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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吳神仙冰鑒定終身 潘金蓮蘭湯邀午戰-《金瓶梅(刪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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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相畢,教春梅也上來教神仙相相。神仙睜眼兒見了春梅,年約不上二九,頭戴銀絲云髻兒,白線挑衫兒,桃紅裙子,藍紗比甲兒,纏手纏腳出來,道了萬福。神仙觀看良久,相道:“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發細眉濃,稟性要強;神急眼圓,為人急燥。山根不斷,必得貴夫而生子;兩額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飛仙,聲響神清,必益夫而得祿,三九定然封贈。但吃了這左眼大,早年克父;右眼小,周歲克娘。左口角下這一點黑痣,主常沾啾唧之災;右腮一點黑痣,一生受夫敬愛。

    天庭端正五官平,口若涂砂行步輕。倉庫豐盈財祿厚,一生常得貴人憐。”

    神仙相畢,眾婦女皆咬指以為神相。西門慶封白銀五兩與神仙,又賞守備府來人銀五錢,拿拜帖回謝。吳神仙再三辭卻,說道:“貧道云游四方,風餐露宿,要這財何用?決不敢受。”西門慶不得已,拿出一匹大布:“送仙長一件大衣如何?”神仙方纔受之,令小童接了,稽首拜謝。西門慶送出大門,飄然而去。正是:

    柱杖兩頭挑日月,葫蘆一個隱山川。

    西門慶回到后廳,問月娘:“眾人所相何如?”月娘道:“相的也都好,只是三個人相不著。”西門慶道:“那三個相不著?”月娘道:“相李大姐有實疾,到明日生貴子,他見今懷著身孕,這個也罷了。相咱家大姐到明日受磨折,不知怎的磨折?相春梅后來也生貴子,或者你用好他,各人子孫也看不見。我只不信,說他后來戴珠冠,有夫人之分。端的咱家又沒官,那討珠冠來?就有珠冠,也輪不到他頭上。”西門慶笑道:“他相我目下有平地登云之喜,加官進祿之榮,我那得官來?他見春梅和你俱站在一處,又打扮不同,戴著銀絲云髻兒,只當是你我親生女兒一般,或后來匹配名門,招個貴婿,故說有珠冠之分。自古算的著命,算不著好,相逐心生,相隨心滅。周大人送來,咱不好囂了他的,教他相相除疑罷了。”說畢,月娘房中擺下飯,打發吃了飯。

    西門慶手拿芭蕉扇兒,信步閑游。來花園大卷棚聚景堂內,周圍放下簾櫳,四下花木掩映。正值日午,只聞綠陰深處一派蟬聲,忽然風送花香,襲人撲鼻。有詩為證:

    綠樹蔭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一架薔薇滿院香。

    西門慶坐于椅上以扇搖涼。只見來安兒、畫童兒兩個小廝來井上打水。西門慶道:“教一個來。”來安兒忙走向前,西門慶吩咐:“到后邊對你春梅姐說,有梅湯提一壺來我吃。”來安兒應諾去了。半日,只見春梅家常戴著銀絲云髻兒,手提一壺蜜煎梅湯,笑嘻嘻走來,問道:“你吃了飯了?”西門慶道:“我在后邊吃了。”春梅說:“嗔道不進房里來。說你要梅湯吃,等我放在冰里湃一湃你吃。”西門慶點頭兒。春梅湃上梅湯,走來扶著椅兒,取過西門慶手中芭蕉扇兒替他打扇,問道:“頭里大娘和你說什么?”西門慶道:“說吳神仙相面一節。”春梅道:“那道士平白說戴珠冠,教大娘說‘有珠冠,只怕輪不到他頭上’。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從來旋的不圓,砍的圓,各人裙帶上衣食,怎么料得定?莫不長遠只在你家做奴才罷!”西門慶笑道:“小油嘴兒,你若到明日有了娃兒,就替你上了頭。”于是把他摟到懷里,手扯著手兒頑耍,問道:“你娘在那里?怎的不見?”春梅道:“娘在屋里,教秋菊熱下水要洗浴。等不的,就在床上睡了。”西門慶道:“等我吃了梅湯,鬼混他一混去。”于是春梅向冰盆內倒了一甌兒梅湯,與西門慶呷了一口,湃骨之涼,透心沁齒,如甘露灑心一般。

