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萬年的仇人。 天道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了。往前一步,衣擺處流蘇如細雪,混著來自深淵的青嵐霧色,她俯身,暗銀色的眼中光芒凝結(jié)成冰,輕聲說:“你們今天,是打算一起死嗎。” “想做一對亡命鴛鴦,我成全你們啊。” 楚君譽的衣袍掠過騰飛的血沫,立在了懸崖邊緣,同時修長的手指,翻轉(zhuǎn)過誅劍。 下一秒劍光如虹,刺破蒼穹,隨即是咔咔咔清脆的聲響。 劍意化驚雷從天落,直斷八方漆黑巨大的鏈鎖。 吊掛在空中的血池,再也沒有了支撐點,“砰”地往下落。 天道臉色一變,身體前傾,卻也沒有失態(tài)。衣袖一揮,從她腳下溢出純白空靈的力量,將高臺拖起。 楚君譽卻未停手,又一瞬間,誅劍一分為萬。萬萬虛影,沖砍旁邊巍峨的山壁。劍鑿開石頭的聲音,分外清晰。 嘩啦啦,飛石從天落,灰沙鋪天蓋地。一條一條猙獰的縫,在山壁上蔓延。 裴景還沒穩(wěn)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瞪大眼,看著旁邊一整塊、即將傾頹的山壁。吶吶開口:“你……在干什么?” 天道也沒料到楚君譽一出場,就是這樣直入主題的殺意和毀滅。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要讓血池入深淵,要讓禁地被摧毀,讓山崩塌,讓地分離。血洗九幽。 天道咬牙,從牙縫里霍霍笑出聲:“我倒還是小瞧了你。” 楚君譽出現(xiàn),便一直沒說話,氣質(zhì)清冷如空山雪月,神色卻是平靜的。 平靜里暗藏刀鋒。 而他也平靜地伸出手,劍尖直指那座養(yǎng)育天魔的高臺。 被誅劍直指,天道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 她是不該覺醒的部分規(guī)則,而誅劍,遠在規(guī)則之上,出生在天地之前。 克制住那份惶恐,她冷笑著:“你這一世已經(jīng)不是誅劍之主了,裝腔作勢,以為嚇得住我。” 裴景愣怔,感覺到腰上手臂的力度,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被楚君譽抱著,趕緊掙脫:“等等,你先放我下來,我現(xiàn)在很強,我?guī)湍阋黄饘Ω短斓馈!? 楚君譽察覺到懷中人的動靜,唇角一絲冷笑,說出了第一句話:“很強?”低頭,神色如霜雪淡淡道:“強到差點葬身于此?” 裴景一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裴景卻能感受到楚君譽壓抑的怒火。 他生氣了怪不得一出場就帶著這樣翻天覆地的毀滅氣息。 “若我來晚一步,是不是你死在下面我都不知道?” 楚君譽問。 裴景被他問懵了。 楚君譽語氣冰冷說:“我記得我叫你不要輕舉妄動。” 裴景深呼口氣:“……對不起。”這次是他魯莽,根本沒想過會在這里遇見天道。 楚君譽沉默看著他。 他一開始就沒想過裴景會安安分分等他來。 只是沒料到,裴景居然找到了這里。而且,差點命喪于此。想到少年剛剛墜下的身影,和自己萬年不曾有過的心與魂的驚愕惶恐。 楚君譽眼眸殺意更深,血色濃郁。 他松開裴景,讓他安穩(wěn)站到地上。 裴景下意識抓住楚君譽的手。 八方石鏈粉碎,這個地方很快也會崩塌,亂石傾頹里,天道冷幽幽望著他們,:“倒還真是情深意切,楚君譽,看來你動情已深啊。” 這對她而言,可是個好消息。 楚君譽現(xiàn)在除了殺她外,不想和她有任何廢話。 藏在寬大黑袍下手腕一轉(zhuǎn),指向高臺的誅劍驟然一收。 他反握住裴景的手,轉(zhuǎn)身,把劍柄放到了他的手心。 劍柄青龍盤旋,浮雕栩栩如生,此刻落在掌心,于裴景卻是重千鈞,他道:“你拿著吧,我現(xiàn)在發(fā)揮不出它的力量。” 楚君譽說:“你才是它的主人。” 黑袍銀發(fā)的青年立在崖端,睫毛鴉羽青色,華發(fā)生霜。 神情卻是裴景從未見過的。冷靜又認真。 “而我,也不需要。” 裴景一瞬間愣怔,然后心中涌出無限慌亂。 “你要干什么?” 楚君譽微笑,輕撫過他的臉:“去做我上輩子沒有完成的事。” “不,你再等等我。” 明白他的意思,心臟揪在一起,裴景瞪大眼。 楚君譽剛才千劍破山,現(xiàn)在從天上滾滾下的是巨石泥沙。 每一顆都像是炸彈,砸向深淵,砸向裴景身邊,頃刻爆炸,碎石鋒利像刀片。 他太急著去抓楚君譽的手,不小心被那碎石劃破臉頰。 