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海生波-《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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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隨著小太監步出燕熙殿,左右環顧了一下四面守衛,心中有些猶豫。
她原本不想孤身闖入大燕皇宮,好歹等和柳杏林會和,聯系了堯國潛伏在燕京的人手,推算出一個周詳的計劃再做決定,然而機緣巧合身入晉東王入京隊伍,機會難得又四面皆敵,來不及再慢慢安排便已經直入燕宮。此刻雖然毫無畏懼,卻多少有些擔心,得手后如果驚動大燕皇宮,自己不能和接應的人及時匯合,只怕到時候,出燕京很難。
小太監揣著銀子,帶她胡亂在燕熙殿外偏僻無人處走了走,君珂正中下懷,也往偏僻處轉悠,一直行到燕熙殿后的一處雜物房附近,君珂東張西望,猶自好奇,那小太監記掛著等下還要輪值,不耐煩地道:“這皇宮可不是由人亂走的,你看也看了,這下可得回去了吧?”
“公公。”君珂笑著,背靠著雜物房的門,忽然指了指左前方,驚嘆地道,“那是什么?是侍衛嗎?哎呀好威風的將軍!”
那太監一驚,以為御林軍巡視到此處,連忙緊張地轉頭去看,君珂一指點在他后頸上,伸手一扶扶住他軟倒的身子,肩膀一頂,她身后的雜物房的門剛才已經被她悄悄扭開了鎖,此時無聲開啟,君珂就手把小太監拖了進去。
進了房,四面都是樟木大箱子,君珂隨手扭開一個箱子,不禁一樂,原來里面都是淘換下來的宮女舊裳,君珂頓時改變了要穿太監衣服的主意,決定還是扮宮女更方便些。
她從最上面的箱子里,選了套相對新一點的衣裳,她當年經常出入燕宮,宮中宮女等級以及對應的服飾打扮都很清楚,當即選了件地位不高也不低的三等宮女的衣裳換上。順手從別的箱子里摸出一個舊的漆盒,準備拿來充做道具。
一切完畢后她把小太監推進箱子里,留了一條縫,閃身出門去。
她這邊剛剛出門,沒多久,幾條人影也閃了過來,當先一人獨自進入了這間雜物房,進門直奔裝了太監的箱子,將他從箱子中拎出來,剝了他的衣裳自己套上,隨即隨手將小太監往箱子里一扔,順手“咔嗒”一聲,上了鎖。
落鎖聲音清脆,一條生命卻注定要因此沉默,那人無動于衷,微微含笑。
隨即他也悠悠然出門去,邁著太監特有的叉腿步,微微含胸,姿態恭謹,竟將太監所獨有的姿態模仿得一絲不差,從背后看,再資深的老太監,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走后,跟隨他前來的幾條人影再次進入這間雜物房,收拾痕跡,打掃腳印,規整弄亂了的東西,利落迅速,井井有條。
這批人做好后續工作,也迅速離開,雜物房恢復了平靜。
不過這平靜也只維持一刻工夫,沒多久,又有幾條人影閃入,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把被鎖住的那個箱子打開,拍醒了他,問了幾句話,隨即又把他拍倒,再次扔了回去,咔嚓一聲,箱子上鎖。
可憐那倒霉的太監,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再從生到死,生生轉悠了幾個來回,卻從頭到尾,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這批人走的時候,也將地下的痕跡都清除干凈,連邊角的腳印都不留,甚至還在地上重新覆上一層灰土,以示無人來過,其偽裝手段和善后處理之高明熟稔,比先前那一批還要高上一籌。
那間沉寂了很久,今日擔綱重要配角,被來來去去的人折騰了幾回的雜物房,終于也安靜下來。
雜物房很熱鬧,君珂很安靜,從背影上看,她也不過是一個在宮中苦捱年月的宮女,提著漆盒,步履不急不慢,看上去像是要給哪宮送東西。
其間也不是沒和人撞上過,但她神態從容,步履自然,別人各有職司,也就沒人多加注意,納蘭君讓繼位未久,剛剛放出宮一批老宮女,又適當采選了一批新人,便縱有一些陌生面孔,也沒人多在意。
但這也只限于在宮道之間行走,真要接近或進入哪座宮殿,還是不容易的。
君珂已經過了外廷花園,再轉過一道墻,便是內庫外司,大燕皇宮規矩,內庫還要分外內外二庫,位于外廷的內庫,主要存放各地進貢貢品,一些皇帝準備賞賜給臣子的物品,也會在外廷內庫登記暫存,內廷內庫存放的是各國及藩屬之國的進貢,以及部分珍稀之物。兩座內庫都建制特殊,高墻無窗,墻上有花磚砌成的透氣窗,每個窗子形狀都不同,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些窗子,其實都標志著那一間間庫房里,到底存放的是什么東西。
君珂抬頭遠遠打量了一陣便發現,當初代表藥物的那個靈芝標志的窗戶已經找不見了,換句話說,外庫現在已經不存放藥物?
