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地城】-《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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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這么大的風雨,也遮不住草廬下兩個嬰孩此起彼伏的哭聲。
刻著“山神”二字的石像,早就斷成了兩截,山神老爺的半截身-子無奈地歪栽在泥地中,上頭長滿了青幽幽的草,連自己都保佑不了。
荒山里不來人的,連樵夫都不來,他們說太多豺狼虎豹,山精鬼魅,一遇下雨,山洪傾瀉,經過的活物連個渣都不會剩。
一身素服的年輕男人,從雪白的駿馬上躍下,在潦草搭起的草廬被狂風吹挎前,從里頭抱出兩個襁褓中的小兒。
懷-里,兩張蘋果似的小臉漲得通紅,粉嫩的小拳頭拼命攥著,眼淚決了堤似的。這樣的動靜,連白馬都扭過頭來打量。雨水也像是受了他們的感染,越下越大。
男人將一個嬰兒背在背上,另一個抱在懷中,躍身上馬,往草廬后的亂石堆看了一眼,策馬離去。
白馬快得似一陣風,跟它的主人一樣,渾身沒有一丁點地方沾上雨水。這漫天風雨,像老鼠見了貓,紛紛避開,不敢冒犯。
直到化成白影的馬兒消失在山路盡頭,亂石堆后才傳來一陣衣裙的窸窣之聲——年輕的女-子背靠著石堆,緩緩坐下,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強忍著不要哭出來,粗鄙的荊釵布裙,跟尋常村婦沒有區別。只是那張臉,縱然脂粉不施,仍教人舍不得挪開目光。
時間被雨水切割成茫然的碎片,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一直到暮色降臨,她才站起身,擦凈臉上的眼淚,深吸了口氣,將那黯然悲慟的神色一把抹去,換上一片淺淺的笑客,將纖瘦的身-軀挺直,緩步隱入密林。
遠方,白馬在無人的崎嶇之路上飛奔,漸漸地,四蹄離了地面,迎著狂風驟雨,沖進了最高的天空,化作一條健碩的獨角白龍,馱著一大兩小的三個人,朝東而去。
1.
我這輩子都沒喝過這么多水。還好沒怪味,沒把腸子肚子都吐出來。
從睜開眼到現在,神思還有點飄忽,唯一看清的,是一只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手掌。
“幾?報個數!”九厥的嗓門鉆進耳朵。
打開他的手,我坐起來,定定神:“你就不能做點有意義的事么?”
“給你人工呼吸還不算有意義?”九厥拈起自己--濕--漉漉亂糟糟,像扣上一只藍色水母一樣的頭發,“對自己的發型棄之不顧,一心只顧搶救你的人,是我!”
我立刻用力擦了擦嘴唇:“今天要多刷幾遍牙了。”
“能忘恩負義,說明你沒問題了。”九厥轉過身對站在我們旁邊的高大背影道,“謝了,老兄。”
被致謝的,是一直看我不順眼的英俊大叔。
“謝他干嗎?”我脫口而出。
“給你人工呼吸前,人家先給你吃了粒救心丸。”九厥又扭頭對大叔說,“是救心丸哈?”
大叔連頭都懶得轉,橫抱著手臂,欣賞風景似的眺望前方。
我越來越清晰的目光越過大叔,擴散到前后左右——賭場已經不見了,雖然我最后的記憶,只是一片深水,但現在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高低起伏,廣袤無際的徒弟。各種見所未見的植物覆滿黑褐色的土地,一條明顯由人工鋪就的石板路,嵌在蔥郁的植被之中,蜿蜒向前,盡頭模糊。此刻,我們身在一塊低矮的山坡上,腳下是幾堆亂石與密集厚實的蘚草。我渾身--濕--透,卻不覺得冷,頂上灑下來的光芒,像調得剛剛好的暖氣,舒適地烘烤著所有的落湯雞。抬紀頭,一片緩慢流動的橘紅天空,不見太陽,沒有云,沒有風,但偏偏明亮照人,看得再久也不覺刺眼。
白駒搖搖晃晃飛到我面前,邊抖水邊說:“這里挺溫暖,春光三月的感覺。”他頓了頓,“所以,可疑。”
我的手指從被曬得暖暖的皮膚上撫過——確實是無比舒服的溫度與環境,置身其中,很容易聯想起蔬菜大棚,絕對圈禁,但遠離風雨。
粗看上去,暖光、植物、溫潤的土地。很好,挑不出毛病。但是,如白駒所說,挑不出毛病,反而可疑。
“這里不是地面上。”我抬頭看“天”,“賭場消失后,我們落了水,我清楚記得我被一股力量不斷往水下拖,那片水深得沒有底。”
“表面看,我們應該是在距離地面九十九層高的賭場,它被翅膀大蛇搞消失了,于是我們墜到水里。”白駒停在我的肩膀上,“可如果真是這樣,這樣的柜離入水,不用法術護身的話,咱們所有人不摔死也殘了。問題是,你們誰感到了‘距離’?”
