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怪物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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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曜將清洗好的抹布掛在鉤子上,最后看了一眼這怎么打掃都顯得灰撲撲的老房子。
他眼中的光亮隨著房中日光燈的關(guān)閉而一起熄滅。
樓內(nèi)有些吵鬧,樓外也并不安靜,時不時就會聽到家長訓(xùn)斥孩子的聲音、夫妻吵架的聲音、激動大笑的聲音……各家各戶像是在比拼音量般,不僅拔高自己的嗓門,還會將電視音量調(diào)到最大。
這些聲音傳入晟曜耳中,就成了嗡嗡的雜音。
小區(qū)健身廣場上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有人抬手,高聲招呼道:“小晟,回去了啊!”
晟曜眼珠子動了動,沖著那滿頭白發(fā)、一臉皺紋的老人點點頭。
“你爸那事情都弄好了?”
晟曜仍舊是點頭。
“哦哦。”
那老人還想要多問幾句,晟曜卻是在這兩次點頭的功夫,已經(jīng)走出一段距離。他只好轉(zhuǎn)頭同其他人議論起來。
“老白的喪事都辦完了?”
“是啊,早上去仙鶴公墓落葬的。”
“老白也是福氣好,活到九十了。女兒去得早,這女婿一直忙前忙后的,還給辦了身后事。”
“女婿一直沒再婚嗎?”
“沒呢。老白兩夫妻想給他介紹對象想了好久,還問過我身邊有沒有合適的呢。三十多年了,人今年都退休了,一直也沒再找。現(xiàn)在老白也走了……”
“聽說他父母早幾年就去世了?”
“是啊,就剩他一個人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親戚朋友……”
出了小區(qū),就是綠樹成蔭的小路。
樹蔭遮蔽天空,白天的時候還能見斑駁的陽光灑在地上,到了晚上,就只能看到樹影間昏黃的路燈。
晟曜慢慢走過那一片樹影,來到十字路口。
他看了眼前方亮著的紅色信號燈,視線沒有焦距地擴散著,余光瞥見了一處光亮。
街對面的小店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打烊,只有那一家還亮著光。玻璃門中透出的光有些黯淡,店招牌倒是從樹蔭中脫穎而出,紅得刺眼。
“圣……勿……診所?”晟曜下意識地在心中念出那霓虹招牌,隨即就聽到了“滋滋”的電流聲。
那招牌閃了閃,在黑暗中蹦出了新的亮塊——“怪物診所”。
奇怪的名字。
晟曜這么想著,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張年輕人的笑臉來。
那是小區(qū)西門門口開寵物店的年輕人,他面對任何人都充滿了自來熟的熱情和熱心。
“……就這邊過去,十分鐘都不用,那家房產(chǎn)中介邊上,叫‘怪物診所’。你別聽名字這樣,那醫(yī)生……那醫(yī)生雖然脾氣有些怪,但特別厲害,藥到病除!什么病都能看!醫(yī)術(shù)特別高超!晟叔,你一定要去看看!”
紅燈轉(zhuǎn)了綠燈,怪物診所的霓虹招牌閃爍兩下,繼續(xù)散發(fā)出幽幽的紅光。
晟曜邁步過了馬路,走向了那家怪物診所。
診所的玻璃門倒映出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屬于中年人的滄桑面孔。額頭、眼角有著皺紋,眼袋下垂,還有兩道深刻的法令紋,看著就是經(jīng)常板著臉,少露笑容。
玻璃門被推開。
晟曜踏上了診所的白色瓷磚。
這白瓷磚就像是晟曜灰白色的頭發(fā),都不是純粹的顏色。
診所內(nèi)的白熾燈有些暗淡,燈管已經(jīng)老化。和瓷磚一樣發(fā)灰的墻壁上貼著老舊的衛(wèi)生宣傳畫,畫上藝術(shù)體的“勤洗手講衛(wèi)生”六個大字,讓晟曜以為自己是一腳跨入了時光隧道,回到了童年,見到了幾十年前街角藏著的小診所。
噠、噠……
走廊里傳出腳步聲,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出現(xiàn)在診所前廳。
大晚上的,這位醫(yī)生依舊穿戴整齊,一絲不茍地戴著白色醫(yī)用帽、白色口罩。白大褂下是同樣白色的襯衫和褲子。這些白色也和這診所一樣不夠純粹。灰褐色的血跡星星點點散布在醫(yī)生的胸前,衣擺和褲子上則有一條條濺射狀的血跡。
醫(yī)生雙手插在口袋里,安靜地望著晟曜。
晟曜覺得他的眼睛散發(fā)著詭異的幽藍色光芒。
不過,這些他都沒有放在心上。
“我是聽人介紹來的。你能看各種病?什么病都能看?”晟曜開門見山地問道,語氣中既沒有遲疑,也沒有希冀。
“進來吧。”醫(yī)生出聲,卻沒有回答晟曜的問題。
他聲音帶著種詭異的回音,聲音一圈圈傳出去,又一圈圈反彈回來。
晟曜不假思索地跟上了醫(yī)生的腳步,轉(zhuǎn)入那走廊。
走廊很短,一眼能忘到頭,只在兩側(cè)各開了一扇門。
晟曜隨著醫(yī)生進入了左手邊掛著“診室”牌子的門。
門敞開著,里頭只有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地上的拖線板和凌亂的電線糾纏在一起。書桌上放著臺老式的顯像管顯示器,十分笨重。除此之外,就只放了個文件欄和一只筆筒。
文件欄中只有一份文件夾。醫(yī)生拿了那文件夾,打開后,抽出里面的表格,并遞上筆筒里唯一的一支筆給晟曜,“填一下基本信息。”
晟曜的視線落在醫(yī)生的手上。
醫(yī)生伸出的那只手,五指修長,指甲不是健康的紅色或不健康的灰色,而是猶如時尚女性那樣在甲面畫了畫。那圖畫是不同的人臉,五官抽象,各自做著夸張的表情,很有藝術(shù)氣質(zhì)。
晟曜接過了筆,認認真真地填寫表格,嘴上問道:“你什么病都能看嗎?”
醫(yī)生問道:“你哪里不舒服?”
這對話,聽起來像是尋常的醫(yī)患之間的問診。
晟曜馬上說出了不尋常的答案:“心病。”
話音落下,他也寫完了最后一個字,將表格交給醫(yī)生,認真說道:“我想要死,我希望你能殺掉我,讓我親眼看到自己的死,最好死得無比痛苦、死亡過程無比漫長。”
如果不是表格上寫著晟曜“60”歲的年齡,如果晟曜說這話的時候不是那么平靜,那這番話聽起來就像是個中二少年的宣言。
醫(yī)生沒接話。他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晟曜填寫的個人信息,抬手提筆,在那表格下面的“病人主訴”一欄中快速書寫起來。
筆尖和紙張接觸,沙沙作響,帶著某種韻律。
晟曜完全看不懂醫(yī)生在寫什么,只能聽到那“沙沙”的摩擦聲。漸漸的,他聽到了笑聲。不僅是笑聲,還有痛哭聲、嚎叫聲、啜泣聲……哭聲高低起伏,那笑聲也是不同聲線的大笑與輕笑重疊在一起,似雜亂無章,可每一種聲音又十分清晰,如不同樂器,全都應(yīng)和著醫(yī)生落筆書寫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奏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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