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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傳·樹妖[下]-《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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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的預感,在我心里擴散。

    那家伙從山外回來,說天下大旱,江河湖海,一夜間滴水不剩,不消幾日,人間必成地獄。

    我大驚,他是那么稱職的水神,怎會由得這種災難發生?

    一定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

    “帶我去找他!”我拽住他,帶著哭腔,“他出事了,一定出事了!”我努力營造的平靜,在這時土崩瓦解。

    他站在原地,看著山下的凄涼景象,只說了兩個字:“天譴?!?

    “什么天譴地譴!你帶我去找他?。 蔽壹钡每煲l瘋。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根本不理會我的焦急,自顧自地說,“神仙犯錯,凡人一樣遭殃?!?

    “你……”我突然從他的話里悟出了點什么,“難道……難道子淼的事,被天界知道了?!”

    “仙凡私通,上頭當然不會放過他們,還要連累整個人間跟著他們受罪。所謂天譴,就是這般嚴重?!彼桓敝蒙硎峦獾妮p松模樣。

    “為什么……”我一把揪住他,怒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說出去的?你答應過我不去打擾他的!”

    “你胡說八道什么!”他捏住我的手腕,紫眸里燃著火焰,“我最討厭出爾反爾,既然應承了你,我自然不會再對那家伙出手!這件事與我無關!”

    與他無關?那與誰有關?

    我手足無措。

    這時,一股黃沙混成的風暴兇悍地向山巔襲來,沿途卷起了大大小小的石塊,強大而危險。

    他拽起我,閃身避進了后面的巖洞。

    嗚嗚的風聲從洞口傳入,悚人地回響在偌大的空間里。

    “放開我,我要去找子淼!”

    我掙脫他的鉗制,不要命地往外沖。

    “不準去!”他怒斥,攔腰抱起了我,任我的雙腳在空中亂踢,“這樣的天氣,別說你這個屁法術都不會的小妖怪,連我都不敢輕易涉足。你要找他,也要等這陣風暴過去再說!”

    我停止了掙扎,回頭看他:“風暴停了……你帶我去找他?”

    盡管滿臉都寫滿了不愿意,他還是點了頭。

    三天,這場風暴足足持續了三天。當滴滴答答的雨聲在洞外響起時,我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下雨了,好大的雨!

    清涼的雨絲落在我發燙的臉上,流淌著奇異的感覺,像是一雙熟悉的手,溫柔地撫摸著我。

    穿過雨簾,我驚喜地發現,**旱摧殘得滿目瘡痍的浮瓏山,居然恢復了舊貌,每一株植物,都在這場及時雨中恢復了生命的跡象,山間的荷塘,泛起了久違的波光,我甚至聽到了消失已久的潺潺水聲。

    他在附近嗎?!我在雨中慌張地環顧。

    果然,身后一塊大青石前,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

    “裟欏……”來人叫著我的名字,我以前的名字。

    可是,不是他的聲音。

    轉過身,我抹開凝結在睫毛上的雨滴,一片耀眼的湖藍色映入眼中。

    是九厥!

    我怔怔地看著這個多日不見的男子,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出現在浮瓏山?

    “好久不見,小樹妖?!?

    他向我走來,腔調戲謔依然,可是,臉上卻有掩不住的倦意。

    “你是什么人?”不待我搭腔,已經被尾隨而出的家伙拖到了身后。

    “呵呵,你就是那條四處搗亂的孽龍吧?!彼O?,笑看著這個并不友好的家伙,“放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我推開他,跑到九厥面前,急切地問:“子淼呢?他沒有跟你在一起嗎?”

    九厥搖頭,雨水--濕--透了他湖藍色的發絲,青色的袍子上沾著大大小小的泥點,一貫衣冠楚楚的他,竟有些少見的狼狽。

    “那他在哪里?”我小小的希望轉眼化成了泡影,抓住他的衣袖追問。

    他從來沒有用那么慎重的眼神看過我,今天是例外。

    “子淼……不是就在你面前嗎?!?