距離?白駒點醒了我。當時進了電梯,因為樓層指示燈的暗示,所有人都以為里在往上走。現在回想,當時在電梯里,根本沒有任何電梯在上升的感覺,只是我們“覺得”它在上升。至于“水”,我地理知識不好,但也知道除了地表上的江河湖海,地表之下還有無數不為人知的地下水域。唯一能解釋的是,天頂酒店根本就是某個地下水域的入口,那架電梯不是把乘客送到“上面”,而是“水下”!
那座賭場,是由一種神奇力最建立在水中的,足以蒙蔽眾人視聽的空間。可這個空間不是幻想,是百分百真實的存在,就是這一點,讓我這樣的老妖怪也驚訝。術法中確實有一門“造空之術”,可以借由法術無中生有,小到空地變房舍,大到平川生高山,都可以辦到,不論是神仙妖怪,只要具備了這樣的技能,就能利用它為自己提供益處。
不過,不管這個水下賭場是誰建成,此人都不是能隨便解決掉的小貨色。
還有那個奇怪的聲音,讓我“往上”,是誰在說話?
零散的記憶慢慢組合起來,落水之后……龍?對!我看到一條龍的影子,還被它給救了。
“我看到龍了!”我突然轉過身,“落水之后,一條龍把我馱住,還幫我驅散了那些鬧騰我的小妖怪!你們也在水里,看到那條大龍了么?”
九厥摸摸我的額頭:“你嗆糊涂了,以為看到敖熾了。”
“那個不是敖熾。”我堅決否認,“是一條龍。我摸到了它的鱗甲。”我停住,看著在場的每個人,問了個早就該問的問題:“我們是怎么到這里的?”
九厥聳肩:“不知道。反正我醒來就在這里,你是我們之中最后一個醒的。”
我突然想起了那些“賭友”,忙問,“黃老頭跟麗莎他們呢?”
九厥朝英俊大叔的方向指了指。
我快步過去一看,亂石的另一邊,瑟瑟發抖的老黃縮成一團,抱著膝蓋靠在石前,目光呆滯。他的妻子挽著他的手臂,時不時看他一眼,夫妻之間再不見當時的親密。至于最不討人喜歡的麗莎爸爸,被人用藤蔓綁住手腳,歪倒在地上,血紅的眼睛憤怒地瞪著任何看他的人。
麗莎呢?
“小女孩兒要么被水流卷到別處,要么就是在大家醒來之前跑掉了。”大叔一臉的事不關己,“我討厭人亂跑亂叫,在他冷靜下來之前,綁起來最方便。你還有什么想問的?”
“沒有。”我吸口氣,站起來道,“我們十之八九在地下某處,不清楚離地面多遠,危險幾率無法估算,現在還丟了一個孩子。”
“你不是妖怪,飛上去就是了。”大叔指了指天上。
咦,身份被識破了?
“別多此一舉了。”九厥朝我撇撇嘴,“一飛到那片橘色‘天空’下,就會被看不見的蒼姆拍,吧唧一下拍下來。”
看到九厥衣裳上的泥土,再看那片明媚“天空”,我不信邪地朝上一竄——好吧,九厥是對的。
我作為一只妖怪的所有能力,只到這片天空為止,無法再往上了,不管花多少力氣,我也無法穿過那些流動的橘色,明明只是紗一樣薄的玩意兒。
落回地上,我明白了——被隔離了。就算知道只有“往上”才有出路,就算知道出路就在一層之隔的地方,就算此刻我們身強力壯,也無法突破。而且,越是接近這片天空,溫度越低,充滿令人汗毛乍立的,死亡的冰冷。
這壓根不是天空,是力量極怪異強大的防御結界。
果然變成被禁錮的大棚蔬菜了。
“你們都飛不起來,我就更不用說了。”白駒自覺飛回我的褲兜里,“不過留在這里肯定不行,往前走吧,必有別的出路。”
“你覺得他們還走得動?”對于一把會說話的扇子,大叔一點驚訝之情也無,看了孱弱無比的老黃兩口子一眼,“沒用的人,扔掉最好。”
“背著走!”我橫了他一眼,“這里每個人,都不是沒用的廢品。”
大叔冷笑一聲。
2.
