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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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相公放人走,卻是看著言尚修長如竹的背影,忽然有感而發道:“素臣,你說,是天下昏昏而陛下不昏的好,還是陛下昏昏而天下不昏的好?”
言尚回頭,望向他老師滄桑疲憊的眼睛。
天下昏昏而陛下不昏,是說先帝;陛下昏昏而天下不昏,是說如今的天子。
言尚半晌道:“總是希望世間清明,無人昏沉才是。”
劉相公失笑,不再說話。他坐在中書省政事堂的大廳,大袖拂地,兩鬢斑白。他久久凝視著言尚的背影離開政事堂,看著日暮西落,紅霞鋪天。
他已年老,已無力扶持山河重振大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廈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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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沒有接皇帝安排給他的處理世家與內宦之間的矛盾,當晚,皇帝就寫了一封書,將言尚大罵一通。
皇帝氣急敗壞,說言尚不將他放在眼中,剛愎自用,目中無君……
當夜公主府上,暮晚搖已經讓言尚去睡了,她自己拆開這封書,將皇帝的痛罵從頭掃一眼,不禁冷笑。暮晚搖輕描淡寫地將信紙折好,吩咐自己的人,說讓宮中自己送去的美人,多在皇帝面前吹些耳旁風。
暮晚搖回過身,便見到梧桐樹影下,廊頭空寂,言尚披衣而站。
他向她伸手,目光看著她手中的信紙。
暮晚搖面無表情,將信紙往身后一藏。
言尚不禁失笑:“這有什么好藏的?”
暮晚搖:“是罵你的話,我不想你看到。”
言尚:“我又不是沒有被陛下罵過,你放心,我不至于承受不了。我只是想看看書中有沒有其他囑咐,被錯過。”
暮晚搖盯著他兩瞬,看他態度堅決,只好讓步。她與言尚一同坐在廊下的臺階上看信,她手抱著他的手臂,觀察他的神情。見他看完書后,目色有些黯淡,暮晚搖咬唇。
暮晚搖:“你不要理他,他巴不得你能替他辦了所有事。他巴不得我們幫他把該做的事都做了,他只用當皇帝享樂就好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毛茸茸的頭往他頸間拱,人往他懷里埋,嬌聲又霸道:“言二哥哥,我冷了,抱抱我!”
言尚莞爾,他虛摟著她,低聲說自己沒有傷心,她不必如此。二人這般鬧著時,前堂來了人,陛下新的書信又送來了——
信中勉勵言尚好好做事,說皇帝依然信任他。皇帝還要言尚夫妻明日進宮用午膳,說許久沒和他們夫妻一起吃過飯。
言尚和暮晚搖望著前后兩封態度相反的信,都有些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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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下了初雪。
朝中爭斗愈發厲害時,趙御史家中那位正在與洛陽韋氏家中商議婚事的小女兒,趙靈妃出了府門。
趙靈妃在一酒肆中見到了早已等著自己的貴客,她彈掉身上的雪花,掩飾自己一身的不羈,作出小女兒的態度,恭敬地向對面的青年行禮。
對面青年面容和善,眼神有些冷,眉眼間和韋七郎韋樹有五六分相似。正是韋樹的大哥,韋楷。
如今韋樹已是禮部郎中,為從五品上的官職。而當年韋樹進長安時就已經是從五品官職的韋家大郎韋楷,如今還是秘書丞,竟和自己昔日瞧不上的七弟同樣官階。
韋楷對趙靈妃點頭,讓人坐下,寒暄兩句后,說起正事:“自巨源出使歸來,家中看出他的本事,便極力栽培他。我這般年紀,熬了十年熬到從五品,巨源卻剛剛弱冠,便是從五品的大官。他當日更是狀元郎……是我們家一直小看了巨源啊。
“如今栽培他,希望也為時不晚。”
趙靈妃面露笑容,讓她故意裝出的乖巧消失幾分,露出她本來的活潑樣子來。
她忍著快活道:“巨源哥就是很厲害的。”
韋楷頷首。
韋楷望著她年輕嬌美的臉蛋,緩緩說:“巨源哪里都好,只有婚事不妥。身為世家出身的優秀子弟,受家族栽培,受士人期望,若是和內宦一方的人聯姻,你想世人會如何看待巨源?”
