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因了無孔不入的黑雕,張儀于第一時間得到孫臏的死訊,幾乎驚呆。 “我鼻孔里的每一根鼻毛都不信!”龐涓冷笑一聲,聳聳肩道,“不瞞張兄,孫臏這套把戲玩多了。不是在下虧說他,孫兄沒有下限,當年他裝瘋賣傻,連屎都抓起來朝嘴里塞,我可憐他,照顧他,可他呢,這你全都看明白了,從頭至尾,是在騙我。這騙過在下,又來騙你張兄了!”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焉能騙人?”張儀責他一句,長嘆,“龐兄呀,無論如何,你我四人是一門子里出來的,戰(zhàn)歸戰(zhàn),斗歸斗,鬼谷數(shù)年,一個鍋里攪勺把,一塊草坪爭短長,這份情誼,任什么也割舍不掉。在下相信孫兄之死是真的,他怕是頂不住了。一條殘軀,千里奔波,這又嘔心瀝血,與龐兄斗智斗勇,加之田忌的遭遇,想是孫兄他??” “有了,”龐涓眼珠子連轉幾轉,“聽張兄這講,孫兄已經娶下瑞梅公主,育出一女一子,這倒是好。在下使龐蔥護送夫人瑞蓮前往甄邑探訪,一則安撫她姐,二則代我等吊唁孫兄,順便探個實情,豈不是好!” “就依龐兄!” 孫臏靈柩入土未及七日,龐蔥車載瑞蓮趕到。負責治喪的蘇秦早已洞曉,將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放任龐蔥,讓他可以隨處轉悠,任人打探。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瑞梅更是真心傷悲,見到娘家妹妹,淚水便如斷線的珠子,嗚嗚咽咽,幾次哭個氣絕。 龐蔥轉悠數(shù)日,驗看陵墓與齊王詔封,察言觀色,四處探問,從各路得到的訊息匯總一處,結論指向一個:孫臏是真的死了。 甄邑地小偏僻,做什么都不方便。瑞蓮在大都市里住慣了,不過數(shù)日,受不了,決定回梁。 “梅姐呀,”瑞蓮將行,勸說瑞梅道,“孫將軍走了,梅姐的心愿也當了了。此地偏僻,梅姐帶著兩個孩子,尤其是這個尚未足月的小外甥,會有諸多不便。阿妹這想,梅姐莫如隨妹回大梁去,暫先住在申哥府上。有申哥在,我也放心些。再說,住得近了,阿妹早晚得空,也好去望望梅姐。龐涓歡喜孩子,必會善待兩個外甥,尤其是這個小外甥,待他長大,我就讓龐涓教他兵法,沒準兒又是一個將軍呢!” “謝蓮妹好意!”瑞梅淡淡說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梅姐既已嫁入孫門,生是孫家的,死也是孫家的。孫家祖邑就在此地,齊王善待我家,這又封戶一千,夠我一家吃用了。再說,孫臏尸骨未寒,仍舊孤零零地躺在地下的棺木里,你讓梅姐??”說著,嗚嗚哭起來。 “好了,梅姐,”瑞蓮緊忙安撫,“你還在月子里,哭多了傷身子。娃子小哩,梅姐得養(yǎng)足身子,奶水多多的,把娃子養(yǎng)得白白胖胖,將軍之靈看到了,該有多開心!” 瑞蓮句句離不開娃子,倒是提醒了瑞梅。 “蓮妹,”瑞梅止住哭,擦干淚,盯住她的肚子,“你這??也該給龐將軍生一個了!” “我做夢都想呀,姐,”瑞蓮傷心了,更咽,“可我??