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四人眼前浮出陡峭、光滑的石壁,無一人吱聲。 張儀心中一動,看向童子:“敢問師兄,先生是否早就曉得我們摘不下來?” “當然!” 張儀不服了:“先生既知,為何還要我們?nèi)フ??這不是有意為難我們嗎?” “為難?”童子橫他一眼,“是你們急于求成,不肯動腦子!” 張儀蒙了:“這??” “敢問師兄,”龐涓也是不服,“那么高那么陡的石壁,叫我們怎么上去?” “你們上不去,有人能呀!”童子應(yīng)道。 “誰?” “猴子呀!”童子學鬼谷子的語氣,“智者善假于物。你們臨行之際,本師兄曾經(jīng)吩咐過,此谷居住著一種獼猴,愛吃此桃,尤其是崖上的桃子。此桃眼下正是成熟時節(jié),成群結(jié)隊的獼猴往往會于凌晨時分緣藤而下,吃那崖上桃子。獼猴愛鬧,往往會一邊吃桃,一邊摘桃打鬧。你們?nèi)羰切钠綒舛ǎ朴谟^察,就能覺察此事,屆時只需候在崖下,不費吹灰之力,伸手接住那些猴子扔下的鮮桃,就可品嘗人間極品了!” 聽童子這么一講,四人無不吸口長氣,懊悔不已。 龐涓回過神來,信誓旦旦道:“請師兄轉(zhuǎn)告先生,我們這就去取仙桃!”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童子叫住他:“不必了!” 龐涓住步,急了:“這??若是不去,先生就吃不到桃了!” “一年之中,崖上之桃唯有前兩日好吃,此時再去摘,已過吉時了!” 張儀若有所悟,由衷感嘆道:“唉,張儀服了!敢問師兄,先生不想再吃此桃,總歸還想嘗點別的什么吧?” “先生新采一款秋茶,需用猴望尖的甘泉水方可沖飲。先生說了,你四人若有愿心,可各汲一桶甘泉之水,供先生沖茶!” 四人皆是振奮。 龐涓急切問道:“請問師兄,猴望尖何在?” 童子指向遠處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尖:“就是那個山尖尖,你們可要認準,若是跑錯地方,就取不到先生所要的水嘍?!? 四人看向那個山尖。 “記住,在山尖尖西側(cè),離尖頂數(shù)丈有一孤松,松旁有一山泉。我再說一遍,先生想喝的正是那道泉里的水,不可汲錯喲!” 龐涓拍拍胸脯,自信滿滿道:“師兄放心,這一次,保管錯不了!” 半個時辰之后,四人各自背了盛水的木桶離開鬼谷,朝著猴望尖走去。 那個山尖看著不遠,走起來卻是費時。四人沿谷底一條小徑繞來轉(zhuǎn)去,直走大半日,方才到達山腳。 四人抬頭望去,倒吸一口涼氣。猴望尖就如一根孤柱拔地而起,聳入云際,除去懸崖峭壁之外,竟無一處可攀。 張儀咂咂舌頭:“乖乖,莫說是人,縱使猴子,怕也難攀上去!” 龐涓哂道:“廢話,要不然,怎能叫它猴望尖呢?” 張儀未去睬他,兩眼眨也不眨地盯在靠近山頂?shù)哪侵旯滤缮稀? 四人站在西南側(cè),剛好望個真切。由于距離太遠,孤松就如附在山壁上,小得他們似乎可以伸出手指將它夾起。 龐涓審視地勢,長嘆道:“唉,泉水沖茶?先生分明是在故意刁難!” 張儀瞥他一眼,慢悠悠地將之前的原話奉還:“要是不敢上去,原程返回呀,甭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龐涓冷笑:“哼,誰丟人現(xiàn)眼,現(xiàn)在說了不算!”扯住孫賓,“孫兄,咱這就探路去!” 孫賓被龐涓扯上胳膊,只好回望張儀、蘇秦一眼,抱歉道:“二位仁兄,我們先行一步,若是尋到路徑,就喊你們!” “呵呵呵,”張儀笑應(yīng)道,“不用了,孫兄!我們誰先找到路徑,還真吃不準呢!” 蘇秦看張儀一眼,頭轉(zhuǎn)向前方,吟道:“走吧,我們跟上!” “跟上他?”