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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戴晚好的尖叫使她成為了全場的焦點,周圍用餐或者交談的客人們都向她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有好奇的，有覺得她無禮的，也有潦草一掃就事不關己移開的。服務生也被引了過來,看到是霍斯衍那桌,又停下腳步，一副猶疑不決的樣子。

    那位尊貴的客人事先交待過，沒事的話不要過去打擾,可那女士的行為已經產生了很不好的影響，唉,真是進退兩難。

    淼淼感到非常意外，戴晚好看到霍斯衍會是這么大的反應,她本就心神難定,猝不及防就被戴晚好的尖叫聲嚇到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在外一貫注重臉面的戴晚好,從長久的震驚中回過神,聽到別人的指指點點，像被當眾剝掉了所有衣服，難堪又窘迫,恨不得當地找個洞藏進去。

    她仍然看著霍斯衍,這個時隔九年卻一眼就認出來的男人，內心像經歷了一場大地震。

    戴晚好從高一就暗戀霍斯衍了,只不過她那時太自卑,只能偷偷藏在心里,既甜蜜又心酸。甜的是，每次看到他，總會心跳加速，聽到他和同學討論奧數題，聽不懂，但不妨礙她把他的話句句裝進心里，然后假裝匆匆從他身旁經過，如果能得到他的側目，就會感覺幸福得快要死掉。

    酸的是，從頭到尾，這場暗戀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她想，自己永遠都不會告訴他。

    因為覺得不配。

    沒有人配得上霍斯衍。

    高二時，班上來了個轉學生，就是謝安淼淼。和學校里的大部分女生一樣，她也喜歡上了霍斯衍，興致勃勃地給他寫了一封又一封的情書，還在本子上寫追求日記，她追得很高調，虹城一中人盡皆知，甚至后來還鬧到了要請家長的地步。

    戴晚好冷眼旁觀，她從來不認為謝安淼淼會追到霍斯衍，這是天方夜譚、癡人說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暗地里又羨慕淼淼的勇氣，她那么勇敢，那么光明磊落地說出自己的喜歡……

    恰好班里重新分配座位，她和謝安淼淼成了同桌。

    戴晚好對這個熱情的、從外地來的女生沒有一點好感，可她很快發現淼淼個性單純，又不對人設心防，于是假裝和她做朋友，這樣就可以每天從她口中聽到和霍斯衍有關的消息。

    “他今天撐的傘是深藍色的，傘柄上還掛了個黑色小木珠?！?

    “他在今晚的籃球比賽中投了個三分球，超級帥的！扳回勝局，全場尖叫！你聽，我喊得喉嚨都啞了?！?

    “他這次的物理考了滿分，據說全級平均分才到及格線，天啊天啊，他怎么這么厲害呀！”

    ……

    戴晚好聽得歡喜，又嫉妒。

    嫉妒是一種很可怕的情緒，尤其是在請完家長，戴晚好以為淼淼該消停了的時候，卻常常能看到她和霍斯衍在圖書館同進同出，慢慢的，小賣部，學校后山，植物園……也能看到他們成雙成對的身影。

    她謝安淼淼憑什么？！家境一般，學習成績不好，頂多就是一張臉蛋漂亮了點，如果霍斯衍真的被她追到了，那無異于是明珠蒙塵！

    然而又忍不住僥幸地設想：如果當初她也勇敢踏出那一步，會不會站在霍斯衍身邊的就是她了？

    戴晚好產生了自己的東西被搶走的強烈憤怒感，當時太年輕了，心性不定，以致后來受人唆使做了那樣一件錯事……

    此刻，看到霍斯衍和淼淼坐在同一張桌子前，戴晚好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原來這么多年，他們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先前趾高氣昂，想著過來取笑淼淼，順便讓她和男朋友一同難堪的打算，如今全變成了一場笑話，戴晚好被深深的無力感和羞愧擊敗，在霍斯衍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

