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鳳體歸隴兮,我王哀悼; 磬塤聲聲兮,情思遙遙。 陰陽兩絕兮,相見無期; 魂縈夢牽兮,無非愛妃。 “蒼天哪—”開明王撲通跪地,仰望蒼天,雙手高舉,聲音嘶啞而悲涼,“愛妃呀—” 這聲悲慟的聲音過后,臺上所有人,包括大巫祝在內,全部加入合唱:愛妃,愛妃?? 撕心裂肺的合唱聲漸漸弱下去,但余音繚繞,管塤鳴起,悠長而蒼涼。 “蒼天哪—”臺下上千人似乎全被這種巨大的悲愴氣氛籠罩了,齊聲合吟,以頭搶地,場面壯觀。 此后,“上朝”儀式進入更為悲愴的哀悼中,由開明王在哀樂聲中面對巨碑親自吟唱《臾邪歌》,歌曰: 臾邪,臾邪; 孔雀飛邪。 臾邪,臾邪; 舍我歸邪。 臾邪,臾邪; 沖云際邪。 臾邪,臾邪; ?? 追悼儀式持續(xù)有兩個時辰,直到每一個在場者皆在哀樂聲中肝心俱碎。儀式散時,開明王已是如癡似呆,呈半暈厥狀態(tài),被眾宮人抬回寢宮。 任憑陳軫走南闖北,見識頗廣,竟也為這樣的情殤場面唏噓不已,向莊勝細問此事,莊勝瞄公主一眼,不愿多談。 顯然,開明王的時下狀態(tài)是不適合議論國事的。 儀式散后,公主入宮探視母親,莊勝陪同陳軫到館驛安歇。 一切安排妥當,莊勝看到陳軫狀態(tài)疲憊,遂告辭道:“大人旅途勞累,這先歇下。在下明日晨起,再來探望大人,共議大事。” “還好,還好,”陳軫笑一下,做出輕松樣子,“將軍請坐,在下正要請教呢!” “請教不敢。”莊勝拱手,“大人請講!” “不瞞將軍,男女之事,在下向不為意,但在今日,在下深為所動了。大王與孔雀王妃的隔世之戀,堪稱驚天地、泣鬼神,若不親睹,必以為笑談。” 莊勝長嘆一聲,算是應答。 “大王戀情,歌舞雖有昭示,但只是個大要。在下是好奇之人,甚想知曉其中細情,還請將軍不吝賜教!” “這??”莊勝遲疑一下,“大王是在下岳丈,長輩之事,晚輩不便多議。大人若想了解細情,可見一人。” “何人?” “大人先歇息一宵,待明日晨起,在下引大人前去就是。” “在下并不疲憊,”陳軫的好奇心被他挑撥起來了,起身,“煩請將軍這就引見!” 見陳軫執(zhí)著,莊勝不好推辭。二人換過服飾,徑出驛館,投東而去。二人說說道道,閑話沒講幾句,竟就到了。 面前是一處莊嚴府宅,門外豎著兩個持戟衛(wèi)士。 二人候有一時,一對年輕夫婦迎出,女子叫聲“阿哥”,飛跑過來,一把挽住莊勝胳膊。男子躬身揖道:“聽聞阿哥、阿嫂來了,在下正要與嗇兒前去探望你們呢。” “謝阿弟了。”莊勝回揖過,指陳軫道,“這位是陳軫大人,楚王特使。” “柏青見過特使大人。”叫柏青的男子躬身揖過,伸手禮讓,“特使大人,請!” 幾人步入府廳,坐有一時,一個年逾花甲但精氣神十足的老人在嗇兒的攙扶下緩緩走進廳門。 相見禮畢,眾人分賓主坐定。得知面前之人是楚王特使,老人的一雙鷹眼里當即射出兩道光柱,直射陳軫面門。陳軫也不怯場,瞇起一雙小眼,與他對射。 老人收回目光,微微點頭,語氣和藹了:“老朽柏灌見過特使大人。” 面前坐著的老人竟然就是開明朝中權傾朝野的老相傅柏灌! 陳軫暗吃一驚,趕忙起立,合手揖道:“晚生陳軫拜見相傅。” “特使不必客氣。”