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靈犀-《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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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靈犀劍,然后打開它。否則,你就一輩子在北宋端盤子吧!”
“打開它?什么意思?”
“‘心中有眼,眼中有心。’記住這兩句話,靈犀劍,只有兩個人才能打開。好自為之!”
“師父!別走啊!”丁小錯睜開眼,猛地坐起身,一頭冷汗。徹底清醒后,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幽暗的山洞,壁上生滿潮--濕--的青苔。北堂墾站在洞口凸出的石臺上,抬頭仰望——運氣不錯,剛剛好有這么一塊凸出的山壁借助他們倆。如今,想再回到山頂,起碼得休息一個時辰。
踉蹌著走到洞口丁小錯對北堂墾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們死了沒有?第二個問題是,你把靈犀劍給了誰?北堂墾坐下來,閉目養神,繼續當她不存在。
剛才,九厥傳遞給她的話,言猶在耳,在北宋端一輩子盤子,這種結局太驚悚了。丁小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再嬉皮笑臉,“能不能幫我?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北堂墾睜開眼。
“這里不是我的世界。”她皺眉,咬著嘴唇,抬頭直視他的眼睛,“聰明的人能從對方眼睛里分辨真實與謊言。我解釋再多也未必有用。只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哪怕我們才剛剛認識。”
他們真是剛剛才認識的么?他突然在心里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愚蠢的問題。“我會拿回靈犀劍。”說完,他又閉上了眼。
他運功調息,她安靜一旁。越看這男人的臉,她越不愿把視線挪開。并不是因為他好看……一些奇怪的東西在心底蠢動,想埋藏已久的種子,迫不及待要破土而出。
北堂墾要去的地方在關外,曲曲折折,離汴京足有三十日路程。他的未婚妻,還在那片叫“不盡原”的荒漠上,等著他去帶回。
汴京城外,他要丁小錯留在京城,待他歸來之后,必將靈犀劍帶回。丁小錯不肯,她要同行。
那晚,他背著她,從山崖下層層躍上,他寬闊的背脊,毫無隔閡的地感觸著丁小錯的每一次心跳。萬丈深崖,因為他的體溫而變的不足為懼。曾幾何時,仿佛也是這樣,她一言不發地伏在他的肩頭,任由他帶著自己,去任何一個方向。可是,他們不是才剛剛相見的陌生人么?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她拍胸脯保證,“而且,這一路山高水遠,有個人陪你聊天兒也好啊!”
“我不喜歡說話。不需要誰陪我聊天。”他翻身上馬,“去不盡原,路途遙遠,地勢險惡,你這種弱不禁風的小孩子是吃不消的。在一間客棧等我。”說罷,不容她反對,他絕塵而去。
這么多年來,他習慣了獨來獨往。玉面鬼王,是江湖中人送他的名號,江湖中沒有任何一人能讓北堂墾替他做事,給再多報酬都不行。但有一個人除外,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北堂墾必會全力以赴替她拿到,包括皇帝頭上的明珠。這個人,就是葉霓裳。她是普通珠寶商人的女兒,北堂墾青梅竹馬的戀人,當年北堂墾父母雙亡,是葉霓裳的父親收養了他,還把這個掌上明珠托付給他。后來,葉家因故從京城遷至雁門關附近,遠離江湖,不沾世事。
傳說葉霓裳姿容明媚,艷絕人寰,想一親芳澤的狂蜂亂碟從不曾斷絕,可是礙于北堂墾的名號,對美人,這些家伙也只敢遠視,不敢冒犯。但終還是有人敢冒大韙,一夜間突破了防衛重重的葉宅,綁走了葉霓裳。在給北堂墾的信里,只有一個要求——用他的靈犀劍換葉霓裳的姓名,以及清白。落款者,趙四。
趙四是誰,他沒興趣。他只要葉霓裳平安。其實偶爾想想,對葉霓裳好,更像習慣與義務,與感情似乎沒有多大的關系。但,他最終還是會娶她的。葉父臨終前,他親口承諾要照顧葉霓裳一生一世,今年上元燈節,就是他二人完婚之日,如今看來,婚期只能延遲。交出靈犀劍的瞬間,他曾有剎那的反悔之意,這把劍是父母留下的遺物,父親臨終前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此劍,當用北堂家的性命相護!可是,為了她,他終是交出了靈犀劍。此去無盡原,北堂墾有一種危險的預感。
白馬奮蹄,踏起一路塵土,晨曦之下,北堂墾朝著目的地快速前進。轉過一條蜿蜒山路,北堂墾突然一勒韁繩,白馬尖利的嘶鳴一聲,前蹄騰空,若不是他騎術精良,只怕早被甩下馬背。
丁小錯毫無預警地站在他的必經之路上,雙手大開,整個人成大字型,攔住了他的去路。揚起的馬蹄離她不到半尺。北堂墾怒斥:“不要命了!”