血絲伴著發(fā)絲,凝固在少年的眼中。 楚君譽一愣,笑了一下。 最開始的怒氣也消散。 他伸出手,在亂石紛飛里,接住裴景。 無視旁邊飛墜的巖石,和高臺上的森冷神明。 裴景抬頭,焦急地說:“相信我一次,我們先走!等我有能力再一起,這次先走吧,楚君譽,走。” “聽話。” 楚君譽低頭吻上裴景的唇,堵住他口中的哀求,堵住他眼中的悲傷。 “你也相信我一次。” 相信他什么?信他和天道同歸于盡? 裴景心中涌現(xiàn)莫大的憤怒,伸出手死拽他的衣服,把這個安撫意義的吻粗魯結(jié)束,眼眶赤紅:“你跟我走!” 楚君譽跟他說:“走不了。天道覺醒,九幽復蘇,季無憂估計也快趕來,到時你怎么可能走得掉呢。縱然是我護著,也不行。” 裴景只拉著他的手,緊緊不放開,眼底少年時的意氣狂妄成空,變的脆弱和迷茫。 楚君譽似乎是輕輕嘆了聲。伸出冰涼的手,覆上他的眼。每一次見裴景難過的眼神,都如炙熱刀鋒滾過心臟。 他想,天道這個女人這輩子唯一的聰明,或許就在這了。 留下了少年裴御之的命,長成為他的心魔,成為他的最終審判。 “我會沒事的。” 楚君譽耐心跟他解釋。 “這一次,不是拋下你,而是我把命交給你。” “什……么?” 從唇齒間發(fā)出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 楚君譽說:“你會知道的。” 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就在他們頭頂正上方。血池腥沫,深淵嵐煙,遠處傳來了野獸的咆哮。 埋葬往生之海下萬年沉郁的九幽,這一刻徹底暴亂。 禁地崩塌,黑暗里無數(shù)雙眼睛睜開,望向此處。 而電光火石間,楚君譽猛地把他往外一推。 逆石滾滾,落在地面上,震耳欲聾。 大地在顫抖。 裴景在此間,大腦一片空白,感覺手指被人一根一根掰開。 隔著沙塵,似乎是楚君譽朝他一笑。 只是這一次,他的心思,他一點都不知道。 “楚君譽!” 裴景嘶吼出聲,重重地喘氣,人卻被驟然落下的巨物逼的往后退。大塊石壁脫落,橫立在眼前,煙塵入喉,他最后看到的,是楚君譽轉(zhuǎn)過身,立在昏黃的沙塵里,與高臺上的天道遙遙相對。 “混蛋!”他重重伸出拳,捶在那塊石頭上,骨骼咔咔摩搓出血。眼中液體不由自主冒出。 巨石之后。 整座山都在下墜,唯獨高臺巍然不動,天道神色冷若冰霜,“我是真的小瞧了你。但以你現(xiàn)在的力量,最好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和我同歸于盡。值得嗎?”當楚君譽走過來時,她就已經(jīng)心生了一絲忌憚,往后退了一步。 楚君譽:“和你一起死,當然不值得。” 天道表情瓦解,手指攀上身后的通向虛空的血梯。心中勃然大怒,但對上楚君譽的淡漠的眼,卻又情緒峰回急轉(zhuǎn)。 嘴角扯出一絲弧度,笑容猙獰如白骨之花:“你那么急著找我,是時間不夠了吧。你動了情,力量一日不如一日。馬上就要變成廢人了——唔呃!”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一只黑色的蝴蝶,落在了她喉嚨上。 蝴蝶是輕軟的,扇動翅膀的剎那,卻仿佛時空停止。 楚君譽:“所以真該感謝你手下的那些蠢貨。” 天道愣了很久,抬起蒼白冰冷的手。 那在人間腐食一切的蝴蝶,在她手中也不過骯臟卑微的昆蟲,輕輕一捏就死去。 灰色的痕跡在她脖子上留下。 天道已經(jīng)站到了虛空縫隙之下,面無表情:“那就看我們誰活得久。” 她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楚君譽對上的,因為她的孩子剛剛覺醒,而萬年前那些老不死又以各種方式開始作亂。 她要等楚君譽形同廢人時出手,要保留力量幫助她的孩子斷天梯! 手指攀上血梯,天道純白的衣裙開始化為碎羽,身體發(fā)膚變淡,她眼含戾氣,沉沉說:“你給我等著!” 轉(zhuǎn)身就要虛空,誰料她消亡過后,虛空之門卻沒有關(guān)閉—— 天道愣愣俯身,看著下面的男人。 “你——!” 楚君譽眼含雜譏諷之色,銀色的發(fā)掠過眉。而衣袍浴血,獵獵在風中。 裴景被堵在山洞里,往后是已經(jīng)被天魔一族用流沙封鎖的出口,往前是依舊在滾下巨石的山洞。 他平復下心情,往前走,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喘氣喘得大口,就吸入了帶著血腥的沙礫。 堵在喉嚨,煎熬難受。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