生不出??” “我曉得阿妹的病,是宮寒。” “是哩,”瑞蓮止住更咽,急切道,“我問過宮醫(yī)了,他們也說是宮寒。” “宮醫(yī)給你開藥沒?” “開過了,吃過幾劑,沒用。” “我在齊地討到一個偏方,說是專治宮寒,阿妹可以試試!”瑞梅打開一只木盒,摸出一只小錦囊,遞給瑞蓮,“聽給方子的人說,這藥有點兒苦呢。” 瑞蓮皺眉:“我就怕苦。” “苦過就是甜了。阿妹已經二十大幾,再不生,怕就遲了。再說,龐將軍??” “嗯,我曉得哩。”瑞蓮點頭,“這次回去,我一定吃,捏住鼻子也喝完它!” “這才是蓮妹!”瑞梅捏住她的手,鼓勵道,“等蓮妹有孩子了,就抱給阿姐看看,讓他仨一道玩耍!” “好哩。我回去了,阿姐保重!” 姐妹依依惜別。 甄邑離大梁不過三百來里,瑞蓮一行不消數(shù)日就已趕回。 龐蔥、瑞蓮各將所見所聞講述一遍,龐涓問清每一個細節(jié),始信孫臏是真的死了,長長噓出一口氣,卻又不免失落,內中起了知音不在之憾、惺惺相惜之疼。 是夜,龐府后花園中,孫臏當年居住并詐瘋的那個小院子被裝飾為孫臏的靈堂,龐府男女老幼盡衣縞素,巫師作法,哀樂聲聲。 龐涓悲從中來,放聲長哭。 龐涓哭得正悲,張儀趕至。 二人坐在孫臏靈前,擺滿一案菜肴并四只酒爵,抱來一壇老酒,一邊喝酒舒悶,一邊回憶往昔。 借著酒興,龐涓如數(shù)家珍般叨嘮舊事,講他如何與孫臏邂逅,孫臏父子如何血戰(zhàn)平陽,他如何看不慣魏卒,如何放走孫臏,二人又如何在宿胥口的酒肆里再次相遇,他如何再度解脫孫臏的窘境,孫臏如何舍命助他,又如何隨他回鄉(xiāng)救父,如何中陳軫圈套,二人如何受困于獄,如何在獄中結義,孫臏如何舍命陪他,二人如何得白虎解救,等等,盡管強調自己也曾有恩于孫臏,但更多的是講孫臏對他的種種之好,滿口感恩之語,沒有一句怨辭。 張儀聽得傷感,半晌方才嘆喟:“今天在下算是看到真正的龐兄了!” “唉,張兄啊,”龐涓亦出一聲嘆喟,“在此世上,知我、惜我的,莫過于孫兄;知孫兄的,也莫過于在下了。昔年在下聽聞伯牙與子期趣事,引為笑談,今日方知,知音難覓。在下與孫兄并世而存,既是對手,又是知音,本該相得益彰、各成功業(yè)才是,豈料??大業(yè)未成,知音卻失,叫在下如何不感傷啊!” 想到自己與蘇秦,張儀亦是唏噓再三,悲從中來,與龐涓把酒論盞,雙雙喝個死醉。 靈堂前,杯盤狼藉。 幾盞火燭分別滅去,最后一抹燭光灑在另外兩只誰也沒喝的酒爵上,映出亮光。 清明這日,恰逢兒子雙滿月,瑞梅安排仆從殺豬宰羊,隆重祭祀。 太陽西沉,月明星稀。 孫家宗祠里,再無旁人。瑞梅拖著疲弱的身子,將自己的一雙兒女抱一個,拖一個,緩步趨至列祖列宗的靈位前,一一祭拜。 宗祠里一片死寂,只有仲春時節(jié)院中傳來的一陣輕過一陣的和風過柳聲。 最后一個靈位是孫臏的。 望著夫君的牌位與畫像,瑞梅一直緊憋的淚腺終于放開,將仍在熟睡的兒子輕輕托起,半是呢喃,半是啜泣:“孫臏,睜眼看看吧,看看我們的這個孩子,長得像你哩。他出生在路上,他懂事,他從來不哭,他??他在等著你這個大大為他取個名字呢,我的夫君哪,你可說話呀,嗚嗚嗚嗚??” 瑞梅正自失聲悲泣,身后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叫孫楠!” 在這靜寂的夜里,在這空無一人的宗祠,這聲音猶如萬鈞雷霆。 瑞梅驚呆了。 瑞梅震顫了。 瑞梅如同遭到天雷一擊,毛發(fā)盡豎,卻連冷戰(zhàn)也打不出來。 