柏灌擺擺手,指席位道,“請坐。” 待陳軫坐定,柏灌再無客套,直入主題:“特使不辭勞苦,跋山涉水,光臨我窮鄉(xiāng)僻壤,可有見教?” “見教不敢。”陳軫拱手,“晚生此來,是奉楚王旨意,為大王和相傅送封急信。” “哦?”柏灌略吃一驚,“急信何在?” 陳軫從袖中摸出一封加有璽印的昭陽親筆書信,雙手呈給柏灌。 柏灌拆看畢,吸口長氣,陷入沉思,良久,轉對柏青:“去,有請?zhí)拥钕隆!? 不一時,太子修魚駕到,急不可待地將信覽過,略略一怔:“秦人謀我?不可能吧?” “不是謀,是滅國!”陳軫沉聲應道。 許是被“滅國”一詞震住了,修魚愣怔良久,方才醒悟過來,陡然爆出長笑:“哈哈哈哈!滅我大蜀?”又是幾聲長笑,轉對柏青,“柏青將軍,你可聽清了?秦人謀我!秦人要滅我開明!哈哈哈哈!就憑他們秦人?”連連搖頭,“楚人別不是讓秦人嚇破膽了吧?” “殿下,”柏青小聲稟道,“據臣所知,苴、巴已修通五尺山道,直達褒漢。由褒漢至土費,如果趕得快,二十日可到!” “到了又如何?”修魚冷冷一笑,“先王之時,與秦人數(shù)戰(zhàn),秦人無不望風披靡,差點丟掉老巢庸都!及至父王,秦人欺我父王年幼初立,爭我褒漢,又戰(zhàn),結果如何?秦人再次潰不成軍,哈哈哈哈!還是老相傅領的兵呢!”說著不無得意地看向柏灌,“是不,相傅?” “是的,殿下。”柏灌應一聲,臉上浮出淺笑。褒漢之戰(zhàn),是他此生最值一提的功業(yè),早晚被人提及,柏灌心里總是美滋滋的。 “哈哈哈哈,”修魚再出譏笑,“秦人被老相傅打得屁滾尿流,秦公不得已,才與父王會盟于褒漢,自愿稱臣不說,又貢金百鎰,寶器無數(shù)。特使大人,你這猜猜,父王是以何物回敬他的?” 陳軫瞇縫兩只小眼,微微搖頭。 “哈哈哈哈,”修魚笑得前仰后合,笑畢,將那封信“啪”地扔在幾案上,極是不屑,“我曉得你是猜不到的。父王收到秦貢,隨手捧出一把土,包在空禮盒里,就這樣回贈他了!哈哈哈哈,一把土呀,一把爛土而已!如此蒙羞,修魚若是秦公,必會一頭撞死在終南山上。”又轉向柏灌,“相傅,修魚所講,可有虛言?” “殿下所言甚是,”柏灌澄清道,“只是與實情略有出入。當時,大王收到秦禮,一時卻無合適的寶器回贈。老臣正自犯難,大王靈機一動,吩咐內臣拿出一堆爛泥,用水、灰攪和,親手捏出不少寶器,噴上顏色,真正是以假亂真了呢。呵呵呵,老臣實在沒想到,大王泥工如此了得。” “還是相傅說得好。”修魚看向陳軫,目光挑釁,“楚王特使,你這可都聽清楚了?” “哈哈哈哈—”陳軫聽得明白,笑得比修魚的還響,略顯肥胖的身子在他的笑聲里一抖一抖。 “咦,你笑什么呢?”修魚怔了。 “笑你們大蜀呀。”陳軫又笑幾聲,方才收起,看向修魚,“你們蜀地有如此之多的可笑之事,在下焉能不笑?” “有何可笑之事,你且說來。”修魚臉色變了,沉聲道。 “就今日所知,可有三條:其一,王癡;其二,君狂;其三,臣愚且失能。”陳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棒子照頭打下。 王自不必說,君當指太子修魚,而臣?? 修魚、柏灌、柏青在場三人面面相覷,各呈慍色。 