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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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抬手就去抓那人頭發,準備靠這個活口,找到今夜納蘭君讓和她被襲的幕后黑手。
那人卻突然閉眼,狠狠往她劍尖一撞!
鮮血噗地濺了君珂一臉,劍鋒自頸前穿入,頸后穿出,立即喪命。
君珂抹一把臉上的血,罵一聲“夠狠!”悻悻站起。
她爬到床下,解開被綁住的男子,那人果然倒霉地被殺手一掌拍死,燈光下一看,面色發青,八字眉水蛇腰,果然是常世凌。
君珂怔了一會兒,心想初入燕京,第一個和自己結下過節的就是這位常小公爺,宴席上不依不饒要置自己于死地。不曾想沒過多久,他竟然陰錯陽差,因為自己死在這柳巷花街,舞娘床下。
天意有時候讓人想起來,真是覺得凜然可怕。
死了一個妓也罷了,死了一個常小公爺,絕對是轟動燕京的大案,如今殺手因為天亮被迫撤走,自己也絕不能再留。
君珂將自己收拾收拾,從香爐里掏出那塊毒香收起。想了想,還是找了個麻袋,背走了殺手的尸體……死人有時候也會說話,她看不出來什么,見多識廣的納蘭述堯羽衛或者納蘭君讓,或者能看出什么來。
她背著尸體匆匆跳出窗外,這窗外巷子狹窄偏僻,少有人過,所以殺手和她都是從窗戶走。第一次背尸體的君珂,心里總有些害怕不安,動作僵硬,腰帶擦著了窗戶,掉了束帶上的一顆珠子也沒發覺,出去時又撞得窗戶一震,隱約身后咯噔一響,似乎屋內被震倒了什么,君珂急著離開,還是沒有在意。
她此時如果回身,就會發覺,那一下震動,連帶震倒了僵立在柜子邊的尸體,女尸倒下時又撞著了桌子,桌子上的油燈被撞翻,落在旁邊的簾幕上,夏季薄紗絲綿質地的簾幕,十分易燃,幾乎是瞬間,那火苗便騰空而起,順著桌子,蔓延到了那尸體上……
一刻鐘后,滾滾濃煙已經籠罩了整座院子,四面的人都被驚起救火。
半個時辰后,火勢被控制住,但屋子已經被燒得不成模樣,屋內兩具尸體,常世凌的因為離得遠,還尚可辨認,那具最先燃起的女尸,已經不成模樣。
三刻鐘后,燕京府、九城兵馬司、刑部一起趕到了現場,面對先拖出來的尸首狼藉的常世凌,在辨認出他的身份后,三大司驚得張大嘴,心中暗暗叫苦。
三大司正忙著封鎖現場,查看尸體安排通報家屬,又命人等火勢全熄,進去看看還有沒有傷亡,柳咬咬是不是在里面。驀然后方一陣驚動,大量鐵甲護衛直沖而入,將三大司的人狠狠撥到一邊,那些人站立不穩正要破口大罵,忽聽步聲頻急,一人自護衛人墻間,急急奔了進來。
來人錦袍華貴,氣質端嚴。但披頭散發,一只耳朵上還可疑地墜了個要掉不掉的大紅耳環,一大群護衛跟在他身后,他奔得卻像要去投胎。
那種造型和姿態,驚得三大司的官兒們都一呆,以為燕京跑來了一個瘋子,后面那許多護衛是要追捕他,正要喝聲拿下,那人一陣風般已經從他們面前卷過,直奔火勢未熄的火場,三大司主官定睛一看那人側面,驚得渾身一顫,啪一聲齊齊跪了下去。
“皇太孫萬安!”
一邊跪著一邊眼神發直……哦天哪,發生什么事了嗎?改朝換代了嗎?燕京地震了嗎?南齊打入北屏關了嗎?燕京今兒是怎么了?莫名其妙死一個公爺也罷了,一向衣衫齊整得蒼蠅在上面都打滑、寧可死也不會衣冠不整的皇太孫,居然也這模樣出現在大庭廣眾下,這是真的嗎?
