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昭昭聽到雨聲,像回到柴桑的沈宅。 隱約里見一個黑影子舉著燈,在乳黃色的光里,她問:“哥哥過洛迦山了嗎?” 那人掛燈在一旁,并未應答。 是了,哪里會如此快。她等不到他了。 “將燈滅了吧?!彼终f。 漸漸地沒了光,黑暗如漲水的江潮,一點點將她淹沒。她用手摸著錦被的邊沿,滑下去……滑到地上,指腹緩慢沿地面,探尋著何處有裂痕。裂痕的縫隙里會有香灰,是她命人填的,她喜歡這香氣,和哥哥身上的一般無二。 一切,猶如昨夢。 她自幼患有夜盲癥,日落后,就算是滿室燈燭,也僅能見模糊暗影,燈若少了幾盞,連影子都瞧不見。幼時和哥哥寄人籬下,生活貧窘,不要說滿室燈燭,一盞都是奢念。夜晚對她來說就是噩夢,要抓哥哥的手,抓不到就慌,慌了只曉得哭,哭多了又要連累哥哥遭人冷眼。后來哥哥想了個法子,讓自己身上帶著香氣,讓她能時時聞到,如此一來他讀書、練劍都能在院子里。 她是睡,還是在門邊玩耍都不再哭鬧。 哥哥從佛堂拿了香灰,在衣服內揉搓兩下,能勉強混個幾日。日久天長,這香氣成了哥哥獨有的,而她,也練就了辨香的本事。 說是辨香,辨得僅是哥哥在何處。 在她眼里,這世上的人只有兩種:沈策和旁人。 等年齡漸長,她的哥哥成了旁人時常提起的大將軍,后戰功赫赫,受封為王。半壁江山,皆為沈氏所守。更因沈策手握兵權,宮中被冷落多年的姨母重獲圣寵。姨母的親生子也因沈氏的戰功,接連受封,地位與太子等同。沈氏落敗三十年,是他從瓦礫荒煙里重振家威,光耀門楣。 朝廷人,無不想嫁女入沈氏。 柴桑沈郎,又是多少深閨佳人的心上人? 縱使他在市井傳聞中皆是性情暴戾,喜怒無常的惡人,又常被文臣詬病,為讀書人所不齒,也無法阻止宗親貴族們聯姻的念頭。 娶她,自然也是拉攏沈策的一條捷徑。 在姨母的授意下,從她十四歲起,民間就開始流傳著一些話,有關沈策胞妹的容貌。姨母想借此鋪路,為她定一門好親事,助力沈家。在她看來,卻是夸大其實,同哥哥比起來,她僅是“尚可”。 很快,這傳聞便消失了。 她聽沈策的督軍們說,是他帶軍途徑一郡,在茶樓里稍作休息,恰巧聽到姨母的侍衛喬裝成說書人在茶樓講書,開口便是:“沈氏有女,名喚昭昭,國色天姿,貌若優曇之花……” 沈策離席而去,茶樓被封,說書人當街被斬。 三日內,此事傳遍十一郡四十二城。從此,再無人敢在私下議論沈策胞妹。 這些閑話,他從不說。 時隔三月,她意外摔了一跤,摔破了相。 他連夜從軍營趕回,險些將一眾郎中婢女斬了,被她攔下,說是自己不慎所致,怪不得旁人。后養了半年,左臉下還是落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紅印子,天熱時、情緒起伏劇烈時,那塊紅極明顯。 其后,她每每見人都要用厚粉遮掩。除了沈宅的人,無人知曉此事。 臨近年關,沈策派人送信來,要陪她守歲。 她欣喜不已,命婢女找出各樣式的燈燭,擺了一屋子,又找出存香的木箱。 沈策料定自己殺孽重,送給她的東西都很考究,件件有辟邪功效。香全要請高僧加持,定期送入沈宅。慢慢地,她集滿了幾大箱的加持香。 平日舍不得用,全要等他回家時燒。 除夕夜,從白日等到黑夜,日頭落下,沈策方才現身。 本想趁著天明能看看他的樣子,這愿望也落了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