還要想辦法進入內宮?君珂有些犯難,前方宮門有御林軍把守,出入要驗宮牌和腰牌,她手中腰牌是外廷的,還是太監的,如何能拿得出手?
忽聽前方太監尖細的嗓子傳來“陛下回宮——”一轉頭便見前方花木扶疏處,明黃鑾駕在一隊太監侍衛擁衛下,逶迤而來。
納蘭君讓下朝回宮了。
君珂心中一跳,下意識退后兩步,剛一退就反應過來自己錯了,潛意識里認為身在敵營,戒備太重,看見納蘭君讓就自動進入防備狀態,卻忘記在大燕皇宮,一旦皇帝出入在周圍,所有人都不得擅動,必須在原地,放下手中所有東西,恭身靜候皇帝離開才能起身,否則便要板子伺候。
此刻人人都屏息,凝立不動,她這一退,便顯得突兀,遠處皇帝侍衛立即向這個方向走來,連宮門前的侍衛,目光都投了來。
君珂一霎間心念電轉,是站立不動等待盤問還是現在就出手?等待盤問,一旦驗腰牌,立即泄露身份,到時侍衛云集,功敗垂成也罷了,這一路闖出去又多許多麻煩,可如果現在動手,又覺得不甘……
對方來得好快,轉眼人就到了近前,不遠處納蘭君讓似乎也注意到這邊,目光遠遠地投了來。君珂垂著頭,感覺到他一向厚重如有實質的目光,在她的額前停留。
御輦上納蘭君讓原本在想著等下接見晉東王夫婦要說的話,一個宮女失儀,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然而無意中一轉眼,忽然就凝住了目光。
今日天氣晴好,那宮女垂頭站立,斜斜對著他,也對著陽光,午間的日光鍍在她額頭,一片玉色的反光,晶瑩圓潤,便顯得額間開闊眉色黛青,像山間優雅的嵐氣,在天地間浮沉。
她明明恭謹不安地站立,不知怎的,看來總有幾分獨特的優雅和自如,那風神姿態,恍似一人。
納蘭君讓心間一緊,有些恍惚,再反應過來時,已經不由自主下了御輦,緊緊盯著君珂,沉聲道:“你……抬起頭來。”
君珂看著他步下御輦時已經微微心跳,眼看著黑底明黃挑繡金龍的錦靴,緩緩靠近,足尖陰影近在咫尺,不由心亂如麻,聽見這一句,嘴唇抿了抿,慢慢抬起頭。
她半闔著眼睛,眼神虛軟,不對視納蘭君讓,怕自己睜大眼睛,眼底會有金光迫人。
納蘭君讓在她慢慢抬頭那一刻,也心腔一陣緊迫跳動,似期待、渴望、震驚、甚至還帶有幾分微微的恐懼……不一而足的紛亂情緒。
然而當那張臉完全呈現在他面前時,他無聲出了一口長氣,一瞬間甚至覺得雙肩都一塌,也不知道是放心還是失望。
對面女子,容貌姣好,神態恭謹,卻是一張陌生的臉,更重要的是,她眼神諂媚,不敢和他對視,整個人都顯得畏縮拘謹,和那些在他面前步步小心的宮女一般模樣,毫無剛才遠觀時的獨特風華。
世人或有十分之一相像,可卻終不能模擬得她萬分之一風神……
納蘭君讓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忽然便情緒低落,有些煩躁——怎么會有剛才那樣的聯想?他早該忘記她!怎么還能被她如此左右牽動心思?
“你是何宮宮女?”他臉色冷了下來,綺思一去,精明恢復,眼神隼利地在她腰間掠過,“何故出入外廷?”