莊勝大急,正要補救,陳軫伸手阻住,侃侃說道:“大國邦交,當慎之又慎,王卻捏泥作寶,應之以兒戲,豈不為癡?王以國土贈人,前兆不祥,臣子不力諫,反而沾沾自喜,貪功迄今,豈不為愚?殿下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豈不為狂?君臣坐井觀天,足不出蜀,不知塞外變化,抱住陳年往事不忘,亡國之日近在眼前而不自知,豈不為失能?” 陳軫一一數(shù)落開明君臣幾大不是,在場諸人,尤其是一向說一不二的老相傅柏灌,在殿下及子女跟前丟丑,面子沒處擱了,氣得吹胡子瞪眼,卻也反駁不出,因陳軫所言,乍一聽,句句成理。 氣氛一時沉悶。 “殿下,相傅大人,還有柏將軍,”陳軫輕嘆一聲,拱手,“非在下言語相逼,危言聳聽,實乃情勢逼人,時不我待了。” “敢問特使,”老相傅最先緩過神來,干著臉問道,“你且講講,山外有何變化?” “山外變化,莫大于秦,”陳軫應道,“二十年前,秦公任用商鞅變法改制,國力強盛,河西一戰(zhàn),擊敗大魏武卒,斬首八萬。之后又與楚人戰(zhàn)于商於,斬首楚人三萬,強霸商於。中原列國為對抗強秦,結盟合縱,就在去年,六國四十萬大軍兵分數(shù)路,奪關攻秦,秦與六師激戰(zhàn)數(shù)月,大破之,斬首無數(shù)。六國不敢西向,秦人騰出手來,集結大軍,磨刀霍霍,將于近日攻奪巴、蜀。在下??唉??”長嘆一聲,搖頭頓住。 “秦師如此厲害?”柏青大瞪兩眼,顯然不信。 “秦師厲害不厲害,交戰(zhàn)之后你就明白了。” “謝特使,”老相傅心服口服,換過臉色,拱手謝道,“老朽受教了。老朽再問一句,特使何以曉得秦人近日就要謀我?” “回稟相傅,”陳軫拱手還過一禮,“因為在下剛剛去過秦國。可嘆苴人,連秦人出征的山道也修好了。” “苴人修道是為迎取神牛。”修魚愣頭愣腦地接上一句。 “唉,”陳軫長嘆一聲,看向太子,“殿下呀,你難道真的相信秦人有神牛嗎?” “咦?”修魚怔道,“通國親眼所見,親手所試,還能有假?” “殿下既然問起,在下就對你們講講這神牛。” 話及此處,陳軫遂將幾年前張儀如何謀劃征伐巴、蜀,如何編出神牛故事欺騙苴國太子通國,如何讓通國驗看神牛,誘他修路,通國太子如何信以為真,等等,悉數(shù)講述一遍,聽得眾人目瞪口呆。 “老天,”修魚咋舌道,“不久前本宮向通國索要幾頭神牛,通國心疼,卻又不敢不給,再三與本宮討價還價,豈料??” “若照特使所言,”老相傅這也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了,不顧君臣禮節(jié),出聲打斷修魚,直視陳軫,“巴、蜀情勢危矣。敢問特使,此來就為捎封急信?” “非也,”陳軫應道,“在下此來,一為代令尹大人捎封急信,二為代楚王陛下與開明王陛下做筆買賣。” “做何買賣?” “臨別之時,楚王執(zhí)在下之手,再三叮囑說,荊、蜀一家親,荊人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秦人入川,毀蜀人宗廟。只要開明王誠心,楚人愿助一臂之力。” “這??”柏灌瞇起老眼,“親歸親,買賣何在?” “楚助蜀拒秦,蜀助楚滅巴。