寬敞得過分的房間里,他盤坐于蒲團之上,閉目養神許久,身-下的蛇尾才漸漸化為雙腳。
眼前的窗戶,正對著一片觸手可及的天空,明媚的橘色里,不知從何時開始,若有若無地透起了一縷又一縷的黑氣。
門外,綠腰小心翼翼地說:“神君,那群人已往神殿方向而來,要不要派人將他們……”
“上面的天氣如何了?”他問。
“回神君,各地密使傳回消息,雨量仍在不斷增加,且增長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除此之外,其他災難也開始發生,地震、海嘯、傳染病。另外,4E的產品們按照我們的計劃,出沒各地,分工合作,一切如常。”
“好極了!”他如釋重負:“已經足夠了,比預期的快太多了。綠腰,你去酒池那邊照應,將剩下的所有末途都送去靈井,一瓶都不要留下。”
“神君,末途酒釀造不易,看情況,我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何須再浪費?”綠腰很心疼的模樣,“不如將其全部給‘源’飲用,這樣對地城里的弟兄們當不是更好?”“用在他們身上,才叫做浪費。照我說的做!”他淡淡道。
“屬下明白了。”綠腰一愣,皺了皺眉,又恢復常色,跪下道,“至今沒能找到敖熾下落,請神君責罰。”
“由他去吧。我突然對他沒有興趣了。”
“啊?”綠腰一愣,“那,那幾個闖入地城的賭徒,怎么處置?”
“也由他們去吧,好不容易來一趟,讓‘源’陪他們玩玩也好。”他笑,“反正,此時此刻,‘上面的世界’已經與他們無關了,他們應該感謝我賜予他們這么好的避難所。”
他話未說完,突然臉色一沉,一把掐住了自己的咽喉,雙目頓時失去光彩,仿若涂蠟,喉頭處,一團灰白的東西在皮肉下竄動,掙扎,還浸出一團團墨汁似的黑光,一閃即逝。
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連呼吸都沒有了似的。
“神君!神君?!”綠腰在外聽到了動靜,又不敢擅自入內,大喊起來。
十幾秒后,他的眼睛猛地睜開,一下子坐起來,聽到綠腰的聲音,若無其事地吩咐:“我累了,要休息片刻。你退下。”
說完,他站起來朝臥榻而去,咳嗽了兩聲,摸了摸喉嚨。
這些日子,好像喉嚨總是會癢癢,難道自己也會感冒么。好大的笑話,堂堂的羽蛇神也會感冒?!
他躺倒床-上,閉上眼睛,根本不記得剛剛自己曾暈倒過。
事實上,好多事情他都不再記得,那些模糊的人臉,遙遠的笑聲,偶爾從夢里飄過罷了。
澤,過來。
澤,你很出色。
小語,你叫小語?怎么你一點都不害怕呢?
小語,為什么要這樣……
澤……誰是澤?小語又是誰?反反復復地喊,讓人心煩意亂。
他用力摁住心口,臉上片刻的疑惑化成習慣的冷笑,誰是誰有生命要緊,反正,很快就要出去了,等了這么多年!
3.
我發誓一定要搞到大叔的真實姓名生辰八字,出去之后天天扎他小人,扎完正面扎反面!
“姑娘,累了就放下我。沒關系的。”黃老太氣息微弱地對我說。
這時候她主動跟我講的第一句話,看來也是個體貼人,比那些身強力壯卻不肯援手的男人強太多。
斜前方,九蕨背著神智渙散的老黃,邊走邊叨叨:“這老頭看起來瘦,背上來死沉死沉的。喂!前頭的那個,咱們輪班行不了?”
一手扯著藤蔓,牽自家寵物似的將麗莎爸爸拉著前行的大叔,悠然擺手:“休想。你們自己要背包袱,關我什么事?”
那語氣,那表情,真真要把妖怪也氣死!