張儀朝地上啐一口,“我呸!”指向另一個方向,“就走這邊,樹在那兒掛著,我就不信爬不上去!” 沿山道繞了半天,蘇秦、張儀終于到了谷底,抬頭望去,那棵松樹似乎就在頭頂。 張儀指向崖壁,興奮道:“蘇兄,看到了嗎,這兒雖陡,但比那個長桃子的地方好多了,至少有石縫可以插腳,有樹枝可以攀援,有藤條可以借力!” 蘇秦牙齒一咬:“上吧!” 孫賓、龐涓繞山腳轉(zhuǎn)了小半天,竟然找不到可攀之處。 孫賓審視一下山勢:“賢弟,我們怕是入錯谷了!” 龐涓詫異:“怎么入錯了?” 孫賓手指前方:“你看,那一排峰像是鋸齒,猴望尖不是孤峰,只是最高的一個齒。所有鋸齒連成一片,形成一堵齒墻,我們被擋在齒墻這面,而這面陡峭無比,無處可上,亦無路可走。要是能繞到那道鋸齒的背后,或許有路?!? 龐涓看過去,審度良久,搖頭道:“來不及了,孫兄。我們已走一天,若要繞到山那邊,就必須原路返回,再走一天,然后尋路到山后,又是一到兩天,萬一那邊也攀不上去呢?” “這—” 未待他張口,龐涓接道:“再說,我們這么盤騰,肯定讓張儀那廝占了先!嘿,那廝一旦占先,于我們來說,后面就是苦日子!” 未料他是計較這個,孫賓沒再說話,給他個苦笑。 二人繞山道轉(zhuǎn)到谷底左側(cè)一角,仍是找不到可行之路。 二人正自沮喪,龐涓眼睛一亮,手指遠方:“孫兄,看!” 遠處山壁上現(xiàn)出一個人影,似乎正在忙活。二人緊趕過去,見那人背個竹簍,簍中裝的是剛采的草藥。 龐涓揚手喊道:“喂,采藥仁兄,在下有禮嘍!” 采藥人看過來,見龐涓朝他拱手長揖,一臉詫異,揚揚手中的藥:“我在采藥,有事情嗎?” 龐涓指向山壁:“我們想到山頂,麻煩仁兄給指條路!” 采藥人指著前面一條不起眼的山溝:“沿著那條山溝,就可攀到山頂!” “還有沒有其他的路?” “此山并無他路,即使此路,也只有我們采藥人曉得?!? 龐涓拱手:“謝仁兄了!”說完頭前朝那條山溝走去。 龐、孫二人沿采藥人所指的山溝攀援而上。山路極陡,但畢竟是路,個別地方辟有簡陋的臺階,絕壁處還插有橫木或人工綁捆的藤條,不消一個時辰,二人就已攀到山頂。 站在峰巔,二人極目遠眺,景色果是壯美。 孫、龐二人顧不上欣賞美景,趕忙定了方位,走向西側(cè),尋找童子提到的那棵孤松。待到崖邊,但見深淵萬丈,看不到任何孤松。 龐涓急了,巡看地勢,走至西南側(cè)一處突起的巨石邊,選了角度朝這邊再望過來,方才看得真切,崖壁上的那棵孤松竟然就在孫賓腳下。原來,松樹長在山崖下的一個窩里,深嵌于崖壁上面,站在崖頂看它不到。 龐涓反身走到孫賓處,趴在地上,貼耳于石,聽到崖下傳來汩汩水聲,興奮道:“孫兄快聽,是泉水!” 孫賓貼耳于石,果然聽到水聲。 “孫兄,你候這兒,我下去汲水!” 龐涓打開他上山途中砍下的兩段葛藤,綰出一個死結(jié),接在一處,一端拴在身邊一棵松樹的樹干上,另一端系在腰上,兩手攀了葛藤,沿崖壁出溜下去。 一眨眼的工夫,龐涓落到松樹上,站穩(wěn)腳跟,解下腰間葛藤,朝上叫道:“孫兄,就是這道泉了,你拉葛藤上去,放水桶下來!” 孫賓拉上葛藤,系上水桶,穩(wěn)穩(wěn)地放下。 龐涓接滿一桶:“孫兄,滿了!” 孫賓提上去,放下另一只水桶,再提上來,放下葛藤。龐涓攀著葛藤,在孫賓的幫助下爬上山頂。 龐涓擦把汗水,從懷中掏出兩塊羊皮蒙在桶口,又將葛藤斬下一段,撕作兩半,將羊皮牢牢縛在桶沿上。 龐涓做這一切時有條不紊,看得孫賓不無嘆服,由衷贊道:“賢弟真是有心之人,連這等細處也都想到了!” “呵呵呵,不值一提!”龐涓沿山巔兜一圈,四望一陣,詭詐一笑,“孫兄,那兩位仁兄不知轉(zhuǎn)悠到哪兒去了,連個影子也未見到呢!” “那采藥人說,除去此路,猴望尖無處可攀。