菊兒聽個真切,驀然回頭,又驚又喜,歡叫一聲:“娘,快看,是我大!”說罷,爬起來就朝門口跑去。 女兒這聲喊讓瑞梅回過神來,扭頭望去。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一輛輪車當門而立。 車上端坐一人,正是她的夫君孫臏。 輪車后面,蘇秦扶著把手,朝她們微笑。 再后面,是飛刀鄒和木實。 “天哪!”不知是喜極,還是以為撞見鬼了,瑞梅驚叫一聲,昏厥過去。 次日晨起,甄邑百姓不無驚愕地發(fā)現(xiàn),孫家大宅空無一人,孫家祠堂一切如昨,只是尋不見瑞梅母子三人了。 轉瞬之間,兩員戰(zhàn)將,一死一逃,齊威王大受打擊,幾乎于一夜之間變老了。 在不到兩個月里,威王的白發(fā)多起來,牙齒連掉幾顆,瞳孔無光,反應遲鈍,腰總是彎著,步態(tài)蹣跚,像個剛剛學步的孩子,手指不時顫抖,有時一直悶坐半日,有時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狀如行尸走肉,能吃能喝,只是什么也記不起,誰也不睬,莫說是前來探望的王后、太子、鄒忌等人,即使對一直侍寢的美少女也一個不認了。 辟疆秘傳太醫(yī),詢問威王病情,太醫(yī)應道:“此病因于腎精枯竭。經書有載,‘腎生精,精生髓,髓榮心’。腎精一旦枯竭,髓不榮心。心為元神居所,居所不‘榮’,元神出離,大王是以得下此病。” “可有醫(yī)治?”辟疆急了。 “唉,”太醫(yī)搖頭,良久,長嘆一聲,“不瞞殿下,臣多次勸諫我王戒色養(yǎng)生,王上非但不聽,反而旨令臣熬制亢陽之丸。臣不敢不從,只好在陽丸里加入滋陰材質,使王上既能御女,又可養(yǎng)生。只是,這些材質效力有限,加之王上??”略頓一下,省去“過淫”二字,復嘆一聲,“王上是以越來越虛,終至腎精枯竭,臣??無力回天矣!” “既如此說,不能怪你,好生調養(yǎng)就是。另,父王病情,不可外揚!”辟疆吩咐幾句,揮退太醫(yī),使威王內宰擬詔授命,加蓋威王璽印,將大小朝政委命于太子裁決。 至此,齊國在表面上仍舊是田因齊為王,而在實質上,王權已全部移至太子田辟疆。 孫臏一家四口被蘇秦悄悄安置在宋國定陶,地點是孫臏選的。圍魏時,孫臏住在定陶,留意到一處僻巷中有株百年老梅,為瑞梅計,決定在此隱身。偏巧有老梅這戶人家移往睢陽,留下空宅,由木實出面將宅子租了。 蘇秦安排木實及幾個墨者守護,自與飛刀鄒趕回邯鄲,發(fā)現(xiàn)木華已在府中恭候,帶來一個預料中的喜訊:姬雪已生一女,請他前去為女取名。 蘇秦未及多想,備車與飛刀鄒、木華往馳武陽。 為防不測,蘇秦易裝扮作前往燕地置辦皮貨的邯鄲皮貨商,飛刀鄒、木華做其仆從,在武陽城中尋個偏靜客棧住下,于人定時分,趁夜色趕到離宮隔壁的墨者窩點,匠人裝扮的屈將子已在守候。 “屈前輩,”蘇秦撲地跪下,“晚輩拖累您了!” “呵呵呵,蘇大人,你這是金貴頭,老朽承受不起啊。”不待蘇秦叩下,屈將子已將他提溜起來,順手扶在席上。 “前輩,聽您這話,蘇秦愈加惶恐了。”蘇秦連連拱手。 “大人不必惶恐,”屈將子又是一笑,“先巨子飛升之前,特別囑托老朽,說蘇子安危事關天下福祉,要老朽不惜一切護佑大人。身為墨者,巨子之命不敢有違,老朽余生,這就搭在大人身上了。” “先巨子英靈在上,請受蘇秦一拜。”