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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城眼下的春意還不算濃，出門至少也要添一件外衣。

    但在涼風吹拂下，江渺卻有些臉紅。

    明明平日里耍嘴皮子挺利索的，但此時此刻，面對一塊灰白的沉重的墓碑，他卻反而說不出話來。

    相比之下，蘇懷粥就比他要正常許多。

    拉著江渺給媽媽介紹了一番，蘇懷粥見他自我介紹完畢，便讓他跟著祭拜。

    手心里捧起自己胸口的白色玉佛，手腕上的紅繩自由滑落，掛在小臂上，蘇懷粥閉上雙眼，神情安寧，朝著墓碑拜了又拜。

    拜完之后，蘇懷粥讓開身位，示意江渺。

    江渺便立刻來到墓碑正面，神情嚴肅認真，仿佛眼前并不只是一塊墓碑，而是蘇懷粥的媽媽就坐在他面前，面帶微笑看著他一樣。

    這讓他頓時緊張起來，雙手搓了搓褲腿，才抬至胸前，兩手合十，畢恭畢敬的祭拜。

    “原來你也會害羞啊？”蘇懷粥見他拜完，嬉笑著戳戳他有些臉紅的面頰，“之前見到我奶奶也沒見你這么緊張。”

    江渺無奈一笑，這種時候他反而沒法說什么騷話，只能默默承受來自學姐的調戲。

    蘇懷粥也沒有為難他，只是蹲下身子，從包里取出一雙筷子來，在離墓碑距離最近的那碗小炒肉里翻了翻，像是在給媽媽夾菜。

    她一邊運筷一邊隨意的聊起往事。

    “小時候我不信佛的，我媽也不信，我奶奶也是。”

    “但爺爺去世之后，奶奶就開始念佛了。”

    “外公外婆去世的時候，我媽也信佛了。”

    “我那時候覺得佛啊上帝啊什么的，都是很虛無縹緲的東西，信不信都沒兩樣。”

    “等到初三媽媽也沒有的時候，佛啊上帝啊什么的，依舊是很虛無縹緲的東西，但那時候我突然發現，信一信好像也沒什么。”

    江渺站在學姐身后，看著她擺弄著小炒肉，說著那些讓他心神觸動的話，落在他心頭，像是一擊又一擊的敲打，讓他一顫一顫的。

    很難想象，高中的時候，網上那個撒潑無賴嘴里不留情的粥老板，實際上是這樣一個內心柔弱的女孩子。

    而又是什么樣的經歷，讓她成長為如今財院里溫婉和睦的蘇學姐呢？

    江渺心里很榮幸，自己能在學姐最美好的年華里遇到她。

    但又覺得很不幸，沒能再更早的時候便陪伴在她身邊。

    哪怕學姐也曾說過，高中時期的蜜桃醬給了她很大的鼓舞。

    但在江渺眼里，網絡上隨處可見的網友，跟佛啊上帝啊什么的，貌似都是很虛無縹緲的東西。

    如果那時候，自己也能陪在學姐身邊就好了。

    “在想什么呢？”蘇懷粥說了些閑話，見江渺始終沒什么聲音，不由扭頭好奇問道。

    “我在想……要是能早點遇到學姐就好了。”

    “那可不行。”蘇懷粥連連搖頭。

    “這怎么了？早點遇到不是更好嗎？”江渺疑惑。

    蘇懷粥笑了一下，又扭回頭去：“反正就是不行，大學遇見才剛剛好。”

    江渺不清楚，但蘇懷粥可清楚得很，自己高中時候到底是個什么性格。

    要是那時候就認識了學弟，她估計壓根不會給什么好臉色，兩個人或許從此便徹底成了路人。

    那才不是蘇懷粥想要的未來。

    重新站起身，蘇懷粥把筷子擦干凈收好，跟江渺站在一起，安靜的看著蠟燭一點一點燃燒生命。

    燭光在微風中搖曳，映照在兩人的瞳孔里，透過燭光，仿佛能讓人貫通陰陽，暫時獲得與隔世之人寒暄的機會。

    蘇懷粥輕輕挽住江渺的手臂，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繼續跟媽媽訴說著這一年來發生的瑣事。

    從去年暑假，聊到上個學期的開學，說到她和江渺第一次相遇的場面時，她還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問“是不是超級好笑？學弟他真的好蠢”。

    旁邊的江渺嘴角抽搐，勉強忍了下來，丈母娘在前，他也不好跟學姐一般見識。

    蘇懷粥一直說一直說，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兩根蠟燭都點完了，她又續了兩根，一直到把清明節前發生的所有印象深刻的事都說了一遍，她才停下來。

    江渺安靜的聽，聽著聽著他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兩個人之間原來已經發生了這么多事情。

    明明才見面認識七個多月而已，談戀愛更是只有五個月而已，卻仿佛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似的。

    如果不是學姐這么說出來，江渺還真沒感覺如此深刻。

    但是這么細細聽著學姐訴說，便如同兩人又經歷了一次戀情一般。

    江渺也伸出手去，輕輕攬住學姐的細腰，腦袋靠在她的腦袋上，疊在一起。

    在第二根蠟燭燃燒到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時候，蘇懷粥終于跟媽媽聊完了過去一年所有的事情，頓時長舒出一口氣來，鉆進學弟的懷里要休息。

    當著丈母娘的面，江渺也沒敢做什么出格的舉動，只是乖乖的抱住學姐的身子，等她緩過氣來。

    看著蠟燭漸漸燃盡，即將見底，江渺在學姐耳邊提醒道：“蠟燭快滅了，還要繼續嗎？”

    懷里的蘇懷粥搖搖頭，依舊緊緊靠在江渺懷里，不肯離開。

    于是江渺便安靜的看著蠟燭逐漸熄滅。

    直到蠟燭徹底燃滅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手腕上癢乎乎的，好像被什么東西給纏上了。

    低頭一看，才發覺是蘇懷粥動的手腳。

    一根和學姐手腕上一模一樣的紅繩，被綁在了江渺左手手腕上。

    江渺：“？”

    “媽，你看！”蘇懷粥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嬉笑著轉過身來，綁著紅繩的右手拉著江渺的左手，一同舉到墓碑面前，“這可是你要求的哦，我覺得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

    “……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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