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7 蹉跎不得意-3-《帝國的黎明》
搶青樓的事情在汴京鬧騰了一陣便平息下去,反而成了一段風流佳話。李邦彥倒會做人,第二天便將賣身契送給陳府,還附上了一份賀禮,朝會時見著陳東,還埋怨他不早和自己說。清明節(jié)過后不久,朱森便上書謝罪,自請為去世的恩師守墓三年,讀書悔過。官家趙柯念他卻有悔改之心,特意下旨,在福建路楊時的墓前修筑一座草廬,賜給楊時的弟子守墓所用,并欽賜名為“三省堂”。朱森與何方離京這日,陳東更邀約在京師的理學社士子,大張旗鼓地在汴河碼頭為其送別。
站在官船的船尾,何方正朝碼頭遙遙揮手,看著陳東帶著新婚燕爾的夫人,何方笑道:“朱兄平常將‘克己復(fù)禮’掛在口上,真是沒想到,居然做得出帶人搶青樓的事情來?!彼椭焐m然同窗好友,平常談得都是道德文章,今日方才提起此事。
朱森微微一笑道:“夫婦有義而后父子有親,父子有親而后君臣有正。故曰:婚禮者,禮之本也。李邦彥逼良為娼,居然想用師師來要挾少陽,滅絕人倫,逆施天理,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若以我本心,便當砸了天下青樓,燒盡賣身契,放其夫婦自相匹配。為李邦彥造一鐵跪像,做賣笑之狀,長跪于京師坊市,以為后世之警?!?
何方見他不似說笑,嘆道:“這事情前世未有,恐怕朱兄想得出來?!毙睦飬s是暗暗為朱森可惜,空有一身的才學和抱負,卻因為先天身為國戚,不能得志于朝堂。何方暗暗道,朱森如此不遺余力襄助陳東,恐怕也有彌補心頭憾事之意。
朱森卻笑道:“正德兄過譽了,以我之見,這事情,至少還有一人做得出來?!?
“誰人?”何方疑道。
“趙行德。”朱森眼中現(xiàn)出思索之色,“這幾年來,元直不知所蹤,每有文章傳世,其力主均田恤民,士紳推舉賢達為地方官,虛君實相等論,每一樁都是前朝未有的事情?!?
“是么?”何方臉色微變,悻悻道,“趙元直也太不珍惜羽毛,近日最為流傳的那篇《東海食珍》,鼓吹一種叫海參的蟲子有滋陰壯陽之效。有他的大名作保,現(xiàn)在好些人都在搜求海參服食,號稱什么連御數(shù)女,廣延子嗣,這東西有這么神么?”他頓了一頓,低聲道,“我聽說大內(nèi)也開始采買此物,據(jù)說官家親自囑咐,要列在和女真互市的物品里。”
朱森微微一笑,沒有多說話。何方只是聽說而已,他卻知曉,官家趙柯試過之后,感覺大好,下令將趙元直其它文章統(tǒng)統(tǒng)收集來觀看,結(jié)果除了《東海食珍》,其它皆是議論朝政的,把官家看得眉頭打結(jié),嘆道:“趙行德真異人也?!钡獙⑾然蕷J定的謀反一案翻轉(zhuǎn)過來,恐怕還待時日。
趙行德同韓凝霜、許德泰等一行百余騎抵達了金國黃龍府,韓大先生將他們安排一處大莊園里。韓大先生原打算在韓凝霜回遼東之前便議定盟主,誰料韓凝霜得知消息后,兼程趕到了黃龍府,他反而不著急了。漢軍寨子分布在廣袤的太白山、大小鮮卑山里,幾十年間各自的情形也不十分清楚,趁著各寨的好漢還未到齊的這段時日,底下的勇士之間動手較量,也有試探彼此寨子實力的意思。除了漢軍之外,更有好些女真武士在校場中練武,好些姑娘婢女三五一堆,一邊相互說笑打鬧,一邊朝著場中勇士指指點點。
遼東原本便是胡漢混雜,習俗也相互影響,遼國自從韓昌之亂后又推行易服斷,此時漢軍大都左衽,許多都是髡,唯留兩鬢,或一長綹散,或胡亂結(jié)兩根辮子,或者干脆剃光了腦門。通常來說,漢人的辮子和契丹人相仿,留的是兩鬢的頭扎成,而女真男人留的是顱后辮。而雙方之間在言行氣質(zhì)上的差別極大,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一棵大樹下面,胡氏雙手握著一柄長劍,對著前面的空氣不斷砍劈,這自右上往左下方的砍劈動作已經(jīng)做了一百多次,大顆的汗水從額頭上滴下來,她卻緊咬著嘴唇,固執(zhí)地不肯休息。旁邊一個女真人有些無聊,走過去和她搭訕,胡氏置之不理,那人居然便要和她動手較量。剛剛習武的張胡氏怎能是那女真男人的對手,剛剛一個照面,便被那人用劍柄打倒在地。
“男子漢大丈夫,欺負一個女流,真是豈有此理!”不遠處的劉政憤憤道。他放下手里一柄弓箭,抽出橫刀,就要上去打抱不平。
“又去英雄救美啦!”杜吹角一邊練習著橫刀的刺擊,一邊笑道?!斑@家伙就是見了女人便腿軟。在康國這樣,到了遼東還這樣?!彼耸堑抖苁殖錾恚瑒偛趴茨呛暇毩暤糜心S袠樱褪橇馊趿诵U^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趙行德帶領(lǐng)這隊軍士,不管是行軍還是駐停,但有余暇,都各自打熬力氣,練習武藝,這個便是軍士安身立命的本錢。