我們喊上一喊,讓他們也沿此溝上來!” “孫兄不可!” “哦?” 龐涓恨道:“姓張的自視甚高,把臉皮看得比天還大,我們?nèi)羰呛傲?,他還不羞死?” 孫賓詫異:“張兄不會吧?” 龐涓果決道:“孫兄,今天得聽我的,不喊就是不喊,我就看看張儀那廝是如何打到泉水的!”目光落在葛藤上,眼珠兒一轉(zhuǎn),走過去,將葛藤盤起來,走到崖邊,用力甩下。 孫賓驚叫:“龐兄??”急欲阻止,已是遲了。 葛藤順著崖壁翻滾而下,發(fā)出轟鳴。 龐涓拍拍兩手,朝崖下啐一口:“哼,姓張的,就算你小子有能耐上來,若無此藤,看你如何取水?” 就在他們所站的石壁下面,蘇秦、張儀正沿絕壁吃力地向上攀爬。 山勢越攀越陡,莫說是大樹,竟是連可以借力的灌木也越來越少。蘇秦、張儀手足并用,眼珠子四轉(zhuǎn),到處尋找可以落腳、插手之處。 “蘇兄,”張儀看看日頭,憂心道,“這到后半晌了,只怕我們攀不到山頂,天就會黑下來!” 蘇秦抬頭上望,激動地說:“看,那棵松樹!” 張儀也望上去,果然看到那棵孤松,較之先前所見大多了,如一把巨傘懸在頭頂數(shù)十丈處。 二人信心陡增,繼續(xù)攀援。 蘇秦、張儀僅攀數(shù)丈,就被一塊絕壁擋住去路。那絕壁高約數(shù)丈,莫說樹木,連一根小草也未長出。 張儀環(huán)顧左右,發(fā)現(xiàn)竟無一處可以落腳,長嘆道:“唉,蘇兄,我們這下走到絕處了!” 蘇秦左看右看,眉頭皺成一個疙瘩。 二人正自惶惑,頭頂“噗”地一響,一物從天而降,在他們頭頂?shù)氖律下詮椧粡?,掠過近旁一棵松樹的樹梢,滾向崖底。 張儀看得清楚,驚道:“是藤條!想是龐涓那廝到山頂了!” 蘇秦點頭。 張儀急了,眼珠四下亂轉(zhuǎn),指著左側(cè)石壁:“蘇兄,快看!” 蘇秦看去,一道細細的水流正沿石壁涓涓而下。許是流得太緩,竟連一絲兒水聲也未發(fā)出。 張儀挪過去,掬一口喝過,咂吧幾下:“甘泉哪,蘇兄!來,你也嘗一口!” 蘇秦掬一口,笑道:“是甘泉!” 張儀眉頭一動,從背上取下木桶,放到泉水處。 蘇秦看得明白,吟道:“這??不成!” “有何不成?”張儀指著泉水,“蘇兄你看,眼下我們就在松樹的正下方,此水必是從那道甘泉里滲淌下來。山是一座山,石是一塊石,泉是一道泉,無非是上下差了這么一點,先生縱然是神仙,想他也未必辨得出來!” 蘇秦再次搖頭,緩緩吟道:“山腰就是山腰!前面桃子之事已讓先生失望,賢弟不可再生他念!” “蘇兄不必呆板,先生想喝的是甘泉水,我們汲的正是這甘泉水。再說,我們這不也是被逼上絕路了嗎?前無去路,退回去也是遲了。若是兩手空空回去,別的不說,單是龐涓那廝,還不得由他譏笑?” 蘇秦依舊搖頭。 張儀急了:“蘇兄不必固執(zhí),此番不比前番,先生必然識不出來!” “賢弟為何這般肯定?” “絕壁上的野桃,先生不嘗即知是假的,因那絕壁無人能上,而我們偏又摘回四大袋子,即使是猴子,也不可能扔下那么多。依先生的智慧,還能斷不出來?此地卻是不同,龐涓那廝已在山頂,說明人可攀到山頂。能到山頂,自可汲到泉水。既然泉水可以汲到,先生就須親口品嘗才能辨出真假。同一道水,上下就差這么一點,先生真能品嘗出來,張儀我就??真正服了!” 蘇秦看看四周,取下木桶,遞給張儀,讓他也汲了泉水。 兩人汲滿兩桶,各自背上,小心翼翼地按原路返回。 走至谷底,天色已近黃昏。二人正在疾步趕路,張儀忽地頓步,放下水桶,坐下來。 蘇秦回頭,怔道:“賢弟?” 張儀笑道:“得等等那個姓龐的!” 張儀竟然要等龐涓,這讓蘇秦頗覺詫異。 張儀詭秘一笑:“呵呵呵,得封住那廝的臭嘴,免得他回去聒噪!” 話音落處,遠處傳來腳步聲,龐涓、孫賓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來。 