蘇秦復又起身,望空遙拜。 這一次,屈將子沒有攔他。 “屈前輩,”蘇秦拜畢,復歸原位,沖屈將子拱手,“晚輩與雪兒之事,實屬不該,只是,事已至此,何去何從,還望前輩指點。” “呵呵呵,”屈將子再出幾笑,“大人與公主的事兒,前前后后,公主全都講給老朽了,沒有什么該與不該的。緣由天定,你二人既然有緣,就當順天應命才是。”說著,伸手指向密道,“蘇子,我已稟過公主了,小公主這辰光想必急于看到她的阿大呢!” 蘇秦謝過,起身走進地道,不一時,來到他所熟悉的地下寢宮。 “蘇子??”早已守候的姬雪迎上,一頭撲進蘇秦懷里。 二人熱切擁抱。 “蘇子,”姬雪微微更咽,“雪兒??雪兒想為蘇子生個男兒的,可??” “雪兒,”蘇秦將她摟得愈加緊了,“男兒沒有什么好,蘇秦厭倦男兒了,蘇秦謝過上天了,謝他賜給你我一個女兒!” 蘇秦松開她,急不可待地走到榻前,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凝視襁褓中的女嬰。 女嬰睡得正香。 蘇秦俯下身子,在她柔軟的小臉蛋上輕吻一下,轉向姬雪:“雪兒,真像你呢!” “像你!”姬雪甜甜一笑,“小時就聽母后說,女兒像父,男兒像母。今觀霏兒,真的像你呢,那臉型、鼻子,還有嘴,無一處不像你!” “霏兒?” “是的,”姬雪應道,“生她那日,剛好是清明,細雨霏霏,我就叫她霏兒。這是她的小名,大名當由做父親的來取。蘇子,你這就為她取一個吧!”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蘇秦脫口吟道,淚水涌出。 這幾句取自《采薇》,屬于《詩》中的“小雅”,是說征人奉王命于春日出征,到冬日仍舊未回,只能在外遙望家鄉(xiāng),徒勞思念。姬雪取景抒情,站在他這個“征人”的角度為女兒取名,真正讓他感動。 “是哩,”姬雪淚水亦出,“‘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雪兒曉得,蘇子不是不歸,是‘戎車既駕,四牡業(yè)業(yè)。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姬雪再借此詩,對他這個“征人”經年不來看望非但沒有半句怨言,反而夸他“王命”在身,日夜奔波,這又取得“一月三捷”的輝煌戰(zhàn)果。更重要的是,她還曉得“征人”無時不在“來思”,也即無時不在思念她,有此足矣。 “雪兒,”蘇秦緊握姬雪之手,一雙淚眼直視她,“你遇此‘征人’??后悔嗎?” 姬雪搖頭,有頃,輕聲道:“夫君,為我們的霏兒取個大名吧。” “這就是她的大名。”蘇秦看向嬰兒,指姬雪,指自己,“姬蘇霏霏。” “是蘇霏霏,”姬雪小聲喃道,“去掉姬字吧。” “雪兒,”蘇秦看向遠方,“我取的意是,姬水河邊,蘇華霏霏。這名字有你,有我,就讓你我共同的霏霏與征人無關吧。” 姬水是周室先祖發(fā)祥之地,也是姬姓出處,蘇華是蘇草之花,蘇草即紫蘇,是路邊野地隨處可見的野草,其花色紫,其嫩葉可食。 “為什么?”姬雪伏在蘇秦胸前,聲音愈加輕柔,“是征人太累了嗎?” 蘇秦長嘆一聲,將姬雪緊緊攏在胸前。 “我的征人,”姬雪掙開身子,“累了,你我這就歇息吧。” “雪兒,”蘇秦卻將姬雪緊緊攏住,“在歇息之前,你須應下一樁事情。” “你說。” “姬蘇霏霏,我明天抱走。” “抱??