旁邊趙行德微微一笑,也沒阻止。這校場上動手較技的事情也沒什么稀奇。他右手一松,箭矢穩(wěn)穩(wěn)地飛到百步之外,靶子上已扎滿了箭矢,這才走到箭靶子前面,將箭矢拔下來,繼續(xù)練習。十余名軍士都聚在校場這一角,而整個校場上已經(jīng)有兩三百名軍兵在舞刀弄劍,有的只是單純的習武,有的則是在展示寨子的實力。
“哎呦,劉英雄要不妙!”杜吹角喊了一聲,趙行德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和劉政較量的那名女真人頗為勇猛,過了十幾招后,居然將劉政逼得左支右絀。除了胡氏緊張無比在觀戰(zhàn)外,旁邊還圍過來了十幾個漢軍、女真軍,還有好幾個姑娘。劉政本來擅長的是箭術(shù),此刻因為旁邊的人多,不肯失了面子,雖然有守無攻,連連后退,只咬著牙不肯認輸。那女真人久攻不下,眼中漸漸多了一份厲色。
“過去看看。”趙行德見勢不妙,忙帶著杜吹角等人趕了過去。
趁著劉政后退稍稍緩了一瞬的機會,完顏宗翰雙手握著刀柄已舉過頭頂,就要趕上一步,凌空下劈,趙行德急忙喊道:“刀下留情!”這時就算彎弓搭箭也來不及了。就在此刻,胡氏突然仿佛了瘋一樣沖進場中,一把抱住那女真人的腰部,完顏宗翰被他這一打岔,怒罵道:“好個瘋婆娘。”一邊用力轉(zhuǎn)身,一邊刀柄重重朝她的肩背上砸去。
恰在此時,一柄利劍忽然伸到完顏宗翰的頷下,劍鋒透著絲絲寒氣,饒是完顏宗翰久歷戰(zhàn)陣,也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抬頭一看,正對著韓凝霜凜冽的目光,不由得怒道:“凝霜,你是想要殺我嗎?”韓凝霜冷冷道:“這是我的婢女,你不能傷她?!焙弦娏隧n凝霜,也不待完顏宗翰點頭,滿臉羞愧地回到她的身邊。
這時,趙行德等人也三步兩步趕了過來,杜吹角笑著勸道:“比武而已,莫要傷了和氣?!?
完顏宗翰將彎刀收回刀鞘,恨恨道:“沒本事就不要管閑事?!眲⒄宦?,按捺不住,卻被趙行德一眼瞪住,示意他不要亂來。韓凝霜卻另有會意,柳眉微豎,沉聲道:“我這婢女初習劍術(shù)不久,你若是不服,便和我較量較量?!?
完顏宗翰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忽然冷冷笑道:“我可不敢,萬一收不住手,皇姑姑要罵我,宗弼要怪責,我可吃不消?!?
完顏宗翰轉(zhuǎn)身要走,韓凝霜卻在他身后大聲道:“一個大男人,只知道欺負不會劍術(shù)的弱女子,見了真正的敵手,卻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逃走?!彼@話是用女真話說出來,極為順溜,旁邊的姑娘都一起笑了起來。完顏部落在百十年前還是母系部族,剛立國不久,尊卑不如中原那本分明,這完顏宗翰雖然是丞相撒改之子,卻不能禁止這些女真族中的姑娘笑話他。
完顏宗翰這張臉頓時變得通紅,轉(zhuǎn)過身來,沉聲道:“你要和我動手的,輸了可不能找長輩告狀?!卑纬隽搜g彎刀。完顏部族是九天女的后代,過去部族中的女人都能射箭拿刀,據(jù)說連領(lǐng)也是女的。所以完顏宗翰到不覺得和女人動手有失體面,所以剛才才會有意以此為由去勾搭凝霜的那個婢女。
韓凝霜沒有答話,只將劍柄收回在腰,劍身卻斜向上指著完顏宗翰的臉,場面頓時靜了下來。她只擺了這么個起手姿勢,便引來旁邊其他女真部族姑娘一陣叫好和羨慕的眼光,這場面里女人自然向著女人。
完顏宗翰大吼一聲,大步向前,一刀劈向韓凝霜雙手握持的長劍,韓凝霜卻絲毫不退,身子一偏避開當面,搶上左前一步,立時占到上風,劈了完顏宗翰一刀,逼得他不得不揮刀擋格。韓凝霜卻不和他比拼力氣,不待雙刃相交,再度側(cè)移了一步,搶了一個完顏宗翰揮刀砍來十分難受的位置,這一回,迫得完顏宗翰跟著她轉(zhuǎn)身移動起來,雙方主客之勢已成,完顏宗翰只是仗著力氣大,不斷揮舞著彎刀,強行護住了周身。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杜吹角驚嘆一聲道:“這是我夏國軍中的橫刀術(shù),韓姑娘從哪里習來?”
見劉政眼帶懷疑,杜吹角沒好氣地道:“老劉啊,不是我說你,這是近戰(zhàn)用的雙手劍術(shù),韓姑娘使得爐火純青,至少比你強上好幾籌的功夫,你們弓箭手還是要多練練近身兵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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