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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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帶著言尚向自己的舅舅行禮。
多年不見,只靠書信往來,此時見到,暮晚搖但覺舅舅依然如舊日那般,清矍儒雅。若非外大公病重,舅舅是萬不可能回來金陵的。
李公披衣坐在榻上,向李執(zhí)探究地笑:“怎么,你認識搖搖這位駙馬?”
李執(zhí)未答,反而是言尚溫和道:“數(shù)年前,學生在長安時,因烏蠻威脅之事,曾拜托公主殿下求助府君照應學生的家人。府君的風采,尚自那時,便極為瞻仰。”
李執(zhí)但笑不語。他盯著這位說話和氣、不緊不慢的青年郎君,見對方不卑不亢,面對他們,絲毫沒有來自小門小戶的拘謹,才放過了言尚。
李執(zhí)卻向自己的父親解釋:“言二郎仍然謙遜了。當日他在長安時之所以向我求助,是因在那更早些時候,搖搖被那烏蠻王威脅,言二郎身在嶺南鄉(xiāng)野,青萍之時,他向搖搖和我獻策,算計了那烏蠻一把。”
李公感興趣了:“獻策?你們竟是那么早打過交道?”
李執(zhí)淡目看著并肩而立的言尚和暮晚搖,見暮晚搖若有若無地站前一分,分明是護著那個青年。李執(zhí)淡聲:“當年,言二郎尚未入仕,少年之齡,所獻之策實則粗鄙淺薄。搖搖現(xiàn)在想來,會不會覺得當時你太過天真?”
暮晚搖目有不悅,卻微笑:“是。當時我不懂政務,全憑舅舅指教,幫我大忙。”
李執(zhí)嘆道:“你也不必這么說。當日言二郎那般粗陋的獻策,我都同意了,其實并非完全為你。實則我見有人少年時就有勇氣向一公主獻策,覺得有趣,雖然計策淺些,但假以時日,若為我所用,未必不能被我調(diào)教出來。
“我直接將那策獻給了邊關,本也沒覺得真能成事。我被貶官去南海,絕無可能離開南海,我心中想言二郎為我所用,便只能讓言二郎來南海見我。我當時想的,本是那計謀失敗,激怒烏蠻,烏蠻出兵大魏,需要有人為此負責。
“我會將言二郎推出,又會以主公身份替言二郎擔責。如此讓言二郎心服口服,為我對他的再造之恩感激涕零。言二郎被我收服,跟隨我在南海,不失為一條出路。
“可惜蠻人比我想的更蠢。”
屋中一時靜謐,暮晚搖眼眸微瞠。
她當年初入政壇,尚且青澀,未曾多想。哪里想得到她舅舅隨意一個“可”,背后包藏了這么多禍心。
誠然,現(xiàn)在看來言二郎當時的獻策,確實太簡單,但是言尚當年只有十七歲……李執(zhí)未免太欺負人了。
言尚半晌笑著拱手:“慚愧,謝府君指教。”
李公看他們一來一往,撫須而笑,指著自己的兒子李執(zhí)嘆了半天,最后說“那你還不來給兩個小輩敬杯酒喝”。屋中幾人皆笑,因暮晚搖忽然換駙馬之事而引起的尷尬,在此時被所有人選擇性遺忘。
言尚心中嘆自己要學的何其多也。舅舅可以不把當年的事掰開告訴他們,但是李執(zhí)還是選擇這么做了。因隨著言尚和暮晚搖的成熟,舊日這事一定會成為一根刺。李執(zhí)不如自己挑破這根刺,讓雙方之間的罅隙猜忌消除。
不愧是曾經(jīng)長安的風云人物李執(zhí)啊。
他這般想時,感覺到暮晚搖隔著袖子輕握了下他的手,她知道他看不見,便用這種方式來安慰他。言尚心中溫暖,輕輕回握了暮晚搖一下,告訴她自己不在意。當年他那般年少,李執(zhí)算計他們?nèi)缤阌嬓『⒆右话恪?
但到了今日,李執(zhí)向他們開誠布公,不正是不敢再小瞧他們的意思了么?
