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尊上。

    夏青在上京城落雨的夢里,聽過這兩個字，這是鮫人一族對神的敬稱。

    紫色神珠飄浮起來，親昵地往樓觀雪靠近。

    “不——！”珠璣眥目欲裂,一下子伸出手死死握住了它。

    她手指痙攣般捏緊珠子，瞳孔遍布裂痕般的紅絲，渾身都在發(fā)抖：“假的，都是假的，這不可能。神早被抽魂拆骨，隨神宮一起坍塌在大海深處，怎么可能還活著。”

    樓觀雪淡淡說：“我倒是挺贊同你這句話的。”

    珠璣靜靜看著他,后退一步。

    她本來就被阿難劍所傷,現(xiàn)在又心神震裂，被白骨所絆,踉蹌半跪下來。黑色的裙裾迤邐草地，彎曲如海藻般的長發(fā)散開。

    珠璣五指顫抖，神珠從指縫里滲出耀眼的紫光來。她目光渙散,輕聲說：“不,神已經(jīng)死了,我親眼看著他死的。”

    “你不會是神。”她抬眸,靈魂都在戰(zhàn)栗，那是寫入血液的恐懼和臣服。但她還是強撐著，一寸一寸看著樓觀雪的眉眼。

    樓觀雪問她：“我和神長得很像嗎？”

    珠璣沒有說話，可神色已經(jīng)告訴了他一切。

    樓觀雪唇角緩慢勾起，心中的嘲意更重：“果然,瑤珂也是瘋子。”

    珠璣驟然發(fā)作,赤紅著眼恨聲問：“你到底是誰？！”

    樓觀雪已經(jīng)不欲和她廢話,手中的骨笛成利劍,直直刺穿珠璣的眉心。

    “滾！”珠璣眼里涌出困獸般的暴躁殘忍來。她身體內(nèi)瞬間爆發(fā)摧枯拉朽毀天滅地的力量，黑色衣裙張揚獵獵，血池的翻涌的池水被罡風(fēng)卷起，飛濺在空中成為萬千帶殺機的水珠。蝴蝶也為她所用，張牙舞爪，快速地襲向樓觀雪。

    一時間整個春商洞如修羅地獄。

    樓觀雪見此，唇角溢出一絲極冷的笑意來。

    下一刻，萬籟俱寂。

    水滴蝴蝶分落于地。

    “你……”珠璣像是被抽空一切力氣，死死握住骨笛的手都無力垂落。

    壓制，絕對的壓制如網(wǎng)鋪天蓋地將她籠罩，逼得她什么力量都使不出來。

    鮫族的力量都是神贈與的，自然也能全部奪走，能讓她毫無反抗之力的，只有神。

    珠璣唇角溢出鮮血來，大腦內(nèi)最后一根強撐的弦徹底崩裂，臉色蒼白如紙，微微顫抖，渙散的瞳孔已經(jīng)失去一切情緒。

    她以為自己轉(zhuǎn)生，遇到的第一個敵人是宋歸塵，沒想到……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人。

    很久，珠璣輕聲說。

    “我曾以為世人不懂神，沒想到，我也不曾懂過。”

    珠璣唇無血色，發(fā)上的白花碎成星輝，洋洋灑灑落在光塵里。

    她只是跪在地上，窮途末路，那張為貪婪和恨意扭曲的臉上，散去一切情緒。

    所有惶恐、抗拒、癲狂、不愿相信，都在血淋淋的真想面前碎為粉末。

    “百年前，您被人類鮫族算計，被抽去了三魂，抽去了神骨，抽去了力量。所以現(xiàn)在，您是來復(fù)仇的嗎？”

    珠璣抬起手來，輕輕摸上了自己的臉。顫抖的指尖不出意料碰到了長出的鱗片，這是鮫人衰老的預(yù)兆。

    珠璣停了片刻，恍惚又諷刺地笑出聲來。多可笑啊，她和宋歸塵爭斗了那么久，一百年間爾虞我詐，機關(guān)算盡，卻沒想到從一開始，故事的結(jié)局從來無關(guān)他們的事。

    他們都是罪人。

    誅神的罪人。

    樓觀雪饒有趣味看著她，俯身輕輕說：“你知道璇珈死前跟我說了什么嗎。”

    珠璣所有話語止在喉間，僵硬抬頭，這么一個跪在地上的姿勢仰望他。都說鮫人一族的幻瞳可以迷惑人心，誰又知道這其實是傳承于神的術(shù)法，真正能操縱人心的是神之眼。

    漆黑的遙遠的，像通天海盡頭的深淵，無情無欲，終年負(fù)雪。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