趙靈妃微怔。她眼眸縮一些,有些躲閃地看向外面的飛雪。
韋楷卻緊盯她不放:“你們趙家早早投靠劉文吉,成為內宦走狗。劉文吉一心要與世家聯姻,世家中已有人松動,但是無論是誰松動,這個松動的人,都不應當是巨源。巨源前途大好,年輕有為,他二十及冠就是禮部郎中,世人有幾個在他這般年紀能做到這一步?
“他當成為世家領袖,士人領袖。他不應當和趙家聯姻,和內宦勢力結親!士人是一定和內宦兩立的,即使現在雙方合作,日后也一定會鬧翻……你讓巨源何去何從?”
趙靈妃怔怔看著他。
韋楷緩和語氣:“我知道出使那幾年,你與巨源性命相托,已然生情。巨源要求娶你,我本不該多說什么。他是我家庶子,他地位越高,反而越不利于我。但同是一族人,又是長兄,我不得不為家中弟弟的前途考慮。
“就算今日歡喜,日后也是為敵。巨源若仍是當日的巨源,韋家犧牲他的婚姻,自是無所謂。可他已然不是當日巨源,他的婚姻,也不能再淪為家族的犧牲品。
“趙女郎……你年紀輕輕,父親如今投靠內宦,權傾朝野。你不愁嫁,不愁婚,你就放過我們韋家,放過巨源吧!
“言盡于此,還望你念在你與巨源的情意上,給他前程,莫誤了他!”
韋楷說完,起身便要走。
趙靈妃站起來,聲音抬高:“韋家大哥,你與我說這些,不怕巨源哥知道了,生氣么?”
韋楷抬眸,回首。他淡聲:“我是韋家大郎,一族弟弟,我都要庇護,都要管。韋家興盛不在我,但衰亡必有我的緣故。我雖不喜他,但畢竟是他長兄。我已做了我該做的事,你們若執意在一起,你若執意毀他前程……我也無法。
“趙女郎自己看著辦吧。”
趙靈妃顫聲:“可是我阿父如何行事,難道我能管得了么?可是我阿父投靠誰,就代表我投靠誰么?我阿父只是投靠內宦,他也不是什么大奸臣,為禍一方……”
韋楷:“你身為趙御史的女兒,你們天然立場捆綁。難道你要和自己的父親決裂么?決裂了你又何去何從,哪有歸處?趙娘子,我等世家子弟,本就身不由己。情與愛都很好,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愛情我亦很感動,但是回到現實……對不起,我仍想拆散你們。
“若是情能自禁,那就請女郎你自禁。若是不能自禁,那就做好準備——毀巨源前程吧。
“隨你選擇。”
趙靈妃呆呆地看著韋家大哥撐了傘下樓,她伏在窗口,看著出了樓的青年坐上馬車,馬車的車輪子陷入雪地中,又花了車夫很多功夫,車馬才催動。韋楷掀開車簾,嘆息地抬頭看趙靈妃一眼。
趙靈妃趴在窗口,雙目迷離。她看到韋楷,就好像看到了韋樹一般。那般清冷的、干凈的……冰心玉湖一樣的郎君。
但是她捂臉而泣,開始恨許多人。如果他們還在出使就好了,如果他們沒有回來長安就好了……當日塞外孤胡國中,正使開玩笑地說為二人做媒時,如果那時候能點頭,就太好了。
她開始討厭長安。
開始想念塞外融融月色,想念那一望無盡的沙漠,想念那些整日奔波、生死無望、卻性命相依的日子。
她想念那時候的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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