事成之后,蜀、楚平分巴地,以潛水、江州為界,潛水以東,歸楚,潛水以西,歸蜀!” 巴都閬中位于潛水中部,巴人勢力近年西遷,已擴至涪水。蜀地東北部的其他山地,則為苴人所占。作為開明王蘆子的擁立者之一,苴侯葭萌與大王之爭,柏灌是最清楚不過的。葭萌做夢也想回到成都,坐上王位,前番借巴兵謀反,這又勾結秦人,再引秦兵作亂,堪為開明朝心腹大患。柏灌早想除掉此患,然而,一則大王蘆子出于兄弟親情,于心不忍,二則苴侯與巴王攀為兒女親家,訂立攻守同盟,蜀國這又因修筑孔雀王妃陵墓鬧得國力疲軟,急切間圖謀不得。陳軫講出的這宗買賣,莫說是得到巴人之地,單是楚人助蜀除掉苴侯,于柏灌也是求之不得的。 然而,柏灌畢竟是柏灌,老眼珠子滴溜一轉,緩緩說道:“楚王既言平分巴地,巴地廣袤,若按特使方才劃界,不為平分吧?” “依相傅之言,當如何劃界?” “以巴水為界。巴水以東山地,歸楚,以西陵地,歸蜀。” “就依相傅,但江州歸楚!” 柏灌看向太子修魚,朝他微微點頭。 “就這么分吧!”修魚一錘定音。 “不瞞諸位,”陳軫拱拱手,和盤托出此行目的,“在下之所以急急趕來,是時不我待了。秦兵不日即至,楚王已命莊喬為主將征伐巴國,起兵五萬,分兩路合擊涪陵,攻打巴國。但楚國出兵只是呼應,就眼前而言,我們最大的對手,不是巴人,不是苴人,而是秦人。戰(zhàn)略要沖不在涪陵,而在通往褒漢的數(shù)百里蜀道,但蜀道掌控在苴人手里。兵貴神速,莊將軍希望貴國盡快起兵,早日奪取蜀道。只要我們扼控蜀道,秦人再兇悍,萬難攻入。沒有秦人,巴人就是甕中之鱉了!” 聽到要蜀國立馬出兵,柏灌、修魚、柏青三人面面相覷。 “唉,”柏灌長嘆一聲,“不瞞特使,苴人為患久矣,老朽早欲除之。只是,調兵遣將,征伐討逆,沒有大王旨意,萬萬不可,而大王他??”復嘆一聲,“多少年了,一心只在那個女子身上,視一切于不顧啊!” “那女子可是孔雀王妃?”陳軫問道。 “正是。” “晚生敢問其詳。” “說來話就長了。”老相傅閉起眼睛,將蘆子大王如何夢到美少年,美少年如何變作女子,女子如何與他纏綿,他如何愛戀那女子,那女子如何化作孔雀遠去,大巫祝如何解夢,大王如何循巫祝所解,微服出訪,如何在集市上遇到夢中少年,少年又如何按夢中所示變身美女,大王如何納其為孔雀王妃,如何置王后及三宮六院于不顧,獨愛此妃,孔雀王妃如何體弱多病,如何念家,大王如何仿其故鄉(xiāng)家舍在宮中筑東平臺,如何作《東平之歌》,以歌舞慰其心,孔雀王妃如何不治仙去,臨終如何留下遺言歸葬隴山,大王如何傷悲,如何不舍,如何不顧朝臣反對,詔令舉國五丁赴隴山背運故鄉(xiāng)土石為她筑巨冢,等等諸事,如此這般娓娓道來,足足講有一個多時辰,聽得修魚、柏青、莊勝三人不勝其悲,掩面慟哭,陳軫也是唏噓再三,嗟嘆不已。 “唉,”老相傅長嘆一聲,“十年來,為了一個夢,為了一個女人,大王就是這般折騰,莫說是朝臣,縱使五丁百姓,也是疲憊不堪,只是大王之夢,迄今未醒哪!” “這??”陳軫納悶,“以老相傅之望,以殿下之尊,難道也勸諫不動嗎?” 老相傅搖頭。 “五丁千里跋涉,往返隴山,只為擔些土石,難道就??沒有怨言嗎?”陳軫又問。 “怎能沒有呢?”老相傅苦笑一聲,“苴人就不肯聽啊。