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有一對東南亞華僑夫婦經過他身后,身材嬌小的少婦領著個橄欖色皮膚的小女孩。小孩好奇心重,看小五爺站在鐵門前,也就噔噔噔跑去他身后,張望著。 傅侗臨突然掉轉頭,險些撞到小孩子,他致歉一點頭,倉促而歸。 再上車的男人,沒了下車時的興致,將手杖橫在身前,沉默著。 “看到了?”傅侗文問。 “看到了。”他答。 “記住了?” “記住了。” 沈奚一頭霧水,忍不住地問:“你們在打什么啞謎?”她問小五爺,“你三哥喜歡賣關子,還是你說吧,是看到什么了?” “.”小五爺低聲道,“告示牌的第一句。” 竟然……沈奚默然。 公園僅對洋人開放。這就是傅侗文要他看的。 他自幼生長于傅家,在北京也是有頭有臉的小公子,哪怕后來在軍校,都有世家子弟的待遇。后來戰場上,他面對的都是中國人的內斗,是北洋政府和革命派的斗爭。 他沒去過租界,沒留洋的經歷,也沒機會和洋人打交道,八國聯軍入京時,他尚未出生,簽訂“二十一條”賣國條約時,他也會跟著軍校同學們高喊“喪權辱國”……可對租界、對洋人的認知也只到這里。浮于表面。 剛剛,他被攔在了門外。 在中國人自己的土地上,在一個不收費的公共花園大門口,被攔住了。 “我到上海后,去過三個公園,黃浦公園、虹口公園和中山公園,每一個公共花園的大門外都會掛著一塊相似的公示牌。這就是現在的上海,”傅侗文平靜地看著黃浦公園的大門,“這樣好的景致,是不能錯過的。” “三哥……”小五爺想說,他懂。 “走吧,”傅侗文的眼風從公園大門滑過去,微笑著說,“去火車站。” 汽車不再逗留,駛向火車站。 她在寂寂中,把手伸到狐貍毛皮下。傅侗文無聲地把她的手捉了,揉搓著,給她取暖。 沈奚悄悄和他對視,見他眼中有笑,才算是安了心。 給小五爺上課不要緊,最怕是影響他的好心情。 車到火車站,天全黑了。 站外的天灰塵蒙蒙的。 汽車司機和男人們把行李箱卸下,大家在商量著如何分工抬進去。 在過去,傅侗文凡出遠門,都會全程包租火車。包火車的好處多多,其中一樣就是汽車可以直接駛入車站,把行李卸在站臺上。 可今天的行程是臨時定的,他們來不及包租火車,只買了半車廂的頭等票,不論搬運行李還是候車都和尋常旅客沒差別。換而言之,只能自己一箱箱搬。 大伙正打算分兩批搬,傅侗文忽然提起一個皮箱子:“除了小五,余下人分一分行李,一起帶上站臺。” 沈奚當即提了自己裝書的皮箱子,響應了他。 “三爺,”萬安追著要搶行李,“您這身子骨,還是當心點兒吧。” “你家三爺昔日留洋,帶了三箱行李,還不都是自己搬運的?”傅侗文別過頭,問落后自己半步的沈奚,“少奶奶也一樣,都是吃過留洋苦處的。” “是這樣,三爺沒騙你,”沈奚笑著挽住傅侗文的手臂,對萬安說,“你不要以為留洋的人都是享福去了,全是要吃苦的。” 萬安再要攔,兩個人早走入車站。 六點時,最后一班到上海的車次也結束了,早沒了出站旅客。所以此刻,無論是挑籮挾筐的,扶老攜幼的,還是提著行李箱的年輕人都在朝著一個方向去,全在進站。沈奚和傅侗文順著人群向前走,像在被潮水推著,上了站臺。 他們人多、行李也多,聚在一起,大小十六個皮箱子竟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車站站頭每隔十米的木樁子上懸著一盞電燈,在黑夜里,將行李堆照出了一團黑影,更為醒目。也因為這堆皮箱子,遲到的周禮巡輕易就找到了他們。 他跑得急,額頭冒了汗,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扇著風說:“險些沒趕上。” 說話間,火車的車頭燈已經照到他臉上。 他笑,傅侗文也笑,譚慶項也笑。 “來,上車。”在旅客們蜂擁登車的聲浪里,傅侗文攬住沈奚,登車。 他們是最先登車的一批人,挑選座位的余地大,沈奚環顧四周,最后挑了靠近車頭的沙發。這是四人的座位,由四只單人皮沙發圍攏著小矮桌。 矮桌用白桌布罩著,上面擺著杏紅色的玻璃瓶,在車駛離時,才有人來給一支支玻璃瓶插了兩朵假花。 沈奚在翻看著餐單。 小五爺坐在她對面,上車以后就瞅著車窗,起先是看站臺,后來是看路邊街道,再往后,除了大片濃郁的黑,窗外再沒能看的風景了。他才悠悠地摸出一個小紙袋,拆了封口。 紙袋上貼著紅字條,毛筆寫著“陳皮”。 “嫂子吃嗎?”小五爺遞到她眼前。 “何時買的?”她奇怪。按道理說,他該沒時間去買。 “一個護士送的,小姑娘,”小五爺答說,“三哥在我病房里,也被送了一包。” 護士?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