    “九厥,你……”我氣得難受,恨不得將他扔下浮瓏山。

    “我認真的。”他知道我生氣的緣由,苦笑,伸出一只手掌,看著濺起在手心的小小雨花,“這場雨,是子淼的真元?!?

    我的三魂七魄,散了。

    連那個家伙,也傻傻地愣在原地。

    “子淼的事,被天界知曉。天帝震怒,要人間大旱五年,以示對水神和凡人的懲罰。子淼不忍無辜百姓遭此橫禍,遂以自己的精元化作潤世甘露,保人間百年不旱,也算對天界有個交待?!?

    我不知道九厥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平靜的語調下究竟隱藏了多少永失摯友的切膚之痛,我只知道在我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已經不知道什么叫痛了。

    “子淼臨走前,托我來找你,代他轉告幾句話?!本咆式K于道出了他來浮瓏山的真正目的。

    我告訴自己,不要倒下去,千萬不要倒下去,就算死,也要先聽完他要跟我說的話。

    發誓要跟他“沒有瓜葛”,原來自己的誓言這么不堪一擊。我不能再欺騙自己,我是如此渴望聽到他對我說的話,哪怕一個字也好。

    “我最放不下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她,一個……是你?!本咆手苯右运纳矸荩従彅⒄f著,“裟欏,你不是我最愛的人,但是,你的確是我最親的人。也許把她的樣子加在你身上的確是個錯誤。但是相信我,最起碼,在那個初秋的日子,我牽著的人,是你,不是她……還好,終于有人可以接替我照顧你,有他在你身邊,我徹底安心了……”

    九厥的聲音,漸漸淡去,九厥的臉,也突然幻化成他的樣子……

    雨還在下著,我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泥濘的地上。

    孽龍跑過來扶住我。

    我轉過臉,幽幽地問:“他說的人……是你?”

    “無色花開,需要用外力把你送回山巔真身,這些方法,是他教我的。”孽龍如是說,“只要我應承照顧你一生,他破例當一回不稱職的神仙,之前跟我的賬,一筆勾銷。”

    我流出了眼淚。

    一直以為,妖怪是沒有眼淚的,有,也只是在心上。

    淚水,雨水,我的傷心欲絕,他的不辭而別,交織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子淼,樹妖,浮瓏山,三十年的點滴過往,應該在今天畫下一個句點嗎?!

    我學著九厥的樣子,伸出了微微顫-抖的手,接住不停下落的雨滴。

    雨水在我的掌上積成了小小的河流,很快從指間溢出。

    他以另一種方式,最后一次握住了我的手。

    恍惚中,我的耳中,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有名字嗎?”

    “以后就叫你裟欏吧?!?

    尾聲

    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了沉睡的人。

    我睜開眼,赫然發覺淚水又沾--濕----了枕頭。

    幾百年來,我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在夢里哭--濕----了枕頭。

    以為已經可以很老練地面對那段不為普通人所能了解的回憶,但是不爭氣的淚水,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推翻了我的“以為”。

    坐起身,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拿起電話。

    “喂?”

    “我可能要晚點過來!”聽筒里傳來了一個氣急敗壞的大嗓門,“又有**找我麻煩,硬說我闖紅燈!你等著啊,我盡快趕來接你!”