“帶我一起。”丁小錯垂下腦袋,揉著衣角,撇著嘴,要哭的樣子,“別人嚇我一個人。”對付北堂墾這種霸道男人,裝可憐比什么都管用。
于是,白馬背上,丁小錯放心窩在北堂墾懷-里,一路疾馳。天色漸漸暗去,開闊的荒地上,除了他們的馬蹄聲,還有遠處野獸的嚎叫,以及如刀的寒風。衣衫單薄的丁小錯凍得瑟瑟發抖,揚起的風沙打在臉上,刺刺地疼。她開始真誠地想念自己的家,包括那個可惡的酒鬼師父。如果她安全回歸,一定會跟那些成天沉迷在穿越小說里的傻姑娘們說,珍惜生命,遠離穿越!正胡思亂想之際,北堂墾突然在一塊寸草不生的山坡上停住了馬。
丁小錯轉過僵硬的脖子,狐疑地看他。他放開韁繩開始解外衣的衣扣,邊解邊用一種相當不純潔的眼神盯著她。這這……她現在的身份可是個男人呀!!!
“喂喂,你要干什么……”丁小錯本能地護住自己的前胸,緊張地嚷嚷,“我沒有斷袖之癖的!”
呼啦一聲,他的外衣“飛”過來,將她的身-子嚴實地包了起來,北堂墾還順手牽起一只衣袖,繞在她的臉上充作面巾。三兩下的工夫,丁小錯成了個粽子。
“你……”丁小錯驚訝地轉著眼睛。“駕!”他一聲大喝,繼續上路。風沙不停,嚴寒依舊,丁小錯聞著從他衣衫上散發出的獨有味道,之前的寒意一掃而空。就跟著他走吧,沒有目的也好,沒有方向也好,有他一件衣裳御寒,有他一雙\_臂彎圍繞,去哪里都好。就這樣,兩個人走下去吧。身在顛簸的馬背,她困倦的眼皮漸漸沉重……
下凡前,月老曾告訴丁小錯,“修復”比“破壞”困難千萬倍。每個人的原配紅線只有一根,一旦斷掉想要重生,辦法只有一個——你丁小錯必須用盡一切辦法,讓這個男人的心從錯配給他的葉霓裳身上轉移到你自己身上。只有北堂墾真正愛上始作俑者的你,他與葉霓裳之間的紅線才會斷開,被你剪斷的原配紅線也會復生。如果你辦不到,結果只有一個……生不如死。另外,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不可以使用任何法力干擾人心,必須以一個凡間女-子的身份,接近北堂墾,繼而讓他愛上自己。
月老殿里的紅娘前輩們教她,要讓一個男人愛上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越多越好,即“日久生情”。這便是他死也要讓北堂墾帶上她一起去無盡原的緣由。一個月時間,夠不夠日久生情?
連夜趕路,直到翌日傍晚,他們才在一條三岔路口前看到一家路旁野店。餓得快死的丁小錯被他從馬上抱下來扔進了店里。簡陋的小店里沒有客人,正在爐灶邊打盹的白發老人,見來了新客,趕忙迎上來。熱氣騰騰的飯菜味道,漸漸濃郁。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北堂墾抽出雙筷子在手里旋轉把玩,看了左顧右盼的丁小錯一眼,“很久以前。”
“肯定沒有!”丁小錯撥浪鼓似地搖頭,賠笑道,“我這樣的小人物,哪有那個榮幸是玉面鬼王的舊識。”
他雙眼半瞇:“你怎知我的別號?”壞了,總不能告訴他,早在她下凡前就已經把他的底細查了個清楚吧。
“我聽到那綠衣女-人叫你北堂墾,江湖上誰不知道玉面鬼王北堂墾啊,加上你英俊的外表和過人的身手,你別想否認!”她強裝鎮靜,說完馬上把頭轉向別處。
他淡笑,又問:“你說只有靈犀劍才能救你爹娘。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幫你把靈犀劍拿回?”
“啊你剛不是已經答應我了么?”丁小錯一愣。
“我只答應說真話的人。”北堂墾的眼神一變,扣住她的手腕,“你給我的理由,可信度太低。”
“痛!”丁小錯叫出了聲,脫口而出,“我沒有惡意我只是來幫你的……”話一出口,她慌忙閉上嘴。
“幫我?”北堂墾一把將她揪到自己身邊,“幫我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丁小錯結巴著,半晌說不出下文。正在二人僵持不下時,一聲吆喝傳來:“客官,您的飯菜!”