對燕京官兒們來說,就算說成王突然打入燕京城,只怕也沒皇太孫這造型來得驚悚。
納蘭君讓看也沒看這些發傻的官們一眼,也不知道自己耳朵上還晃著一個沒來得及取下來的俗艷的大紅珠花耳環,護衛喝開人群他便直奔火勢未休的院子,一群護衛立即拼死撲上去阻擋。
“殿下,不能!”
“殿下,火勢未熄,危險!”
“殿下,那邊的椽子已經燒斷了,萬萬不可此時沖入!”
護衛群擠成一團,用自己的身體擋在納蘭君讓面前,層層疊疊,卻沒有人敢去拉他的衣袖或者碰到他的身體,誰都知道太孫殿下不喜歡任何人靠近,不敢去觸怒他。當然他們不知道,可憐的太孫殿下,昨晚所有的規矩都被兩個無良女人給破完了。
人群雖擠,卻隔著距離,納蘭君讓不言不語,驀然身子一縱,從人頭上頭踏過,身形如鷹,飛向火場,飛躍到一半看見一個匆匆趕來救火的大茶壺端著個滿是清水的大茶壺,一把抓過來對自己頭上一倒,嘩啦一聲他險些“嗷”地一叫,看一眼身后擠擠嚷嚷的人群忍住沒叫出來……那大茶壺里的水,還是熱的……
皇太孫殿下便澆著熱水披著頭發掛著耳環粘著茶葉奔入了火場……
火場余燼未熄,滿地焦灰,燒得橫倒的家具東一只西一只,頭頂上燒透的椽子吱吱嘎嘎作響,最近好久沒下雨,天干物燥,八大胭脂巷的房屋又多木質結構,火勢順風,轉眼便燒得不成形狀,納蘭君讓在滿地雜物灰燼中搜索,捂住嘴擋住焦煙,一邊咳嗽一邊小心呼喚:“君珂,君珂……”
他并不認為君珂會在這里,機敏多智武功又不錯的君珂,怎么會留在這里活活任人燒死?但卻又不可控制地害怕君珂在這里,他走的時候君珂還有傷,對方人數眾多,一部分在巷頭,一部分在巷尾,兩頭扎口后,還有一部分在巷中鋪網式搜索。難保沒有其余人,在后來又到了柳咬咬屋中,兩頭撞上,受傷的君珂怎么會是那些人的對手?萬一……
這個萬一,令山石般巋然的納蘭君讓,也不禁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頭頂一聲沉悶的微響,聽起來像是一個人在大出氣,納蘭君讓想也不想錯身一讓,一截斷裂的椽子帶著閃爍的火星轟然落下,正砸在他腳后跟,將后面跟來的護衛攔住。
這一讓,納蘭君讓看見了前方角落里的女尸。
驟然間如被雷擊,他呆立在那里不動了。
身后椽子落地還在燃燒,火星漸漸蔓延到他的靴跟,將靴子燒著,漸漸燎到皮膚,納蘭君讓僵直佇立,渾然不覺。
護衛們被他擋住,沒看見那尸體,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正詫異地要提醒他,忽見納蘭君讓身子一動,近乎狂猛地撲了出去!