    掛了電話,我不禁啞然。

    這是他第幾次栽在**手里了,我的十個指頭肯定數不過來。

    這個家伙的脾氣,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是的,數百年來,他一直陪在我身邊,陪我看著這個世界,怎樣一步一步從古老走向現代。

    說來有些可笑,跟他認識這么久,直到一百多年前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敖熾,被他一口一個老家伙叫著的東海龍王,是他的親爺爺。

    我們兩人,兩個總是學不會把愛恨喜惡藏在心里的人,在經年累月的相處中,越來越了解對方。

    他的本性不壞,只是太目中無人,做事只圖自己高興,所以早年闖下不少禍事,以致被他爺爺關在冰牢中思過。斷湖那次,他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把斷湖當成了天然的大澡盆,根本沒想到這一鬧騰,讓小小的玳州城城毀人亡。

    想到這兒,我搖頭苦笑。

    我曾問過他,當初為什么要從洞庭湖上抓走我。他說,從來沒有人敢罵他,而且是罵丑八怪,我是第一個。不教訓教訓我,他咽不下那口氣。我又問他,為什么愿意數百年如一日地陪在我身邊。他說,從來沒有人敢甩他耳光,我是第一個,他要我為這個耳光,付出一生的代價。

    天知道這個魯莽家伙的話里,有多少是值得相信的。

    說實話,我至今也無法定位我跟他之間的關系,朋友?戀人?同伴?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明明是相依為命的一對,為什么又有一層若有若無的屏障隔在中間?

    暗自思考了很久,我終于抓到了一點頭緒,從每次偷偷落下的眼淚里,尋到了癥結所在——

    另一個人的影子,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的心。

    一度很懷疑,自己跟敖熾在一起,僅僅只是貪戀那種被照顧被保護的甜蜜,子淼給過的幸福,我想從敖熾身上找回來?

    真是荒唐的想法。

    每次這么想,就覺得有些對不起那家伙。

    我曾那么抗拒被當成別人的替代,如今又怎能這般自私,讓無辜者重蹈覆轍?

    如果,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情況會否有改觀?

    掀開薄被,我伸著懶腰下了床。

    經過墻邊時,目光有意無意地投向了擺在柜子上的花籃,一個不大的,古老但精致的玩意兒。

    花籃里,沒有半枝花,有的,只是一大堆顏色款式各異的小盒,數量不會低于四十個。

    盒子里,放的是戒指。

    不知從多少年前開始,那家伙學著人類的樣子,每年的二月十四號,都會送我一只戒指。他說,龍族擁有跟神媲美的身份,卻不用理會神仙要遵守的狗屁戒律,他鐵了心,就是要娶我這只妖怪為妻,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不是不感動的。

    但是,我始終沒有戴上其中的任何一只。

    他不介意,年年都送,說要送到我肯主動戴上為止。

    我停在花籃前,拿起一個絲絨面的精致圓盒,端詳了半響,笑笑,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走到衣櫥前,拉開柜門,手指在琳瑯滿目的衣裳上游走,款式是各有千秋的,但顏色,大都只有一種——綠。

    今天是敖熾的生日,他說的,他生在八月的第一天,獅子座,跟生在冬天的射手座,天造地設的一對。

    星座?呵呵,那是小孩子才相信的東西。

    我笑,現在要做的,是為生日晚餐挑一套合適的禮服。

    看了很久,伸手取了兩件。

    左手,綠色的薄紗長裙,右手,紫色的露背晚裝。

    左手的顏色,像極了當年那片從天而降的綠,溫柔地裹住我的身\_體。

    右手的顏色,讓我不得不想起一雙細長的眼睛,不容抗拒的霸氣的紫色眼眸。

    一直改不了喜穿綠衣的習慣,今晚,是不是可以改變一下?

    嘗試一下,應該不是壞事。

    抱著紫色的晚裝,我關上了柜門。

    枕頭邊上,MP3一直沒有關,聽了一夜的歌,還在唱:

    她在世界上最后的照片

    我嚇一跳,那么像我的臉

    然后我才發現

    似你無名指長情的曲線

    一段感情能有幾個十年

    感謝你讓我快樂過的每一天

    站在你身邊

    活在她影子里面

    ……

    你對她的想念

    化成對我的纏-綿

    我為我們可憐

    說再見

    不再見

    生離讓你眷戀

    死別卻搶走你的思念

    說再見

    不再見

    生命是場消遣

    快樂過的人不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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