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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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什么?”
阿蘭答不出來,只是徒勞地發(fā)出嗚嗚之聲,含糊不清。
但她臉上又分明掛著恐懼到了極點(diǎn)的惶然,所有無法用語言表達(dá)的內(nèi)容全寫在表情里,以致于渾身跟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她攥緊了衣角,哆哆嗦嗦從口袋里胡亂掏出手帕來擦汗,卻因?yàn)樘^緊張,將鑰匙雜物也都一并帶出,丁零當(dāng)啷從樓梯上滾下,散了一地。
她胡亂比著手勢,企圖向眾人描述明白,但只有老管家能看懂。
“你胡說什么!”老管家也變了臉色。
“怎么回事?”岳定唐問。
老管家吞吞吐吐:“她,她昏了神志,您不用管她的……”
岳定唐沉下臉色:“說!”
老管家無奈:“她說她剛才看見了夫人,這怎么可能!夫人早就去世了的,況且這光天化日的!”
嘴上是這么說,他卻還是禁不住流露出忌憚的神色。
巡捕還在猶豫,凌樞三步并作兩步踩著樓梯回到那間房。
房間里當(dāng)然空無一人。
剛才他們沒把窗戶關(guān)好,所以才會被風(fēng)重新吹開。
床帳輕紗飛舞,飄逸柔美,也許這是女傭剛才產(chǎn)生錯覺的原因。
“什么也沒有,你看錯了。”凌樞道。
但阿蘭躲在管家后面,死活不敢再進(jìn)來。
“這是你的?”岳定唐走過來,將手上的東西遞過去。
鑰匙,手帕,口紅。
阿蘭忙接過來,一個沒拿穩(wěn),口紅又掉在地板上,骨碌碌滾進(jìn)床底。
凌霄彎腰去幫她撿。
再直起身體時,他手里除了那支口紅,還多了一團(tuán)黑漆漆的碎渣。
也不是純粹的黑色,間中還夾雜一點(diǎn)灰黃,看上去像煤渣,但絕不是。
岳定唐:“公班土?”
凌樞望向老管家和阿蘭:“你們夫人生前還抽大煙?”
老管家下意識被問得一愣,阿蘭卻有點(diǎn)慌亂,連忙手舞足蹈比劃手勢。
“阿蘭說,之前夫人對老爺抽大煙的事深惡痛絕,但前陣子有一天突然喊她去買點(diǎn)大煙來讓她嘗嘗,阿蘭怎么也拗不過她,只好去買了。她看夫人也沒經(jīng)常抽,就是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來一口,就沒敢跟別人說。”
鴉片也分品種好壞,公班土是上品。
時下有識之士,人人聞鴉片而深惡痛絕,可世道混亂,令行而不能禁止,就成了一紙空文。
囊中羞澀而成癮者,下了工就往煙管里鉆,而有錢人家,自然是在家里吞云吐霧。
凌樞:“前陣子是什么時候?”
老管家:“阿蘭說大概一個月前。”
一個月,還未成癮,自然也沒經(jīng)常抽,但這已經(jīng)是踏入深淵的第一步。
單看袁冰現(xiàn)在什么德行,就知道大煙能如何令一個人變成一頭禽獸。
誰又能想到,當(dāng)年在學(xué)校里能歌善舞,備受許多進(jìn)步學(xué)生愛慕的杜蘊(yùn)寧,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那些歡聲笑語,少年意氣,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凌樞:“這口脂是你的?”
阿蘭比劃手勢。
老管家:“她說,這是夫人生前不用了,送給她的。”
阿蘭點(diǎn)點(diǎn)頭,指指梳妝臺的抽屜。
凌樞上前拉開,里面各式各樣的口紅裝了大半個盒子,有舶來的洋牌子,也有國產(chǎn)的新款。
這年頭的闊太太們熱衷于追逐名牌時尚,自打中國市場被洋貨打開大門之后,如chanel、lv之類的衣帽化妝品屢見不鮮,彼此之間也會互相攀比,杜蘊(yùn)寧這半盒子口紅其實(shí)不算奢侈,但對比袁家如今江河日下的境況,未免就有點(diǎn)諷刺了。
老管家道:“夫人出手大方,有時候出門回來,也會給我們帶外頭的點(diǎn)心。有一個在袁家干了幾十年的老傭人阿鳳要告老回家,她不僅付了幾個月的工錢,還買了幾身新衣裳送給阿鳳。”
他與岳定唐又去了后面的小樓,一一詢問袁家人,可惜半點(diǎn)有用的消息都問不出來。
袁家沒落之后,袁冰給他們的工錢,有時還拖著,除了管家這樣的老人,其他人自然心思浮動,個別私底下還接了別處的活計(jì),只等最后一根浮木沉底,就會樹倒猢猻散。
但要說起了外心,跟外人勾結(jié)來殺女主人,他們約莫是沒有這個膽量的。
這些天風(fēng)聲鶴唳,袁家人被禁止外出,一個個都嚇得不輕,巡捕房的人反復(fù)盤問,早就把該問的都掏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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