他一撲,就撲到了女尸身邊,不顧焦臭骯臟,一把捧起那幾乎燒得零落的尸體,女尸已經燒成不大的一團,衣服早無,難辨男女。納蘭君讓直勾勾看了半晌,實在無法確認這到底是不是君珂,便在四面灰堆里亂扒,滾熱的灰塵燙著手指,他卻面無表情。
護衛們撲到他身邊,想要幫他找,卻被皇太孫的神情給驚住……雖然面無表情,但納蘭君讓素日凝定肅然的眼眸,此刻光芒竟似狂亂,整個額頭都微微綻出青筋,在火色和焦黑的背景里不住躍動,那些滲出的薄汗,便一滴滴地順頰流下來,落在熱灰里嗤嗤有聲。
護衛們驚至不敢動,退到一邊,任他尋找。納蘭君讓匆匆扒開一根斷裂的桌子腿,忽然手指一動。
隨即他慢慢抽出手指,指尖拈著一顆早已燒變形的琉璃珠子。
滾燙的珠子幾乎立刻便將他指尖燒出一個泡,他也沒有扔開,像是不認識這珠子一般,拿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看。
護衛們以為太孫經過昨夜變故,刺激太大出現癲傻,小心翼翼道:“殿下,這尸體……”
納蘭君讓霍然將珠子一拋!
他拋出珠子的動作就像下一刻要拔劍殺人,護衛們驚得唿一下散開,納蘭君讓卻唰地轉身,一垂頭,盯住了那女尸。
他眼底,狂亂夾雜著希冀的目光已經漸滅,換了此刻再次的肅然沉靜,只是那沉靜底卻躍動著閃爍的星芒,狂怒、悲切、痛恨、絕望……無數復雜的情緒匯聚轉化,四射如鋒利的劍光。
護衛們凜然再次退開,這些跟隨他十多年的老人,驚懼而茫然……自跟隨太孫以來,從未見過今日情狀,像山岳巍巍一直在那里,雖沉靜如故,卻煙云迭起,讓人擔心,是否會瞬間沖發出鮮紅的熔巖。
納蘭君讓卻已經慢慢蹲了下去,抱起了那具焦臭四溢女尸。他抱的動作小心細致,像懷抱著珍寶不敢稍漏。女尸被燒得筋骨俱斷,輕輕一碰便四肢零落,他小心地用手攬住。
錦袍立即被染得污黑一片,一些碎骨粘在了袍角,腥臭逼人,納蘭君讓平靜地用手指拈起,拼回原位。
他腰背筆直,被汗浸濕的錦袍背部,卻隱隱浸出血跡來。
驚呆了的護衛們,好一會才撲上來,“殿下,我們來收,我們來收!”
納蘭君讓沉默,一個眼神飛過去,閃起的厲光讓最執拗的護衛也不得不默然退開。
可總不能讓太孫這樣抱著尸體出去,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解釋?護衛們有精乖的,脫下外衫披在女尸身上,在納蘭君讓嚴厲的眼神瞪過來之前,趕緊解釋,“殿下,蓋住了,免得更多人看見……”
納蘭君讓垂下眼睫。是,她這個凄慘樣子,不該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看見,并嫌棄。
抱著手中滾熱焦灼的那一團,心上也似被什么東西,長久地狠狠燙著。昨夜至今晨,一生里最驚險最飽滿最特別最無奈……無數個最的夜晚,當真就在這樣的焦炭一片的火場里,結束了嗎?
昨夜她肌膚的細膩,呼吸的清甜,哀求的溫軟和強逼的潑辣,當真就化作此刻焦骨一束,輕若無物地在自己懷中,并永久不會再來嗎?
納蘭君讓突然覺得窒息。
像火場的焦灰一瞬間全部沖進了胸膛和咽喉。
他在正升起的日光里,忽然大力昂起頭,昂得那么高,像是在剎那間,折斷了內心深處的堅執和驕傲,并聽見堅冰崩毀的聲音。
燕京主管治安的三大司,于這日尋常又不尋常的清晨,看見皇太孫抱尸猛然昂頭的姿態。
聽見了遇事從來不動聲色、不喜歡大動干戈的皇太孫,決然而近乎暴戾的命令。
“九城戒嚴,非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從現在開始,燕京府、九城兵馬司、刑部全員不得休息,所有住戶、商鋪、街道、巷陌、統統不許遺漏……”
一個令人提住呼吸的停頓之后,是一聲近乎獰厲的結語。
“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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