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七夜 小倩-《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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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時間比我想象中快得多。
當這個說話細聲細氣、像個小孩子一樣的黑袍六號坐在我面前時,我才驚覺今天已是第六夜。
帳-篷里的氣氛好像有一點不一樣,大家都跟打了雞血,興奮而又默默地期待著什么。
連敖熾都變得有一點點輕微緊張,剛剛悄悄問我:“明天就該你了!”
“又怎樣?”
“萬一那個女王是真的……”
“那咱們就發大財了!黃金城啊!”
“消失呢?”
“有你墊背,我怕啥呀!”
“最毒婦-人心!”
“我不介意?!?
這廂,黑袍六號輕輕咳嗽了兩聲,不太自信地說:“呃,這個故事嘛,我也是從一本過期雜志上看到的。講得不好,大家多擔待。”
“不怕,講不好大家就一起去地下給女王挖煤!”我很壞心眼地鼓勵。
“別嚇我好不好?”六耗有點委屈,然后用她蚊子一樣小的聲音講,“有個姑娘,叫做寧小倩……”
1
一年前,聶采晨跟妻子寧小倩說,我好歹是個男人,你能不能給我換個不那么卡通的飯盒?寧小倩說,好,換??蛇@個飯盒是可以保溫的。
一個月前,聶采晨跟妻子寧小倩說,你能不能不要老讓我穿那么厚的衣服?我說過我不冷。寧小倩說,好,不穿??赡菢幽銜忻暗?。
十天前,聶采晨跟妻子寧小倩說,你還是花點時間在正事上吧,整天學人家做女工什么的,太浪費時間了。寧小倩說,好。我做完這個抱枕就不做了,你可以把這個抱枕綁在椅子上,這樣脖子就會舒服點兒。
三天前,聶采晨跟妻子寧小倩說,你睜開眼睛看著我,跟我說說話吧!可是,這次,寧小倩卻沒有回答。
當醫生宣告寧小倩因心臟病突發猝死時,聶采展望著面無表情的醫生,以一種認真到執著的語氣說,我老婆每年都會按時體檢,一切都很正常,她怎么會死呢?
醫生搖搖頭離開了。
三天后,寧小倩的葬禮冷清地舉行了,除了她的父母與幾個老同學從千里之外的城市趕來,再無他人。
聶采晨和寧小倩來這個城市已經三年了,可是,對這座繁華的城市來說,他們依然是陌生人,雖然他們已經在這座城市擁有了一個家。
一年前,聶采晨和寧小倩以低得不可思議的價格,買下了安居苑的九樓A戶,低價的原因周圍眾人傳得沸沸揚揚,大致就是多年前這里有個女-人死于非命,之后周圍的老住戶們都覺得在這里住得不踏實,因此能賣的都把房子給賣了,能租的都租了出去。
在付房款的頭天晚上,聶采晨很認真地問過寧小倩,你怕不怕?寧小倩挽住他的胳膊,夸張地仰天大笑三聲說,我便是那頑皮鬼加開心鬼投胎,有我在,哪個鬼怪還敢上門?再說,以我們夫婦倆這名字,住在有這種傳說的地方,才更搭調嘛!
聶采晨也笑了。四年前,他還在那座小城市里當中學語文老師,那個夏天,語文組分來了幾個師專的實習生,其中之一便是寧小倩。他們倆在互道姓名的一剎那,便注定了一段不解之緣。
聶采晨,寧小倩,這兩個名字互換一個姓氏,就是名揚四海的千古傳說——倩女幽魂。需要多少機緣,才能促成如此一段巧合,他們身邊的人,無不以此稱奇,之后更有好事者,起哄要他們早日修成神仙眷侶,莫要辜負彼此的姓名,更何況聶采晨斯文俊朗,寧小倩可愛動人,橫豎看去都是一對璧人。
也許是姓名帶來的默契,也許是莫名而生的親切,總之,他們的愛情,以一種最迅速也最平凡的姿態——一見鐘情降臨下來了。
一對倩女幽魂版的夫婦,住進一座有兇宅美譽的樓宇,似乎是個黑色的幽默。
記得當他們捏著新家的鑰匙,站在空蕩蕩的新家大廳時,寧小倩跑過去,刷地一下-撩-開了布滿灰塵的窗簾,陽光透過窗戶灑下一地金色,寧小倩拉起聶采晨的手,指著陽光說,陽光萬里,空氣清新,這就是我們的家了!
有那樣的陽光,有寧小倩那樣的笑容,還有充盈于室的幸福感,這一切都讓聶采晨認定,所謂兇宅,其實是無稽之談。
在動手收拾這個家時,寧小倩最愛說的一句話便是“有愛便無敵”,她還把這句口頭禪寫在用報紙疊成的帽子上,樂呵呵地戴著它打掃屋頂的蜘蛛網。聶采晨則一邊粉刷墻壁,一邊笑她是孩子氣與瓊瑤氣結合的怪胎。
他們兩個,就在這樣的氛圍里,一點一點構筑著自己的家。
今天是星期一,聶采晨躺在床-上,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公司批了他一周喪假,今天該銷假上班了,床頭的鬧鐘已經響過了很久。
從葬禮開始到現在,七天就像七年一樣漫長,又像七秒一樣快,快得讓身\_體失去了對饑餓與疲倦的感知,仿佛只是一覺醒來。
聶采晨起身,掀開身上印著三只小豬圖案的被子,坐在床邊用力揉著布滿血絲的雙眼。
“別老揉眼睛,會出皺紋的!”
