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四月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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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松一只手,吁著氣摟住他脖子,衛來伸出另一只手擋住她后背,這支點給了她安全感,牙一咬,另一只手也摟上去。
有汗從上頭滴到她脖頸,一路下延,那道漬痕分外灼熱,混著她的,滑進衣服里。
岑今耳根發燙,忽然不自在。
她回頭往下看,說:“要是摔下去怎么辦?”
身子在往上走,衛來顯然在試圖跪蹲起身。
說:“要是摔下去了,報紙頭條會報:沙特重金聘請談判專家,兩人夜半爬屋頂乘涼雙雙摔殘……”
話音未落,忽然悶哼一聲霍然站起,手自她腰側滑下腿邊,大力托橫她身體,與此同時重心后仰,連退兩步。
岑今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把她放下了。
腳下,堅硬的水泥平頂。
終于站實了,有風吹來。
岑今坐倒在棕櫚席上,緩了好一陣子,再抬頭看時,衛來站在屋頂的一側邊緣,月亮的邊梢滑稽似的斜勾在他發頂,像是要挑起一撮頭發。
他身體忽然斜傾,搖搖欲墜。
岑今失聲:“喂!”
衛來站定,回頭看她,然后過來,坐到她身邊。
說:“重溫一下當年的訓練項目,身子可以傾多少度回正。”
“不是被開除了嗎?”
“是開除的沒錯,可不是因為技能不過關——那一期,我不是最好的,也至少能進前三。”
“所以,貝雷帽特訓,是專撿表現好的開除?”
衛來想了想:“大概我紀律太差。”
“有一周高強度耐饑叢林訓練,沒吃的,只能吃蝸牛。教官給定了量,一天最多吃三只。有些人捱不住,吃了四只、五只。”
“這些人,要受處罰。具體是脫的只剩一條內褲,手和腳綁在一根木樁子上,罰捆一夜。這也就算了,關鍵是叢林里有白蟻,走路的時候都爬進你衣服——馬上密密麻麻爬上全身,還往……襠里鉆。”
“我設法弄開綁繩,跑了。這屬于最惡劣的情形,不但當即開除,抓到了搞不好還得槍斃——貝雷帽特訓允許一定百分比的死亡率。所以我跑的特別徹底,再沒敢回去。”
“后悔嗎?”
衛來無所謂:“不后悔,那些同期的馬來西亞兵,拼死訓練是為了保家衛國——但我保什么家國?沒家,國大概也不認我了……”
席子不夠大,睡不下他,他雙手墊在腦后,躺倒在地上,困意漸漸襲來,看月亮時,多了好幾道疊影。
整個喀土穆,現在爬在房頂上看月亮的中國人,也就他和她了吧,異國、他鄉、巨大的黑色蒼穹、忽如其來的潮涌般的蒼涼,這一幕,他一生都會難忘。
他慢慢閉上眼睛:“我就是條破船,水里漂著……就這么著吧。我不像你,其實我知道,你即便脫軌,也一定有替補的計劃。”
岑今沒有說話。
“你說的,我們之間,沒有矛盾。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平安,真心的。”
“還有,有句話,老早就想跟你說了。”
“你以后,再寫社論,適當收斂點吧。那些人,真的不是什么善茬,想收拾你很容易。你一個人,要聰明點。”
他實在想睡了,周圍的聲音開始模糊,身體沉進綿密的睡眠,那是無邊無際的淡灰色,意識恍惚的私密空間——有碩大的簇密綠色葉梗蔓延,再然后,深淺的濃翠里,緩緩綻開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觀音菩薩披覆的天冠綢幔。
在唐人街時,為了生計,他混跡于各個華人商鋪,華人多少信鬼神風水,鋪子顯眼處,總供花花綠綠的各種神:財神、關二爺、彌勒佛、張飛、鐘馗,還有觀音菩薩。
衛來喜歡觀音菩薩,總覺得,她的面容里,眉眼間,滿滿都是慈悲。
得抽空問問埃琳,那兩枚白掌怎么樣了。
恍惚里,聽到岑今低聲說:“我以后不會寫了。”
一定是在做夢。
作者有話要說:大馬的貝雷帽叢林特訓,確實有吃蝸牛和一天定量三只的環節,違規的就脫得只剩內褲,綁起來,讓白蟻咬……我一直很困惑,如果鉆進襠里,可怎么忍。
軍人當然會有鐵的紀律,但像衛來這種,參加特訓只是被安排提升技能的,又沒啥崇高目標,開小差就開小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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