    須臾吃畢,搭伏著春梅肩膀兒,轉過角門來到金蓮房中。看見婦人睡在正面一張新買的螺鈿床上。原是因李瓶兒房中安著一張螺鈿敞廳床,婦人旋教西門慶使了六十兩銀子,替他也買了這一張螺鈿有欄干的床。兩邊槅扇都是螺鈿攢造花草翎毛,掛著紫紗帳幔,錦帶銀鉤。婦人赤露玉體,止著紅綃抹胸兒,蓋著紅紗衾,枕著鴛鴦枕,在涼席之上,睡思正濃。房里異香噴鼻。西門慶一見,不覺淫心頓起,令春梅帶上門出去,悄悄脫了衣褲,上的床來,掀開紗被,見他玉體相互掩映,戲將兩股輕開……婦人睜開眼,笑道:“怪強盜,三不知多咱進來?奴睡著了,就不知道。奴睡的甜甜的,摑混死了我!”西門慶道:“我便罷了,若是個生漢子進來,你也推不知道罷?”婦人道:“我不好罵的,誰人七個頭八個膽,敢進我這房里來!只許你恁沒大沒小的罷了。”原來婦人因前日西門慶在翡翠軒夸獎李瓶兒身上白凈,就暗暗將茉莉花蕊兒攪酥油定粉,把身上都搽遍了,搽的白膩光滑,異香可愛,欲奪其寵。西門慶見他身體雪白,穿著新做的兩只大紅睡鞋。一面蹲踞在上,兩手兜其股,極力而提之,垂首觀其出入之勢。婦人道:“怪貨,只顧端詳什么?奴的身上黑,不似李瓶兒的身上白就是了。他懷著孩子,你便輕憐痛惜,俺每是十的,由著這等掇弄。”西門慶問道:“說你等著我洗澡來?”婦人問道:“你怎得知道來?”西門慶道:“是春梅說的。”婦人道:“你洗,我叫春梅掇水來。”不一時把浴盆掇到房中,注了湯。二人下床來,同浴蘭湯,共效魚水之歡。洗浴了一回,西門慶乘興把婦人仰臥在浴板之上,兩手執其雙足跨而提之……婦人恐怕香云拖墜,一手扶著云鬢,一手扳著盆沿,口中燕語鶯聲,百般難述。怎見這場交戰?但見:

    華池蕩漾波紋亂,翠幃高卷秋云暗。才郎情動逞風流,美女心歡顯手段。叭叭嗒嗒弄聲響,砰砰啪啪成一片。滑滑熘熘怎停住,攔攔濟濟難存站……一個逆水撐船,將玉股搖;一個艄公把舵,將金蓮揝……拖泥帶水兩情癡,殢雨尤云都不辯。任他錦帳鳳鸞交,不似蘭湯魚水戰……

    二人水中戰斗了一回……拭抹身體干凈,撤去浴盆。止著薄纊短襦上床,安放炕桌果酌飲酒。教秋菊:“取白酒來與你爹吃。”又拿果餡餅與西門慶吃,恐怕他肚中饑餓。只見秋菊半日拿上一銀注子酒來。婦人才斟了一鐘,摸了摸冰涼的,就照著秋菊臉上只一潑,潑了一頭一臉,罵道:“好賊少死的奴才!我吩咐教你燙了來,如何拿冷酒與爹吃?你不知安排些什么心兒?”叫春梅:“與我把這奴才采到院子里跪著去。”春梅道:“我替娘后邊卷裹腳去來,一些兒沒在跟前,你就弄下硶兒了。”那秋菊把嘴谷都著,口里喃喃吶吶說道:“每日爹娘還吃冰湃的酒兒,誰知今日又改了腔兒。”婦人聽見罵道:“好賊奴才,你說什么?與我采過來!”叫春梅每邊臉上打與他十個嘴巴。春梅道:“皮臉,沒的打污濁了我手。娘只教他頂著石頭跪著罷。”于是不由分說,拉到院子里,教他頂著塊大石頭跪著,不在話下。婦人從新叫春梅暖了酒來,陪西門慶吃了幾鐘,掇去酒桌,放下紗帳子來,吩咐拽上房門,兩個抱頭交股,體倦而寢。正是:

    若非群玉山頭見,多是陽臺夢里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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