    “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霍斯衍根本就不認識這個憑空出現的女人，可又從她口中聽到了自己名字，猜測她可能是淼淼的朋友，見她站在桌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知道還要站多久，會不會打斷他今晚的表白計劃？

    戴晚好聽著那禮貌而清冷疏離的聲音，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話，她曾偷偷幻想期待過的，沒想到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眼睛酸澀，心底淚流成河，她想露出自己最美的笑容，可做不到，精致的妝容已扭曲，只能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你好，我是戴晚好，以前也是虹城一中的，是淼淼高二時的同桌，看到她也在這吃飯，我就過來打聲招呼。”

    戴晚好看霍斯衍的神情，便知道他對自己毫無印象，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沒看清她長什么模樣，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淼淼一個人，看著她時，眼神是那么的柔和，寵溺。

    她有那么那么多話想跟他說，可他并不知道她是誰，多可笑。再待下去只會自討無趣，戴晚好繼續保持僵硬的微笑：“不打擾你們了?！?

    戴晚好離開后，霍斯衍暗暗松一口氣，他在桌下緊握住拳頭，又松開，再次握住，想著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的眸底悄然染上了情愫：“淼淼……”

    淼淼突然站了起來：“我去洗手間。”

    她的背影僵直，腳步也完全沒有平時的輕快，明明剛進門時，還是臉帶笑意的，霍斯衍不禁反思起來，難道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惹她生氣了？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怒火朝天地從門外沖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戰戰兢兢的服務生，她踩著高跟鞋，直直地往窗邊某個座位走過去，二話不說，手里的鱷魚皮包包直接砸上正舉杯喝紅酒的戴晚好。

    半杯紅酒全撒在了戴晚好身上，她愕然地回頭看去，一個巴掌往她臉上重重地刮了過來，那處立刻火辣辣的一片，長發又被那女人揪住，也不知對方用了多少力氣，竟生生把她從椅子上扯了下來。

    “賤人！婊`子！不要臉的賤骨頭！你媽生你這條賤命，就是讓你來給別人當小三的？啊？”

    戴晚好看向前一刻還摸著她的手，喊她好好的男人，這位精誠實業的吳副總，平時將一幫下屬訓得服服帖帖，此時居然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就差在那女人面前跪下了，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低下：“老婆，誤會，都是誤會！”

    呵呵。

    戴晚好捂著臉冷笑起來，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狼狽了。老婆？不是說半年前就喪偶了嗎？她真傻啊，一定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連男人的謊言都當做甜言蜜語去相信。

    “老婆，是她！對，是她先勾引我的。我也是一時犯了糊涂……”

    這場鬧劇持續不到十分鐘，最后，夫妻當場重歸于好，攜手離去，而戴晚好則是又哭又笑地走出門，連香奈兒包包都忘了拿上。

    由于中間擋了一道高墻，霍斯衍并沒有目睹那一幕，更不知道當事人是戴晚好，他只是大致聽到發生了什么事，也不是多管閑事的性子，何況他的全部心神和注意力，都聚集在和淼淼表白這件事上。

    又等了幾分鐘，淼淼回來了。

    她沒有看他，盯著桌面還未動一口的黑松露意粉：“我……剛剛我媽媽打電話，說讓我回家吃飯。”

    這是她在洗手間磨蹭許久才想出來的理由。

    霍斯衍又怎么會看不出來，眸色微暗。淼淼拿起包邊往外走，邊說：“那我先走了。”

    “等等?！?

    他追上去，淼淼加快步伐。

    他們身后的服務生，其中一個懷里還摟著一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準備見證一場浪漫的告白。誰知道女主角率先離場，男主角去追，想拉她的手，結果沒拉上，她還走得更快了。

    這……

    兩人默默交換了個眼神，看來這年頭，有錢有顏的男人也不一定能追得到女朋友。

    當晚，淼淼回家里住了一夜，翌日又在八點前趕到了實驗室。

    侯舫人就像跟椅子長成了一體，他手邊放著一杯熱咖啡，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邊敲邊打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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