北堂墾慢慢擦掉劍上的污跡。一片狼藉的野店里,桌椅翻倒,碎碗遍地,一條足有半人長的紅腳蜈蚣躺在一片污濁的黏液里,頭部有個大洞,死得很徹底。它的身上,還套著已經被撐破的人皮,一個白發老頭的輪廓。
荒山野林,總有妖精。丁小錯從老頭端來的菜里嗅出了古怪的味道。那些尋常的酒菜里,混了蜈蚣精的毒液。北堂墾應該感謝她,因為她及時阻止他吃掉那塊噴香的鹵牛肉。當然,她更該感謝北堂墾出神入化的劍法,她的三腳貓功夫,根本不是對手。他揮劍回鞘,天邊最后一抹殘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丁小錯望著他的側影,腦子里突然迷茫一片,那些在心里蠢蠢欲動的莫名感覺,翻騰地越發強烈。她情不自禁回憶,拼命回憶,仿佛意識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
一路來的風景,顛簸的馬背,他的衣裳,三岔路口的野店與蜈蚣精,甚至此刻天邊最后那抹斜陽,都在暗示她一件事——她來過。同樣的路,她走過。同樣的人,她見過。同樣的事,她做過。但她想不起細節,唯一清晰的,有個人站在夕陽之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而且,他一直就在那里從不曾離開,與時間無關。
“上馬!”他在馬上朝她伸出手,“天亮之前就到西河鎮了。”
夜里,飄起了零星的雪。一路上,她變得沉默。她想起北堂墾殺死蜈蚣精之后說的句話。他冷冷看著蜈蚣精的尸體,說,妖怪果然都如此丑陋,令人厭惡。他的眼里,是不加任何掩飾的鄙夷與厭棄。如果,他現在被他-摟-在懷-里的人,也是一只化作人形的妖怪,他會如何?
丁小錯緊抿著嘴唇,心事重重。她發現自己竟開始貪戀他的懷抱了。在她的記憶力,見過的帥男人太多了,卻從沒有一個讓她有如此的感覺。這真糟糕。他們才認識幾天而已。離春天還很遠,她就花癡癥大爆發了么?
路過一條薄冰覆面的河水時,他停住,翻身-下馬,朝河岸邊的石堆走去,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掛著冰凌的紅果子,“這是酸果,冬天的荒野里唯一可食用的東西。”他把果子塞-到丁小錯的手里,“你肚子里的咕咕聲聽起來很是討厭。”饑腸轆轆的丁小錯吞了吞口水,一口咬下去,面部表情瞬間扭曲。真酸!她強忍著咽下果肉,再吃第二口時,果肉比之前甜了,第三口更甜了。吐掉果核,他滿意地-舔--舔-嘴。除了留在齒頰上的香甜,還有那么一點奇怪的感動。她分明看到北堂墾把酸果給她時,扎在他手里的小刺和幾道泛紅的劃痕。
如他所說,天明之前,他們終于到了一個像樣的小鎮,西河鎮里那家小酒店里的包子真好吃啊,還有糯米酒。她吃了整整十二個包子,三碗糯米酒。他慢條斯理地吃著雞腿,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能吃的女-人。
丁小錯差點被包子噎死。他知道自己是女-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丁小錯上下掃視自己,一身男兒裝毫無破綻。
他一口飲盡碗里的烈酒,說:“一路背著你從崖下到山頂,前心貼后背,若這樣我都分不清你是男是女,豈不怪哉?”