皇帝親自發問,語氣不豫,周圍原本只打算例行公事詢問的侍衛頓時緊張起來,手按刀柄,迅速圍攏。
君珂心中飛快地思考著理由,正準備回答,忽聽身后花道深處,似有人快步而來,步聲急促還帶著些慌亂,似乎有人急著趕路,沒有注意到帝駕就在附近。
君珂心中一動,聽著對方腳步,在對方即將接近的那一剎,忽然假作皇帝問話驚慌欲待下跪,向后又退了半步。
這半步,正退在對方前沖的路上。
那人一邊埋頭向前沖一邊還在匆匆系褲帶,被她這一擋,手一松,褲帶垂下,絆在一旁的一棵矮樹上,那人猶自未覺,埋頭前行,剛走出一步,“嗤啦”一聲。
褲子撕破的聲響清脆,君珂一回頭,嚇了一跳——好大一個白生生的屁股!
那人也傻在了那里,褲子勾在樹枝上,腰臀后的撕破好大一片,也不知道捂,和他身后的小太監,一起傻傻地盯著君珂。
君珂一看那人裝束,赫然是太醫院醫官的官袍,估計正急著趕去內宮給哪位娘娘診脈,抄近路從外廷花園走,卻倒霉被撕了褲子。
“你是哪宮的宮女!”那太醫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唰一下放下了外袍,鐵青著臉呵斥,“竟然在此擋本官去路!”
這人是太醫院的副醫正,剛才接到皇后宮人傳召,說是皇后娘娘舊病犯了,讓他去看脈,這人走到一半,忽然肚子翻江倒海,眼看便要控制不住,他害怕鳳駕之前失儀,只得先尋了茅廁解決問題再出來,又怕皇后責怪他耽誤,便抄了近路,一邊系褲帶一邊走,也不知道皇帝下朝正往這里來,隨即被君珂撞上。
他這一呵斥,立即吸引了那些侍衛的視線,一名侍衛怒喝道:“王太醫!仔細君前失儀!”
這太醫頭一抬,這才發現面前的皇帝和侍衛,頓時一呆,隨即反應過來,驚得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陛下……陛下,微臣失儀……請……請恕罪……”
君珂趁勢退后一步也在他身后跪了,瑟縮不語,心中大喊:“忘記我吧!批評他吧!說兩句趕緊走人吧!”
她期待納蘭君讓和侍衛們注意力轉移到那太醫身上,不要再理會她這個小宮女,侍衛們果然轉移了注意力,納蘭君讓的親軍統領呵斥了那太醫幾句,回身對納蘭君讓道:“陛下,您剛才說要急著見晉東王夫婦,此事微臣等自會妥善處理后回報。”
納蘭君讓卻似有些出神,親軍統領說到第二遍,他才突然驚醒了一般,怔怔道:“哦好……”忽然茫然的眼神一醒,已經換了口風,“……哦不必了,小事,這么多人堵在宮門前做什么?讓王太醫回去換衣服,這個宮女……”他看了君珂一眼,眼神復雜遙遠,似乎帶著微微緬懷,稍稍停頓后才道,“見君擅動也不是什么大罪,不必打板子了,讓她回去便是。”
眾侍衛都一怔,不明白陛下前后態度反差怎么這么大,什么時候連個宮女都關心起來,君珂也愣了愣,沒想到納蘭君讓忽然這么好說話。
納蘭君讓卻已經不看她,自上輦而去,年輕的帝王,坐姿端正,背影筆直,雙手平擱膝上,眼神很遠。
遠過云山,遠過八年之前。
飄回那一年無名小村之外,第一次正式初見,他以為她是妖孽的紅門教姑,將飛過院墻的她順手牽羊;她以為他是打劫擄掠的強梁,在他的馬后,狠狠咬下了他的衣襟。
當年也是這么一聲脆響,也是這么衣襟飄飛如雁,大燕皇太孫,生平第一次撕褲于人前。
今日王太醫御前被撕褲,忽然他便想起當初,她叼著自己那截衣襟,從俯臥的馬背上艱難仰頭看上來的眼神,半驚半笑半得意,黑白分明,一泊秋水。
那泊秋水從此湮沒他后半生,掙扎沉溺不得出。
之后常常想起,總在責自己,是不是當年初見,待她太無情苛刻,才致越行越遠,錯身而過,便縱三年相伴,也不能令她再近一步。
納蘭述有什么好的?得她傾心相戀?怕不就是當初她孤苦一人,偏偏遇上他對她好。
而他執念太重,責任太重,永遠無法放下這江山社稷,空出一只手來拉住她。
王太醫的大白屁股在風中一閃,那宮女眼神驚惶,他忽然便心中一軟,隨即又覺得疲憊。
罷了吧。
十六人抬御輦遠去,午間日色自云端瀉下,將年輕帝王的背影裹在一片金紗中,那背影,挺直,驕傲,而孤涼。
莫名其妙脫險的君珂,可不知道這一刻納蘭君讓心中轉了那許多心思,也不知道撕褲也能撕出某人回想萬千,她早把當年的壯舉給忘記了。
侍衛們隨著皇帝走的那一刻,人群稍微有點混亂,宮門前的侍衛目光也被圣駕吸引,君珂一看機不可失,急忙退后一步,一個肘拳,將跟隨在那太醫身后的太監撞暈。
那跪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太醫爬起身來,一邊捂住屁股,一邊恨恨道:“你是哪宮的宮女?好不曉事!差點害我獲罪,這下我還得回去換衣服,務必要耽擱皇后宮中的看脈。你害死我了……咦……人呢……啊!”