聶采晨停下來,模糊的視線里,他看到有個熟悉的影子在眼前晃動。
“老婆!”他喊出了聲,習慣性地伸出手,想握住那人影的手臂。
從前,寧小倩總會在鬧鐘響起前半個小時起床,做好早餐,然后回到床邊,抓住他的胳膊,以拔蘿卜的方式叫他起床。
聶采晨也樂于配合她,反捉住她的手,把她拖到自己懷-里,兩人笑作一團,然后寧小倩總會拉開他揉眼睛的手,告訴他這樣會長皺紋。
可這次,聶采晨的手卻撲了個空,漸漸明亮的視線告訴他,眼前什么都沒有,人影,只是自己的幻覺,世界上已經沒有寧小倩了,只有一捧灰,長埋于地下。
聶采晨頭重腳輕地站起來,朝廚房走,里頭還有方便面,應該可以當早餐。他并不餓,就是覺得應該吃點東西,因為還要工作。
從臥室到客廳,再到廚房,經過的每一處都蒙著一層薄灰。聶采晨是個愛干凈的男人,以前,如果寧小倩沒有把桌子擦干凈,他總要替她再擦一次。但是這一周,他寧可讓家里落滿灰塵,不是因為傷心過度,只是因為不敢。擺在茶幾上的花瓶,斜靠在花瓶旁的絨布小熊,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什,每一件都還保持著寧小倩給他們的位置與角度,他不敢去擦,一旦碰倒了它們,便再也無法回到原位了。
回到公司,看到每個同事都像小蜜蜂一樣忙碌著,沒有幾個人留意到他回來,同部門的人簡單慰問了他幾句,又繼續自己的工作了。
聶采晨翻開文件,把枯燥的數據機械地印入放空的大腦。他今天的工作效率竟出乎意料的高。
聶采晨在走出公司大門時,發現工作似乎讓他忽略了悲傷,那今天之前呢,在寧小倩還活著的時候,工作又讓他忽略了什么?他苦笑,把外套搭在肩頭,迎著夕陽的余暉回家。
“聶先生,方便幫個忙嗎?”
當聶采晨裹著一身夜色下的寒氣,低著頭朝電梯口走去時,一個頭戴紅色絨線帽子的年輕姑娘有些-羞-澀地看著聶采晨道。
聶采晨這才發現,那姑娘身邊放著好幾個大箱子,而這個姑娘,他也認識,是住在他家對面9C的蘇綃。以前,寧小倩在電梯里碰到蘇綃,兩人常閑聊幾句,因此,聶采晨知道了蘇綃的老家在南方一個偏僻的縣城,現在,他正在這個城市的一所大學讀大四,為了打工方便,所以就出來租房子住了。
同是背井離鄉出來打拼的人,不知不覺,心就近了許多,除了相遇時的閑聊之外,雙方誰做了好吃的,也會給對方送一些。只是,這姑娘總是早出晚歸,彼此碰到的時間非常少。
現在,蘇綃有了困難,聶采晨遇見了,當然是要幫忙的。
“真是抱歉,快遞公司的人見電梯壞了,把東西擱下就走了?!碧K綃抱著其中一個略輕一點的紙箱,邊爬樓梯,邊向聶采晨解釋,“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舉手之勞?!甭櫜沙棵銖姅D出一個笑容,隨口說道,“平時很難看到你。”
“嗯,最近忙著聯系工作,還要當幾個孩子的英文家教。”蘇綃無奈地笑笑,“現在的大學生就是這樣,壓力很大?!?
“呵呵,當初我們剛來這個城市的時候,跟你情況差不多?!甭櫜沙炕貞浧鹚鷮幮≠怀鮼磉@座大城市時,生活很困難,一度三餐都吃方便面,現在,他竟然無比懷念那一碗碗方便面的味道。
當聶采晨把紙箱放到蘇綃家的客廳后,轉身便要走,蘇綃卻叫住了他,很過意不去地說:“真是給你添麻煩了,你若不嫌棄的話,在這里吃頓便飯吧?”說罷,她頗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茶幾上的兩包方便面,“也沒什么可吃的,而且,我只有煮方便面最拿手。”
當時,聶采晨心里正懷念寧小倩做的方便面,聽蘇綃挽留,心里一動,道:“那就打擾了!”
蘇綃頓時露出很歡喜的表情,當下,拿起方便面便向廚房走去,邊走邊說:“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聶采晨坐在沙發里,打量著這間簡陋但還算干凈的房子,少得可憐的家具零落地擺在客廳里,墻角的書桌上有一臺看上去笨重無比的筆記本,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
這時,一陣熱氣騰騰的香味撲面而來。
“久等了?!碧K綃端著一個大碗,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幾上。
聶采晨舉著筷子,聞見方便面里除了香氣四溢的熱度之外,還有胡椒面特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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