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是夜。 韓白又羞又惱。 氣自己不爭氣,貪圖一時名利。 與往日里自己最痛恨的那類人同流合污。 把自己活成了最討厭的樣子。 惱自己蹉跎半生,中舉不成,仍舊是一秀才。 讀了半輩子的圣賢書,竟然還不如一界“白身”信手拈來的三首詩。 這哪里是三首詩。 是刺中韓白的三把劍啊。 他越想越不得勁。 嘔得生生吐出大半碗血。 急火攻心,一口氣堵在心口,憂郁成疾。 韓白想不通,同是讀書人,自己從小挑燈夜戰,夜不能寐,頭懸梁錐刺股,不敢有一絲懈怠。 明明遠超同齡人,也在小小年紀高中秀才。 曾記得那時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無人不羨慕,也曾發誓連中三元,考個狀元回家。 結果,在舉人一途就折戟了半輩子。 韓白讀著自己的文章,老淚縱橫,讀一篇就燒一篇,還大哭大鬧,“讀書有何用,讀這么多書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如人溜須拍馬,送禮行賄,我等讀書人,傲氣何在,傲骨何在,文氣何存?” “治國齊家平天下,就是一句笑話。” “書生經國,為民立命,就是一句笑話。” 韓白心態大崩。 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再癡癡念著,“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無邊落木蕭蕭下,呵呵。” “萬里悲秋常作客,呵呵。” “艱難苦恨繁霜鬢,赫赫赫赫。” “潦倒新停濁酒杯,哈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啊。” “我輩讀書人,讀書讀到狗身上去了。” 韓白痛哭流涕。 懺悔自己的行徑。 悔不該存了竊取學生詩句的心思。 悔不該以不正當的手段奢望名利雙收。 這是文人通病,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偷,這叫搬運,這叫借鑒,這叫再創作。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人相輕。 若是單單一首詩,還不能令韓白心境告破。 狠就狠在,連來三首,一首比一首絕。 也令人絕望。 韓白窮其半生,也沒有一首能叫得響的佳作。 短短時間,就見識三首千古絕唱。 怎能不讓他感到絕望。 他覺得自己沒戲了。 也不再奢望什么中舉了,甚至桃李滿天下的愿望也淡了。 自己的學生,隨便一個什么叔叔,就能作出如此佳作。 讓他這個先生,如何自處。 這還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韓白違心戳破了自己長久以來堅守的底線。 他的心態,就此崩潰。 韓白陷入深深自責不可自拔的哀傷。 到最后一口老血又噴了出來。 “舒服多了。”韓白燒盡文稿,竟然有一絲解脫。 他抬頭仰望,覺得今晚的月特別的圓,也特別的美。 “如此良辰美景,真是……”韓白長嘆一聲,雙眼渾濁,嘴角露出笑意,如獲釋重低語,“真是個懸梁自盡的好時光。” 輕飄飄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卻是那般的自然。 韓白一抹胡須,轉身進屋,沐浴更衣,焚香禱告,一根白綾上梁。 他就像要去赴宴的老者。 穿戴整齊,嘴角蘊笑,站上了板凳。 一條繩,一個人,一張板凳腿一蹬,就此解脫。 韓白雙手扶白綾,盡量保持平靜,還憋著口氣,去正了正年少讀書時戴的那頂儒冠。 他要安詳的走,最后的盡頭,也要保持讀書人的體面。 “我不甘啦,我好想中舉。”韓白憋紅臉,漲得豬肝色,用盡最后一口氣,喊出了他最后的絕望。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就在韓白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一聲悠悠的聲音,似從他心底響起。 “滿足你。” 韓白長嘆一聲,心有不甘,卻是眼前一花,回到了那個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年少韶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