言尚看不到李執(zhí)的相貌,只憑聲音猜對方應該是一個冷酷的人。他這般想時,喝下了李執(zhí)敬來的酒,然李執(zhí)今日好像專門盯著他了,在言尚飲酒后,李執(zhí)又問:“你做搖搖的駙馬,日后可是要幫著搖搖,引領寒門了啊。”
言尚心想什么駙馬,暮晚搖從來沒跟他商量過。
他只拱手而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李執(zhí)盯著他:“海內(nèi)名臣言素臣,你有此名,可見一路艱辛,我也敬你幾分。但搖搖雖貴為公主,卻也是我的外甥女,你當知,為了搖搖的婚事,我操心了很多年。可惜搖搖任性,不喜歡我為她選的,還將人逼出了大魏,讓我等鞭長莫及。我想搖搖選你,自然有你的過人之處,我也不多問。然據(jù)我所知,你被升去南陽做縣令,是因你逼死了戶部左侍郎的緣故。
“戶部左侍郎臨死前的遺言,如今我們都知道了。當年你對搖搖犯下這么大的錯,我實在好奇,你如今還有臉面求娶她?”
言尚臉色微白。
暮晚搖立時:“舅舅!我不怪他!”
李執(zhí)淡淡望她一眼,說:“你自然可以不怪。身為你的舅舅,我卻不得不為你多問他一句。”
言尚良久,聲音沙啞地回答:“當年之事,是我年少,考慮尚未周全。若再來一次,我不會讓殿下陷入那般境界,我會與殿下商量好……”
李執(zhí)打斷:“雙方立場不同,有何可商量的。”
言尚霎時沉默。
良久,他艱澀道:“倒也未必全然不同。搖搖內(nèi)心深處與我是一樣的,只是瑣事太多,她無暇顧及。我只要為她掃去塵埃,我與她立場實則一致。”
暮晚搖當即:“對!我當日就與外大公說過,我也想做英豪。并非我一時妄語,外大公不記得了么?”
她向李公求助,不想舅舅再逼問言尚了。言尚心中煎熬,他自己本就后悔得要死,因為那事,他覺得自己不配去愛任何人,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服自己走向她……舅舅何必再將人逼回去?
屋中靜謐,侍女屏息入室,將藥盞端給李公。李公一邊喝藥,一邊凝視著他們幾人。
李執(zhí)見暮晚搖都向自己父親求助了,便一笑,不再追問此事。
他又問言尚:“言二郎不要在意。如今你與搖搖結(jié)親,以你的名氣,以搖搖的勢力,再加上我金陵李氏,如此,便代表我金陵李氏和寒門結(jié)親,支持寒門。我多問幾句,也是為了了解你。”
言尚輕聲:“無妨。我自該對諸位坦誠相待。”
李執(zhí):“那且問言二郎,在你心中,君與民,誰更重?”
言尚:“民。民,口在上;君,口在下。這便是請為人君者,多聽民之訴求。而我等為人臣子,食君之祿,便應將民聲傳去天子耳中。我為官便是為了民生,此心絕不改。”
李公微微挑一下眉,不禁看向暮晚搖那個清瘦至極的未婚夫君。他多少年沒見過這么純粹的人了,覺得既可笑,又感慨。
李執(zhí):“你初心能一直不改?”
言尚:“至少至今不改。”
李執(zhí):“若是搖搖有朝一日,和你的民生為敵,你站誰那一邊?”
言尚靜半晌,說:“世事渾濁,政局反復,其實并無黑白至清之分。立場隨時可改,翻云覆雨皆是手段。我與搖搖不會走到那一步,她……不是那種人。”
李執(zhí)并不放過:“如果她就是那種人呢?如果她為了一己私欲,就是要數(shù)百萬百姓陪葬呢?你會殺了她么?”
言尚臉色更白。
暮晚搖望他,覺得他整個人透出一絲凄然來。她握著言尚的手,感覺到他手心的冰涼。她心中不忍,想舅舅為何非要這般逼人。
暮晚搖要代替言尚回答時,言尚已輕聲:“我會殺了她。”
暮晚搖一顫,她欲松開握他的手。言尚卻反手握住她,向她看來。他眼上蒙紗,眾人看不到他的神色,卻仍能感受到他周身的那種孤寂悲意。他對暮晚搖輕聲:“真到了那一步,我將性命賠給你。”
暮晚搖沉靜片刻,唇角輕輕浮起笑意。她輕輕握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擔心,他們不會走到那一步。
她不要他的性命相賠。她和言尚好好活著就很好。
李執(zhí)淡聲問:“哦,如此,也可。只是為人臣子,忠君之事。我尚有一疑問,若是你所效忠的天子,與你的意向相悖,他時時壓著你,讓你不能施展才能,反而為他所困,那你要如何啊?”
他的問題,不可謂不充滿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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