她選的墳地,沒有多豪華,四周林立著一模一樣的墓碑,她也不過占了方寸之地,和其他人沒有什么區別,他們都抱著有點的相同的意思,人都死了再大費周章的肆意鋪張一番,做給誰看吶,這個時候再干這種事太矯情虛偽了,雖然他們都是虛偽的人,但是死了的憾生讓他們不忍再褻瀆她。
憾生和她媽媽的墳隔了半個山頭,母女兩可以遙遙相望,但隔著的距離又不算近,佟夜輝覺得如果人真的有魂魄的話,憾生應該是滿意這個地方的。憾生對她媽媽既渴望靠近她,又想遠遠的逃離她,她對她的愛求而不得,既愛她也恨她,這些佟夜輝都是知道的,他其實什么都知道,卻又從來不憐惜,如今人死了,卻又什么都不一樣了。
所謂的墳墓不過是墓碑正前方挖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周圍抹上水泥,用來放骨灰盒的,憾生沒有骨灰,一瓶海水被老和尚緩緩的倒進那個敞著口的洞里。
“塵歸塵,土歸土,入土為安!”
老和尚蒼涼而渾厚的聲音響徹這個方寸之地的上空,一把紙錢被拋到空中,四散著落開,熾熱的日光下,一片荒涼的空虛。
中國人的習俗,沒有尸首,也不能是空墳,里面怎么也要放上一些死者生前穿過的衣服,為她做一個衣冠墓,憾生生前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佟夜輝在那所老房子里勉強找了一件憾生前兩天穿過的一件校服,十年前的泛著黃漬的衣服,憾生無論是生前死后的事情都是那么可憐。她這一生,良辰美景,花好月圓,親情,愛情,友情,沒求得過一樣,她這一生,處處充滿遺憾,而她卻偏偏又叫憾生。
參加葬禮的人只有杜誠和佟夜輝,憾生在世間活了27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生前不善交際為人,同學同事,沒有交情深厚的,就算偶有一些印象的,五年的牢獄生活也讓她被這個世界遺忘的干干凈凈,她活在這世間的大好年華里,從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就只有佟夜輝一個人,在她所有的精神世界,癡著,纏著要留住的就只是這個人,佟夜輝以前或許明白,但他不在乎,如今站在她的墳前,一個念頭忽然在他的心里升起:原來在這世界上,有一個人這樣愛著自己,而她卻不在了,哪里都找不到了。
最后合墓了,厚重的花崗巖“碰”的一聲,嚴絲合縫的蓋在那個黑漆漆的洞口,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并肩立在那里,他們從頭到尾誰都沒有語言,棺木合攏,他們都欠著被關在里面的魂魄一句話,但他們誰都說不出口。一個人的死亡就這么冷冷清清的結束了。
從墓園里出來,杜誠和佟夜輝一路無話,走到各自的車前,杜誠想對佟夜輝說些什么,但張了張嘴,卻也什么都沒說出來,其實他兩平時沒有這么尷尬過,但是這些年一碰到憾生這個話題,卻是什么語言都沒有了。
最后杜誠伸手用力的在佟夜輝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又握著他的肩頭靜默片刻,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在憾生死亡這件事上,佟夜輝是唯一需要一個安慰的人,這種安慰就如同對死者的家屬說一聲:“節哀順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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