作為開明屬國,大王要苴侯也出五丁,苴侯非但不從,反倒陰結巴人,以大王役民過重、荒誕不經為名,興兵問罪。所幸大王震怒,蜀人奮勇,將苴、巴之兵一舉擊潰。” “照理說,”陳軫不解了,“苴侯所言,也是為蜀人著想,蜀人當群起響應才是。” “特使有所不知,蜀人天性多情重義。據大巫祝所說,大王是峨眉山陽神化生,孔雀妃是隴山陰精化生,二山相望,陰陽相隔,不知幾多年矣,方于此時相合,王妃與大王該有一場曠世戀情。看到大王如此傷悲,蜀人皆慟,五丁奮勇,搬運土石三年,方才成冢。運土石之時,大王躬身力行,秉擔承土,又在摩天嶺頂修筑望婦堠,登高眺遠,冢成,更作《隴歸》之辭,由大巫祝譜曲,每三日行相見之禮,久而久之,遂成慣例,大王也就以此作為朝禮了。” “那??國事呢?朝臣如何奏事?” “除去征伐,開明朝并無國事。至于尋常事務,各地領主、有司、土司皆有處置,到殿下這里,就算到頂了。眼前伐苴也好,御秦也罷,皆是舉國征戰(zhàn)。舉國征戰(zhàn),就要動用五丁,而按照開明律法,就必須稟報大王,由大王親下御旨,否則,就是謀逆!莫說是老朽,即使殿下,也不敢擅專哪!” 顯然,擺在眼前的是一個無解之題:蜀國興兵,必須經由大王,而大王之心只在一個情字上! 眾皆默然。 陳軫閉目良久,心頭閃過一念,抬頭看向柏灌:“相傅大人,晚生有一事相問。” “特使請講。” “孔雀王妃可有畫像?” “有。在大王宮里,大王視之若寶,日夜相守。” “是何人所畫?” “宮中畫師。” “是男是女?” “給王妃畫像,自是女流。” “在下能否見到那位畫師?” 相傅看向修魚,修魚不假思索,轉對柏青:“去,傳畫師來。” 俄頃,畫師趕到,陳軫直入主題:“請問畫師,孔雀王妃身體可有痣記?” “是有一處胎記,只是??”畫師猛地頓住,不自然地看向這幾個大男人。 “不可有瞞,”修魚厲聲說道,“無論什么,全部講給這位先生!” 畫師遲疑一下,走到陳軫身邊,附耳悄語一番。 “甚好。”陳軫沉思一下,點頭,“能否憑借記憶再畫一張?” “這??”畫師面現(xiàn)難色。 “此畫關系大王,關系殿下,關系相傅,關系八十萬蜀人,也關系你的身家性命。” 畫師看向修魚和柏灌,見二人盡皆點頭,放下心來,轉問陳軫:“大人是要畫幅一模一樣的嗎?” “讓我想想。”陳軫眼珠子急轉一陣兒,吩咐她道,“畫一幅山澗水里洗浴的像,就叫王妃出浴,要山水俱在,對了,加點霧氣,最好是朦朦朧朧,若隱若現(xiàn),但那個痣記不可少。”又頓一下,“還有,王妃神情憂郁,眼中淚出,腳脖子被一根粗鐵鏈拴著,鐵鏈嵌入一塊巨石深處。至于鳥花蟲魚,你自在加去,畫出個悲情即可。” 眾人無不愕然。 見畫師動也不動,仍在那里僵站,陳軫問她:“能畫出不?” 畫師點頭:“畫像不難,只是??” “去吧,就照我講的畫,不得有誤。” 老相傅努下嘴,柏青叫出自己的夫人陪護畫師備料作畫去了。 畫師他們走后,柏灌、修魚、莊勝盡皆看向陳軫,不知他是何主意。 “殿下,相傅,”陳軫朝柏灌、修魚抱拳道,“明日晨起,煩請二位向大王引薦在下,就說女幾山仙人崆峒子求見。”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