要不是我忘記了把樹葉變成汽車的咒語,我一定器宇軒昂地開著車從那廝身上輾過去!無奈太久不用這類法術,別說變個汽車,驢車我都變不出來。試了半天,采了樹葉來來變,從游泳圈變到雞毛撣子,最后好歹是變出了一個超市的大號手推車,把黃老太放了進去。
下了山坡,走上那條石板路,這條路比我們想象的更長,在廣袤的植被里起起伏伏,左右看去,是一片片密集度越來越高的綠色,一些形狀特別的蕨類植物時不時吸引著我的目光。
“你也注意到了?”九厥也看著一株幾尺高的植物。
“這些植物都不是‘上面’有的。”我朝其中一株兩側葉片呈羽狀排列的植物努努嘴,“像大羽羊齒,滅絕的史前植物。”
“果然是樹妖啊,對本家這么了解。”九厥目光一閃,旁邊的枝葉突然晃動既下,幾只從未見過的,似袋鼠卻又長了個長鼻子的小獸舉著短小的前爪,偷偷摸摸地瞪了我們一眼,轉眼就跳進花葉深處,遠遠的,傳來幾聲非老虎非獅子,但一定是某種大型生物所發出的吼聲。反正我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恐龍,還是霸王龍——心里頓時冒出了一個很瘋狂的想法。“傳說地球的中心,還有另一個地球。它隱蔽地藏在千山萬水之下,曾有無數人試圖從兩極或更多地方開鑿通道,就是為了找到這個小地球。在這里,有媲美太陽的天然能源,氣候穩定,足以提供令萬物生長,存活的條件。許多在地表早已滅絕的動植物,在這里得以幸存。”大叔隨手扯了一朵野花在手里。
“荒謬!”我不是不贊成他的想法,我就是不想跟他好好說話,這種發自內心的討厭的感覺,似乎在很多年前也有過。
“你已經相信這里是傳說中的地心世界了。”他回頭朝我一笑,“大羽羊齒。看起來你也不是那么沒文化。”
“喂!”九厥的臉變得很臭,我也看過《地心歷險記》的!這里要真是地心,想要離開會很麻煩,九死一生。”
“可能比電影里麻煩更多,基本十死無生。”大叔在他的玻璃心上又狠狠踩了一腳,抬頭看那片顏色比剛才深了些的天空,“這個地方,似乎沒打算讓人活著離開。”
我看到黃老太抓住車邊的手明顯抖了一下。
“未必,有進自有出。”我看著大叔高傲無情的后腦勺,“你不是為了賭博才來的。目的?”
“你是什么目的,可能我就是什么目的。”大叔敷衍我,用力扯了扯藤蔓,朝麗莎爸呵斥了一聲,“走快點!賣女兒的時候動作倒挺快。”
麗莎爸爸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膝蓋也磕破了,大叔毫不憐憫,拎住衣領將他提起來,逼他繼續走。
對于污染了“父母”這個稱謂的人,吃點皮肉之苦不算什么,我不同情。倒是黃老太,老眼昏花地看著麗莎爸爸,嘆口氣:“不是窮途末路,誰會來這個魔鬼之地?也別太難為他了。”
魔鬼之地……—張張撲克牌從眼前閃過,羽蛇神與4E的標記從上頭躍出來,交纏在一起。別亂,別亂,我安撫自己。當務之急,找出路,找麗莎,把這些無辜的人類送至安全地方。至于敖熾,我暫時封閉了對他的一切惦記。因為只要一想到他,耳朵里就會響起水里那濃小妖怪不懷好意的聒噪。
東海的龍,哪有那么容易被干掉!