抱走?”姬雪傻了。 “是的。雪兒,記得上次我在這兒時,你曾說過的話嗎?關于我們的霏霏。” “我??”姬雪閉上眼去,眼前浮出去年的那個夜晚,耳邊響起自己的聲音:“雪兒全都想好了,只要雪兒懷上孩子,就閉門不出,對外宣稱先君托夢于我,要我閉關一年,與先君之靈溝通。待吉時來到,雪兒就在這密室里生產。之后,就將孩子交付木華,托她寄養(yǎng)于外,寄養(yǎng)于一戶姓蘇的人家。再后,雪兒就尋個機緣,認他做義子,讓他堂而皇之地向雪兒叫娘!” 姬雪眼中淚出。 “雪兒,你講得是,霏霏既然來到世上,我們就要為她負責。她不能留在此地,她必須走。” “你??你要把她帶往何處?交給何人?” “交給木華,交給屈前輩。” 姬雪輕輕點頭。 “雪兒,從明日始,就讓我們的霏霏做個小墨者吧!” 姬雪再次點頭。 這一宵,姬雪沒睡,蘇秦也沒睡。二人靜靜地坐著,四只眼睛久久地凝視襁褓中的霏霏,都似要把她刻在眼珠上,記在心坎里。 霏霏很乖,一覺睡到天亮,沒哭,沒鬧,也沒討奶吃,只是安生地躺著。 薊城燕宮后花園的荷花池邊,易王在手把手地教公子微識字。公子微是王后秦姬(秦惠王長女嬴嬙)于大婚后為易王生養(yǎng)的第一個孩子,虎頭虎腦,眼睛像嬴嬙,但骨架,甚至走路的姿勢,像極了易王,看得易王左右是愛。王后嬴嬙遠遠地倚在涼亭圍欄上,有一眼沒一眼地望著這對父子。 父子正在親近,紀九兒快步走來,在易王耳邊輕語一句。易王驚愕,吩咐公子微去投王后,急匆匆地與紀九兒走向前殿。 殿里跪著一個宦人,是紀九兒安插在姬雪身邊的頭牌眼線。 “有什么事,細細報與王上!”紀九兒吩咐道。 “我王萬安,”那宦人叩過,稟道,“賤婢受王命侍奉太后,一切安好,只是近一年來??”略略一頓,“太后性情大變,未曾走出離宮一步,這且不說,還把后院的門早晚上鎖,將我等十余從人盡皆趕出,只留春梅等三人。” “這個本王曉得了。”易王應道,“前番聽你報說,太后夢見先君,要請巫女為先君祈禱,不知巫女尋到否?” “尋到了。”那宦人應道,“奇就奇在那巫女,自進去后,未曾見她再出來過。通往后院那道門,早晚都是閂上的,只在用膳辰光,才開啟,以取膳食。賤婢隔門偷窺,院中少見人影,使人上房探看,卻未見異常。” “既然未見異常,你來此地稟報什么?”易王不耐煩了,起身欲走。 “王上且慢,”宦人接道,“就在一月之前,也是湊巧,賤婢鬧肚子,夜半出恭,隱隱聽到有嬰兒啼聲。” “嬰兒啼聲?”易王眉頭緊凝,看向那宦人。 “正是。”那宦人接道,“啼聲隱隱約約,像是在數(shù)里開外,尋常人根本聽不到。賤婢天生耳聰,莫說是鳥獸蟲魚,縱使十丈開外蛇游草莽,奴婢也辨得出來,何況是在夜間。” “嬰兒何在?” “奴婢循方位望去,卻是先君陵園。先君陵園方圓約十數(shù)里,除守陵人之外,并無人家。接后數(shù)日,臣使人尋訪,幾戶守陵人家皆無嬰兒。” “那??嬰兒啼聲呢?” “嬰兒啼聲,賤婢全力傾聽,白日嘈雜,只在更深夜靜辰光,偶爾有聞。” “每夜都能聽到嗎?” “差不多,偶爾間隔一夜兩夜。” “不會是??”易王聽得汗毛豎起,“鬧鬼吧?” “是否鬧鬼,賤婢不得而知,只是最近旬日,賤婢連續(xù)數(shù)夜,再也聽不到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