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的周望景，想到那位每日都在數據塔中看書的老人，心中完全不是滋味兒。

    一生教育自己的孩子進入基金會，到最后羅薩變成了現實扭曲者不說，到最后甚至要親手送走自己的孫女。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加殘酷的事情嗎？

    “起初上層并不同意這件事，但是坎帕爾老爺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他當時是這么說的‘你們，你們沒有相信一位天才，你們還把她當作了怪物，而她的愿望卻是拯救你們所有人?！悄銈兒λ懒怂?，也是我···也是我的無能，害死了她?！乙闼黄鹑タ此肟吹臇|西，無論那里是什么，如果她進一步的異化，你們可以截斷潛水倉的繩索，這樣我和我的孫女，就都會死在深海中。’”

    “他的發言作為一位疼愛孫女的爺爺而言是至高神圣的，他做那番發言的時候，那份威嚴和堅決震懾住了全場，那份悲傷也讓任何人都不忍心再提出反對的意見，于是提案被通過了，他們于是在六年前被投放入深海，那一天正是娜塔莎的15歲生日?！?

    周望景呆呆地仰望天花板，想象那個老爺子那一刻的堅決和野獸一般用盡全部的力氣，那份堅決甚至會讓那些從來沒有相信過娜塔莎的人都懷疑自己的看法吧？

    “對深海的探索不同于任何在陸地上的探索，其危險和辛苦完全不能與地面的探索同日而語，基金會雖然同意了坎帕爾教授和其孫女的請求，但是并不對其安全做出過多的投入保護，這對一位老人和一個還沒有成年的陷入異化的孩子來說，是無比致命的?！惫帕Z德說：“最后只有坎帕爾教授一個人活著走出了潛水倉，她當時背著自己孫女的尸體，推開了想要扶他的基金會成員的手?！?

    “‘她是對的。’‘我一定會證明的?！銈?，你們就在被拯救的愧疚中，懺悔如今所做的一切吧，你們，你們···’”古力賈德試圖模仿坎帕爾教授當時的語氣，但是那份悲傷卻是模仿不出來的，于是在周望景的視角看來難免會有些滑稽。

    但周望景此刻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所以說，坎帕爾博士到今日為止，一直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她的孫女嗎？”周望景看向古力賈德，古力賈德則是點了點頭。

    “在那之后，史前無人論就作為他的論文發表出來了，很多人都知道這‘荒唐’的事情，所以都不把這觀點當回事，只當是一個老人在給自己孫女伸冤的方式，而不知道這件事的，更是不會相信這么匪夷所思的論題?！惫帕Z德笑了笑。“你可以也覺得他有些瘋，但是你應該尊重他，他不是一個幸運的老人，羅薩作為他的后代也不是幸運的孩子，但是他的孫女一定很幸運有這么一個爺爺?！?

    “我明白，我不會那么想的，不如說，我也很敬重他?！?

    “如此最好，他經常會在數據塔中，還和我說過看到過你的事情，能被他提到的人可不多，想必在他的內心深處，也很想你這樣的晚輩能去和他說說話，畢竟你的年紀和他的孫女也差不太多?！?

    “我知道了?！敝芡包c了點頭。“對了，主任，坎帕爾博士這次還有話讓我帶給你?！敝芡皩⒖才翣柌┦孔詈蠼淮脑挘嬖V了古力賈德。

    “第三層第722本書···好的，我明白了。”古力賈德露出了興奮的笑容，同時就按下了數據塔的電梯?！叭绻怀鲆馔獾脑?，你的第二把深紅王之矛，就快要有下落了。”

    “坎帕爾博士為什么會知曉深紅王之矛的下落？”周望景有些訝異，這地下城都被毀掉了，這通往數據塔的電梯竟然還能運作呢？

    “別忘了，娜塔莎的能力是側寫和預知，這種能力難免會看到一些···嗯，‘不該看到’的東西，而這些她似乎都告訴了坎帕爾?！惫帕Z德笑了笑說：“而和他交易的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他絕對不會泄密···也沒有多少人會聽他說話?！?

    隨著電梯進入了辦公室，兩人登錄其上。

    “那個···主任，這地底下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其他的安全電梯都停運了吧？你這臺什么材質??？這么結實？”隨著電梯開始向下，周望景有些忐忑的問道。

    “你這么一說其實我這電梯還是昨天事故后的第一次運行，保修人員說是今天下午來也沒來···”

    “我他喵！我要下車！”周望景氣急敗，下一刻頭頂上的升降梯繩索咔咔作響的聲音已經傳來。

    隨后兩人就如同隕石一般的下墜，古麗加德給周望景掛上安全帶，筆直的沖向了地下城市。

    地下城市中，古力賈德和周望京漫步在廢墟之中，升降梯果然還是受到了一定的摧毀，只能將他們豎直的向下放置在了地面，卻不能向之前一樣平移到數據塔所在的位置。

    于是他們只能漫步在廢墟中，前往數據塔的入口處。

    “作何感想？”古力賈德點燃一支雪茄，漫步在滿地襯鉛鋼方體中，而在這些襯鉛鋼的碎片中，還活著的或者已經半死不活的異常生物或者物品們好像正在開一場狂歡party。

    “這可真是糟糕透了?！敝芡靶⌒牡牟仍谶@些死去的異常間隙，每一個失誤都可能踩在一個半死不活的異常身上，然后對方的慘叫聲就給古力賈德的內心再添一道傷痕。

    這方地下城是基金會分部的研究所，更是古力賈德除了倉以外的第二個收藏間，而如今這塊基金會分布的寶庫徹底的被摧毀了，類似的感覺可以聯想自己家里的保險箱小金柜被一把火燒了···

    這些異常顯然還沒有完全擺脫縊王悲歌的影響，長腿的八音盒還在興沖沖的演奏，一個舊紀波斯風格的銅盒子里正間歇地噴吐熊熊烈焰，一個表面鍍銀的骷髏頭骨正沖著古力賈德和周望景張嘴大笑，保存完好的牙齒“咔咔”地扣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