我吸口氣,加快步伐。再看九厥,這廝居然跟撿到寶似的,沿途采摘了不少鴿子蛋大小的青色果實,外套上的全部衣兜都被塞-得滿滿。問他拿這些果子干嗎,他說這是上面再見不到的好東西,拿釀酒,自有想不到的妙處。真是個樂觀的家伙,這樣的時候還想著他的酒。
“喂。”我喊了九厥一聲。
“怎么?”他放慢腳步與我并行。
“抱歉,把你拖進來。”我是真心的歉意,每次有大麻煩的時候,他都是因為我的緣故身陷其中。
“你說啥?沒聽到。快走吧!要不是來這里,我這輩子也找不到這樣好的寶貝!”他嘻嘻一笑,拿一個果子在我跟前晃了晃。
有人說,朋友就是,打完架還能坐在一起吃火鍋的人,沒有記恨,沒有抱怨,只有一只在你落難時,永遠不逃開的手。
我想我以后應該對九厥好一點,如果能活著離開的話。以后他來不停白吃白喝,我也不罵他了。
路變得越來越難走,兩邊的植物越來越高,越來越密,有一些更是橫過路來纏繞在一起。最后,我們只能不停砍斷那些長著尖刺的枝干,清理出道路才能前行。手推車是不能用了,所幸黃老太很輕,背著還不算太吃力。
“姑娘啊。”她突然在我耳畔喃喃。
“咋?餓了?”其實是我餓了,折騰到現在,粒米未進,“堅持一下吧,等走過這段路就去覓食。”
老太太從脖子上解下一條繩子,上頭掛著一把普通的鑰匙,然后對我附耳說了幾句。
我愣了愣,看看九厥背上的老黃,沒答話。
“謝謝了,姑娘。”老太太把鑰匙慎重地掛在了我脖子上。很輕的玩意兒,偏偏又有沉甸甸的分量,壓在心上。
此時,眼前豁然一亮,這個“亮”跟光線并沒有關系,而是一種突然的視覺的轉換與沖擊——一座足有百米高的瑪雅金字塔似的建筑“砸”在前頭,它周圍的地面上,不計其數的奇花異草相互簇擁,密集到根本看不見那些花葉草叢之中是怎樣光景。
“那些白色的是……”找放下黃老太,從這條路的末端,到那建筑最外端的植物之間,大概還有七八米的距離,凹陷下去,很像人工挖掘的溝壑,不深,一尺多,但整條溝的顏色很奇特,白色的,跟四周很不搭調。不知道這條白色的“溝”有多長,說不定像赤道一樣繞了這片巨大的建筑群一圈。
大叔俯身從溝里拈了一點點白色的土,搓了搓,說:“鹽。”
我上前,也抓了一些白土察看,確實是鹽。
“有些地方,鹽被當成防止并軀趕邪靈的圣物。”九厥把老黃放到黃老太身邊,走上來細細看著這條鹽溝,“看起來,是有人用鹽來當防御工事,不想讓某些東西從另一邊的叢林里跑過來。”
“心理安慰而已。鹽最大的用處只有炒菜。”大叔望著前方的金字塔,那層層疊疊的灰黑色的石塊,透著被時間風蝕的氣息,橘色暖光的襯托,只能顯得它更酶澀灰暗而已。
九厥想了想:“我過去那邊看看。你們在這里稍事休息,找點能吃的東西,餓死了。”
“你要留心,叢林里太多危險,搞不好你自己反成了食物。”大叔眺望前方,“遇到危險,要么自救,要么自盡,別指望他人。”
“嘖嘖,這話你跟我說說就好,要是你有孩子,可不能這么教育他們。”九厥不以為然,依然嬉皮笑臉,“自救是必需的,但你只要不是惡貫滿盈,也不妨期待—下外援。家人朋友,不是說說就算了的東西。”
“我跟你一起去。”我走到九厥前頭,又回頭看大叔一眼,“想教育孩子,也得有孩子給他教拜才行呢。這神冷血家伙,哪個女-人會看上他。”
“不送。死之前記得大叫一聲,省得我往那個方向去。”大叔笑著朝我們擺擺手。
我忍住一肚子火,抬腳就要往溝那邊走。
嗖!
一個不明物體擦著我的腿飛出去,噌一下扎在前頭一株半人高的植物上——一支鋒利的箭,箭頭是磨得十分光滑的石頭。
不等回頭,又是一支,目標是正要邁腿的九厥,擦著耳朵飛過去,斷了他幾根頭發,身后的某個地方,密集的草葉一陣亂搖,有東西借著天然的掩護,朝跟們相反的方向逃去。
“看好他們。”
九厥閃身朝那邊追去,不過,大叔的速度比他更快。兩個人一前一后追進了密集的植物中,我將老黃夫婦護在身后,并扯住藤蔓控制麗莎爸爸,這家伙照例拿一雙仇恨的眼睛瞪著我,然后竟拍起掌來,怪腔怪調地喊:“殺掉!都殺掉!哈哈哈!”
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卻在半秒之間發現這男人的身影扯動了一下,就像信號突然出了問期的電視畫面,但轉眼又正常了。我用力眨了眨眼,沒有異常。
“老板娘,這男人不妥。”白駒爬出來,立在我肩膀上小聲說,“我感覺到,他在變‘暗’。”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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