張儀起身迎上,朝二人揚手道:“孫兄,龐兄,總算是候到了!” 龐涓盯住他,愕然道:“候到?” “呵呵呵,”張儀打了個哈欠,做出一臉疲倦的樣子,“是啊。天都黑了,仍舊未能見到二位,蘇兄生怕二位有個三長兩短的,定要在此守候,如若不然,這辰光我們怕是快到鬼谷了!” 孫賓打一揖道:“謝二位仁兄掛念!” 龐涓急不可耐地走到蘇秦、張儀跟前,朝他們的水桶各看一眼,大吃一驚。 張儀故作驚訝:“龐兄,這在看什么呢?” 龐涓不可置信道:“你??你們汲到水了?” “咦,汲不到水,能回鬼谷嗎?二位不會是沒有汲到吧?” 龐涓看向他,目光犀利:“你們所汲,可是甘泉之水?” 張儀鼻孔里哼一聲:“廢話!不是甘泉之水,要它做啥?怎么,二位汲的難道不是甘泉之水?” 龐涓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撓著頭皮:“怪了,你們沒有走到山頂,是如何汲到的?” “呵呵呵,”張儀連笑數(shù)下,“要說這個,倒是奇巧哩。在下和蘇兄遍尋無路,只好望著那棵孤松硬攀上去。攀呀爬呀,眼看就到松樹下面,卻被一塊絕壁擋住去路。該用的辦法我倆用盡了,正自絕望,忽見一根藤條從天而降。想是我們的誠意感動了上蒼,那藤條“啪”的一聲,竟然掛在絕壁上,一端牢牢卡入石縫,另一端不偏不倚,剛好吊在我們頭頂。嘿,我一看,真是喜從天降哪,二話不說,攀了藤條,三兩下就攀上去了。你說巧吧,龐仁兄?” 龐涓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苦笑一聲,自語道:“是他娘的巧了!” 回到鬼谷,四人將四只水桶整齊地擺在草堂外面。 童子聽到聲音,迎出來,逐個察看水桶,目光銳利地射向他們。 龐涓、孫賓顯然有底氣,站得筆直,目光迎住童子。蘇秦底氣不足,不敢對視,看向他處。張儀心里發(fā)揪,裝得卻是過硬。 童子的目光再一次掃過四人:“本師兄問你們,四個桶里的水可是猴望尖頂?shù)母嗜??? 龐涓、孫賓、張儀異口同聲:“是?!? 只有蘇秦沒有吱聲。 童子將目光移向蘇秦:“蘇公子,你的水也是嗎?” 但凡一緊張,蘇秦自然口吃:“我??我??” “嘻嘻,”張儀嬉笑一聲,下意識地打斷他,“師兄無須多問,蘇兄與我始終在一起,我桶中的是甘泉水,蘇兄的自然也就是了!” “你說得是?!蓖記]再和他多話,拿出化石,在水桶上分別寫上姓氏,轉(zhuǎn)對四人,“你們可以走了,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明日雞鳴時分,老地方等候本師兄!” 許是太累了,四人一覺睡去,醒來時已是日出東山,林中鳥鳴。 童子早已候在門外。 蘇秦第一個走出草舍,見到童子,趕忙揖禮,吟道:“師兄早!” 童子還禮:“蘇公子,待他們起來,都到草堂里去,本師兄有話要說!”說完轉(zhuǎn)身徑去。 童子前腳剛走,后腳張儀閃身出來,悄聲問蘇秦道:“師兄說啥了?” “師兄讓我們到草堂里,他有話說!” 張儀撓會兒頭皮:“會不會是水的事?”拳頭一緊,“肯定是了!” 蘇秦皺眉:“如何是好?” 張儀盯住他:“蘇兄沒露什么話吧?” 蘇秦搖頭。 張儀噓出一口氣:“沒露就好。我們一口咬定是甘泉之水,看師兄有何話說。” 龐涓開門出來,邊走邊披衣:“說什么話呀?” 張儀看向他:“嘿,龐仁兄的耳朵倒是靈哩,隔道墻還能聽見?” “呵呵呵,隔墻不隔心哪,誰讓我們是‘兄弟’呢!” “是哩,是哩,師兄來過了,要我等這就去草堂,他有話要說!”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