丁小錯臉一紅,低下頭慌忙啃包子。她窘迫的樣子,有幾分可愛。北堂墾的嘴角請不自禁地翹了翹,她說她是九百年后來的人,這理由著實荒唐。但,更荒唐的是,他居然有一點相信。對這個從天而降,言行出格的丁小錯,北堂墾承認自己開始好奇了。
在一本叫《月老愛情指南》的書里,有一條是這么說的——愛情,通常始于好奇。可惜的是,丁小錯跟北堂墾都沒看過這本書。九百年前,月老還沒出版該書。
這個晚上,北堂墾坐在房間里,擦拭著自己的佩劍,一夜無眠。無盡原,葉霓裳,還有那個神秘的趙四,在他心中來來回回。
墻壁的那一頭,躺著酣然入睡的丁小錯。他甚至能想象到這個在馬背上都能睡著的小妞,此刻流著口水的難看睡姿。事實上丁小錯現在的確是以這樣的姿態窩在被窩里呼呼大睡,他猜得一點不錯。
葉霓裳從來不會有這樣“難看”的時候,她像鳥兒珍惜自己的羽毛一樣愛惜著自己的美麗。她的羅裙是最完美的,細致到連繡到上頭的一朵花,都盛放得恰恰好;鑲嵌在上頭的珠玉寶石,每個都是上品中的上品;她的胭脂水粉,是專人制作,香味,顏色,獨一無二,她不允許別人跟她擁有同樣的艷麗。
他放下劍,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寒風和著雪花貼到他臉上,很舒服。無盡原,不是終點,就是起點。他突然冒出如此古怪的預感。
離開西河鎮。
第三天,他們在那片塵土飛揚的狹隘山路前,遇到了一撥正打劫一隊商旅的馬賊。馬賊對商旅里的男人大打出手,對女-人動手動腳,她看不過去,跳出去逞英雄,卻被馬賊們追得雞飛狗跳,大喊救命。
收拾完馬賊,北堂墾告訴她,不會游泳就不要去救人,天下間的閑事是管不完的。她說,能管多少是多少吧。見死不救,會內疚。他搖頭。
第五天,他們借宿在一戶農家。她自告奮勇做晚飯,幾個時辰下來,飯菜顆粒不見,卻燒了人家的廚房。他掏錢賠償。夜里,她敲他的房門,把一個烤得面目全非的番薯放到他面前,說是剛從地里偷來的,是烤得最成功的一個了,之前害得他沒晚飯吃,當補償好了。他看著一臉黑灰的他她,哭笑不得。
第十天,風塵仆仆的他們,路過一處集市。她的眼睛,粘在了那些玲瑯滿目的貨品上,尤其對那些做工精良,充滿塞-外風情的女裝,更是戀戀不舍。
他買了一套給她。雪白厚實的裙衫,邊緣是金線繡成的云朵,系上披風,將那連著絨絨毛邊的帽子翻過來戴上,最純凈的顏色映出一張白瓷飛頰的臉孔。她抓著帽檐,沖他咧嘴一笑,說謝謝,真好看。他從沒見過哪個女-子能笑成她這般難看。但,他居然有些喜歡。
前行的路上,她的新衣隨風而動,帶著她身上特有的香氣,淡而悠長,跟任何胭脂水粉都不一樣。靠在他的臂彎里,她依然很聒噪,想到什么說什么,酒鬼師父,樹妖巫婆,阿凡達。那個世界,不是他能了解的。他竟隱隱有些失落。
第二十天,離雁門關已經不太遠了。他們在一個村落里歇腳,補充水糧。村民們很淳樸,流著鼻涕的孩童們在他們身邊嬉笑,新奇地打量這對外來客。
大漠里的夕陽,比哪里都濃墨重彩。地面上起伏不止的線條,朝遠方延展,與滿天霞光糅合成完美的構圖。她把糖塊分給孩子,與他們追逐嬉鬧,教他們唱歌,什么喜羊羊暖羊羊。土墻邊的幾只小羊咩咩叫著,把腦袋朝著歌聲的方向。炊煙從村落里裊裊升起,他與她并肩坐在土墻下的干草堆上,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看著眼前如詩風景,心都止不住地開闊起來。
在這里修一座小房子,外頭圍上欄桿。然后在屋后開一塊地,種菜。”她歪著腦袋,晃悠著雙腳,隨意卻又誠懇地比劃著,“然后在那里,修個牛棚羊圈雞窩什么的,還要養一只牧羊犬,然后每天帶著羊群去放牧,羊兒吃草,我就坐在山坡上看書,狗狗在前頭跑來跑去。”她與我說越來勁,臉頰在夕陽下偷著明媚的玫瑰色,“當然啦,身邊最好還有一個人。我們牧馬放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隔三差五出去旅行一下,逛逛熱鬧的集市,或者回到喧鬧的城市花天酒地一番,沾染一點人間煙火,然后再回到我們的家,繼續恬恬淡寧靜的生活。”
“以后這房子會變成一座牧場,因為他們養的動物越來越多。有個傻瓜每天都會做很難吃的飯菜,然后整天像一只烏鴉一樣纏著別人聒噪不止。有一天,他手忙腳亂地給馬兒接生,看著剛出生的小馬,她居然又哭又笑。”他看著她一臉憧憬,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頭,指著前方道,“就在那里,她就如患了失心瘋一樣跳來跳去。”自若的神態,仿佛他真的看到了他所描述的情景。
“我的形象哪會這么敗壞!”她白了他一眼,旋即一愣,說,“咦,這些話可不像是玉面鬼王該說的吧?”