他僵直著背不敢回身了,背后,什么尖銳的東西正頂住他的后心,冷氣森森,透膚而來。
“該干嘛干嘛去。”君珂隱在他背后,壓著嗓子冷森森地道,“褲子系緊,袍子放下來,步子小些,不就遮住了?”
“你是……”那王太醫聽著聲音陌生,以為是闖宮刺客,驚得魂飛魄散,腿一軟便要栽倒,“大俠……大俠……不要為難我……這是抄家滅門誅九族之罪啊……”
“你現在只需要往前走,帶我進后宮,進了后宮我自然會放了你。”君珂冷冷道,“你不往前走,我就先抄了你的命,順帶出去殺你全家。你自己掂量著吧!”說著順手在他嘴里塞了一顆養氣的藥丸,把他臉上青白的氣色遮一遮。
“我……我……”王太醫的汗濕透背脊,背靠著假山邁不了步,君珂身子隱在假山之后,低眉斂目,遠處宮門前侍衛看過去,像是兩人還在壓驚,倒沒什么懷疑。
“走吧。”君珂一拎,將王太醫拎起,真力灌注,推動得他不得不腳步輕快向前,王太醫被逼上梁山,一旦進入宮門前侍衛視線,心知此時不遮掩也得遮掩,否則一旦被看出端倪立刻便要身死當場,只好故作鎮定,掏出腰牌給宮門侍衛驗了,又笑道:“這是皇后宮里的宮女,來請我過去看診的。”
這些太醫出入宮禁慣了,可巧宮門侍衛剛剛換防,也不知道先前皇后宮中打發出去請太醫的是太監,回來便換了宮女,隨意點點頭,揮手放行,王太醫拎著一顆心,在甲胄森嚴的侍衛從中穿過,黃色銅釘被日光照耀出一片金芒,映在他微帶潮紅的臉上色彩詭異,有熟識他的人笑道:“老王今兒膽氣倒壯,給嚇了這么一場,氣色還這么鮮艷。”
王太醫肩膀顫了顫,君珂撇嘴笑了笑。
進了后宮,來來去去的人雖然不少,但宮中規矩,人人慢步低頭,都得端著皇家尊嚴氣度,等閑瞧不著臉,君珂倒不太擔心。
內宮寶庫就在皇后的鳳藻宮不遠,君珂正準備離開王太醫單獨行動,忽然見幾個太監,邁著鴨子步急急走來,一把牽住王太醫的袖子,尖聲道:“王大人怎么現在才來?皇后娘娘可等得急了,正在不樂呢,趕緊的趕緊的!”
一邊拉扯著王太醫就走,一邊絮絮叨叨地道:“今兒十五,是陛下例行要駕臨德儀宮的日子,偏偏皇后今早起來,就覺得頭暈身重,王太醫你可得好好瞧瞧,不然怎么接駕?若是陛下那頭那幾位公公,來一句皇后有恙不宜駕幸,老奴們可得給板子打死!”
君珂心里有點納悶——皇后六宮之主,納蘭君讓正妻,按說和納蘭君讓應該常見常伴才對,怎么納蘭君讓來臨幸一次,這么著緊,好像這次錯過下次就沒有了一樣?