“這樣的生活很好。”他仰頭倒在干草上,深深的一個呼吸,愜意的望著天空,雖是回應,更像是跟自己說話。
一路上,在她的糾纏下,他斷斷續續的告訴了她許多事。包括他的身份,葉霓裳,他們即將成婚的事實。他跟誰結婚,這并不關他什么事吧?她要做的只是牢牢“粘住”他,拿回靈犀劍她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這里的一切不會在她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跡。因該是這樣才對。但為什么現在一些固有的,覺得不可能會有變動的念頭,仿佛被那片夕陽融化了一般,開始動搖。那一場她想象中的生活,木屋,柵欄,羊群,還有那個陪在身邊的人,突然從輕飄的虛無變得有了重量,慢慢沉進她的心里。如果真的可以天高云闊,木馬揚鞭,歲月靜好;真的可以相知相惜,攜手到老……那找不找得到靈犀劍,回不回得去,又有什么關系?!她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趕緊轉了話題,“你很愛你的未婚妻吧。”
“十歲之前,我甚至討厭她。”沉默了半響,他笑笑,“我父母與葉家是故友。他們去世之后,霓裳的爹從乞丐堆里把我找了回去。那時她是富家千金,驕傲跋扈,終日對我頤指氣使。后來,也許是年齡增長之故,彼此間的感情有了變化。她對我漸顯溫柔
,而我也總想把最好的給她。這樣算不算愛?”
她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轉過頭,
等疲倦的馬兒吃飽喝足,他們又將踏上行程。其實他想留下來,建一個牧場,心無邊界,看云卷云舒、自由自在,是他最真實的愿望。許久前他曾跟葉霓裳說過,卻被她譏笑,說他胸無大志。她想要的,跟他想要的,從來不一樣。
丁小錯學他的樣子,躺下來看天,嘴里反反復復哼著一首老歌里的幾句——
我想起你描述夢想天堂的樣子,
手指著遠方畫出一棟一棟房子。
你傻笑的表情又那么誠實,
所有的信任是從那一刻開始。
他從沒有聽過那樣的曲子,但他喜歡上了歌詞,也喜歡她安然哼歌的樣子。奇怪的是,在那一場想象出的生活里,那個與他一同策馬同行穿風踏雪的人,不是葉霓裳。
《月老愛情指南》里有一條說的是——當你愛上一個人時,會自然而然贊同并延續對方的夢想,哪怕只是一場看似是隨意的閑聊。
無盡原上,密布著無數高大詭異的天然石柱,將這片不毛之地割裂成路徑交錯的迷宮。抵達的時候,是正午。
北堂墾放緩了速度,從北面那兩塊張牙舞爪的巨石之間穿了進去。丁小錯的眉頭從未如此深鎖,從她一進入這片石林開始,一種難受的壓抑就像只粗糙的大手,緊緊攫住了她的心臟,有點喘不過氣。
天氣并不差,可這里卻是個陽光照不進的地方。身邊那些嶙峋怪異的石柱,像盤踞于此的妖魔,隱匿在一片死氣沉沉的顏色里,透著危險的氣味。但丁小錯的難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悲傷,像一滴墨掉進水里,從一個點,擴散出一整片陰霾。尤其當他們穿出石林,一塊直指天空、形似出鞘之劍的山壁橫陳而現的剎那,這種悲傷驟然濃重。那如劍的山壁,刺入的不是虛無的空氣,而是她的心!她慌忙將頭轉開不敢多看,手心里沁出里冷汗。北堂墾覺察到她的不妥。
“怎么了?”他問,懷-里的她呼吸不勻,瑟瑟發抖。
“啊……沒事。”她趕緊搖頭,搪塞-道,“可能我有點暈馬……”普天之下只有丁小錯能創造出“暈馬”這種名詞!北堂墾笑出了聲。丁小錯愣了愣,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這樣笑出來。她沒回頭,把頭埋得更低。越往前越不安。
一座用石條建成的,堡壘般雄偉的大宅,霸道地出現在視野之中。誰會在這片荒原上修筑如此奢華的房子?丁小錯咂舌。遠遠的,一個人影朝他們迎來。
葉霓裳的確是個艷驚四座的女-人。美的貴氣,美的銳氣。連看人的目光,都似帶著玫瑰刺。她撲到北堂墾懷-里,嗔道:“怎么現在才來。”
“沒事吧?”他輕扶住她的雙\_臂,不著痕跡地略略拉開兩人的距離
葉霓裳搖頭,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丁小錯,皺眉:“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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