王太醫給拎著腳不點地向前走,那幾個公公還在不住訴說皇后病情,詢問他該當何藥合適,反正離內庫不遠,有珍稀藥物不妨現在就說,他們好派人去取,也好節省些時辰,王太醫被他們搓弄著向前走,一邊苦笑道:“公公們說笑了,這不請脈豈能隨便開藥方……”
君珂忽然靈機一動,趕上兩步,揚聲道:“聽諸位公公們說來,皇后娘娘舌苔赤,津液苦,當是內熱之癥,別的藥物先不說,上好的龍舌藤是必得要的。”
幾個太監一怔,回過頭來,當先一人三角眼上下打量她一陣,疑惑地道:“你是何人?”
“回幾位公公的話。”君珂襝衽,微笑從容,“奴家是王太醫的妹妹,請旨進宮探親的,因為奴家也擅岐黃之術,陛下著奴家隨哥哥前來,各位娘娘若有需要,方便隨時使喚。”
王太醫瞪著她,頭上的汗刷一下流下來——這女子哪來的?好大的膽子!連圣旨也敢就這么隨口捏造!
君珂才不管這些,來自現代的人,對皇權哪有敬畏凜惕之心,何況她自己的話,都是旨意呢。
幾個太監這么一聽,倒立即釋然,在他們的概念里,也是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再想不到有人敢當面捏造圣旨,立即笑嘻嘻地道:“如此甚好。王大人,令妹說需要龍舌藤,你意下如何?如果真的用得著,咱家記得內庫就有,內庫拿藥要登記造冊,甚是麻煩,不如早些去取。”
君珂笑嘻嘻地拉著王太醫的袖子,當真如嬌憨的妹妹一般,晃著他膀子道:“小妹岐黃之術,可不敢和哥哥比,或許說得不對,哥哥還是請了脈再做決定。”手指一動,已經扣上了王太醫的腕脈。
王太醫本來哪里敢應聲,這一句出口便是殺身之禍,然而君珂手指一觸,一股陰勁涌入,隨即他聽見一線細音,似真似幻響在耳側。
“按我說的去做,否則現在我就將你變成瘋子,讓你在給皇后看診時,瘋言瘋語,行止失當,你說,結果會怎樣?”
可憐的王太醫,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對皇后舉止失當?調戲皇后?就是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啊……
他臉色發白,兩腿直顫,想軟,君珂給撐著,想昏,君珂給醒著,萬般無奈,無處掙脫,半晌,喉嚨如被堵住一般,吃吃道:“是……上好龍舌藤必得是要的,年份……越久越好,公公們若是急著取藥,也可先行一步。”
“那是吶。”太監笑道,“不過龍舌藤這東西咱家只知道內庫有,到底怎樣,哪種最好,咱們還真是不熟悉,要么便勞煩令妹,陪宮人去領一趟吧。”
“好……好……”王太醫只剩了一個點頭的動作,君珂莞爾,襝衽道,“自當為皇后娘娘效勞。”
“王大人,您這妹妹,可比您雍容大方吶。”幾個太監贊賞地點頭微笑,留了兩個宮女,領了皇后宮中腰牌,去內庫取藥,君珂施施然跟著,一路抄著袖子觀景,將記憶中的大燕皇宮和現今的做對比,半晌不由心中長嘆——隔了這么多年,宮中變化不大,很多宮室并未修整,宮墻斑駁,磚瓦陳舊,侍應人數也比當年似乎少了不少,看來納蘭君讓已經裁剪了宮中用度,并沒有如其余新帝登基之后,大肆整修宮禁,甚至給自己建造行宮。
不重享樂,不行奢華,新君如此克扣儉省,毫無享樂心思,自然是想勵精圖治,重振大燕。
君珂腳步微微一頓,心中微涼,大燕是納蘭死仇,這么多年,納蘭雖然一語不發,但君珂認為,他必然志在天下,大燕也好,大慶也好,都籠罩在他滿含仇恨的目光之下,不死不休。
而心高氣傲,把納蘭皇族皇位承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納蘭君讓,又怎會甘于大燕數百年宗祧,結束于他之手?
大堯固然這些年十分興盛,可大燕雄踞當世大國時日已久,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真要全數吞下,談何容易?
兩國之間,面對的將是怎樣一場綿長拉扯的戰爭?天下百姓,又要因此遭受怎樣的苦痛浩劫?
君珂想著從邊境過來時,看見的百姓們驚惶的眼神,麻木的表情,抱著一點糧食四處偷藏的鬼祟動作,心中一陣發緊。
她攏緊了袖子,微微抬頭看天,長吁了一口氣。
遠處,皇帝御駕再次逶迤而來,這是去承元殿西暖閣見晉東王,遙遙地,納蘭君讓忽然掀開轎簾,對君珂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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