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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論撩世家子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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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嵐無言,她看著面前任從容不迫的模樣,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許久后,她垂下眼眸,側(cè)過身來,對嵇韶恭敬做了個“請”的姿勢。

    嵇韶謝過,而后走在她身前,蔚嵐跟在他身后,同他一起走出了天牢。

    他要被問斬的事早已傳遍了盛京,如今還未到午時,天牢門口就站滿了人,與一貫來看熱鬧的人不大一樣,今日來的,大多都是布衣學子,他們統(tǒng)一穿著素色長袍,頭上戴著素白色的發(fā)帶,神色鄭重立在道路兩側(cè),仿佛是來送行。

    嵇韶和蔚嵐剛剛走出天牢,便被這樣的場景驚住了。蔚嵐知道嵇韶在學子中的聲望素來很高,他精通音律,又寫得一手好文章,沒有半分貴族的嬌氣,反而熱心幫助著貧寒學子,因而在這文人的圈子中,素來頗有聲望,只是聽說是聽說,頭一次見著,蔚嵐不免還是愣了愣。

    這些年輕人都看著嵇韶,雙眼微紅,蔚嵐踏出門來,便看見兩邊的學子恭敬跪了下來,為首的人揚聲道:“我等太學子弟,愿聯(lián)名提請,求陛下圣恩,念嵇大人才學所在,赦免死罪,來我太學授課,自此不入官場。”

    蔚嵐沒說話,她一眼便看出來,說話這個人臉上其實變過裝。帶著□□的人的表情是沒辦法嚴絲合縫的與他的表情配套,但蔚嵐也不說破,那人的動作她太熟悉了,她也早就知道,他一定會來。

    言瀾那樣的性子,受了嵇韶這樣大的恩情,怎么可能在嵇韶蒙難的時候一言不發(fā)?

    蔚嵐沒有說破,同旁邊侍衛(wèi)揮了揮手道:“去請示陛下。”

    而后便請嵇韶上了牢車,嵇韶踏上牢車之中,仿佛就是坐在一輛華麗的馬車之上,盤腿而坐,氣勢坦然。蔚嵐隨即跟上,也跳上了牢車,坐在了嵇韶對面。

    “魏大人是怕我跑了嗎?”嵇韶笑了笑,隨后道:“這你大可放心,我……”

    “我是怕你不跑。”蔚嵐嘆息出聲,打斷了嵇韶的話。

    馬車開始往菜市口去,周邊也開始騷動起來。

    “嵇公子!”

    眾人一一跪了下來,高呼他公子的稱呼,一些激動地學子便涌上來,擠著牢車。隊伍行得格外艱難,蔚嵐也沒有強行驅(qū)逐,兩人的聲音淹沒在這些呼喊聲中,嵇韶被蔚嵐的話說得愣了愣,隨后便明了了她的意思,嘆息道:“我知道阿嵐想救我,可我卻不能害了阿嵐。”

    “言瀾在人群里,等一會他會來救你,我這邊不會為難他,到時候……”

    “你怎么辦呢?”嵇韶打斷了她,蔚嵐抿了抿唇,聽著嵇韶繼續(xù)道:“你平日與我們本也走得親近,蘇城并不信任你。你圍了太子府,好不容易換取了他的信任,若我這里出了岔子,蘇城會怎么對你?”

    “他這個人,容不得半分背叛,阿嵐你放了我,可想過后面的路,要怎么辦?”

    “我自然會有我的辦法。”蔚嵐皺起眉頭:“當務(wù)之急,你先出去要緊。”

    聽到這話,嵇韶搖了搖頭,笑道:“我不能出去,這盛京總是要死人的,死我,總比其他人好得多。”

    “阿嵐,蘇城登基,必然是要有人勸阻的,若所有人不是沉默就是順從,蘇城這皇位,就會安安穩(wěn)穩(wěn)坐下去。”

    “我知道你們這些人,總想著謀定而后動,可你們是否想過,如果沒有人站出來說話,日后哪怕太子奪得這個位置,這盆污水也是洗不清的。后世要如何記錄太子?一個殺弟篡位的亂臣賊子?”

    “你們是覺得功過成敗由后人書說,可秦始皇一統(tǒng)六國,漢高祖建百年漢室天下,曹操挾天子令諸侯,他們哪一位又不是勝利那個人,可他們身上的污點,又被遮掩了嗎?”

    “我不是你們這樣的謀士權(quán)臣,我也不過就是個文人,以筆寫心,我知太子蒙冤,我便不能坐視不理。我若也如你們一樣沉默不語,那等太子平反之后,再說自己是被陷害,這天下文人,誰有肯信?”

    “我既為太子伴讀,太子乃嵇韶君主,你們護太子康莊大道,嵇韶別無他能,便只求能護太子,一世賢明。”

    蔚嵐沒說話,她注視著嵇韶,從這位年輕人眼中看出了必死之心。

    他是自己求死的,用自己的死去證明蘇城的錯,用自己的死去激起民憤,用自己的死去給太子一個好名聲。

    她多想勸阻他,可她開不了口,人各有志,如她蔚嵐一心求千古流芳,求平步青云,而這個人求的便是磊落二字。

    他知道自己主上蒙冤,便不能讓大家拿污水往太子身上潑灑。此事沒有人出聲為太子鳴冤,等他們兵馬攻下盛京,太子登基之后再說,這天下人都只會當,這是太子作為勝利者書寫的一個謊言罷了。

    陰謀謠言總是比真相更令人信服。

    嵇韶這個人,你說他聰明,他卻就原以為了君主名聲去送死。你說他愚蠢,可他又將這人心看得比誰都通透。

    蔚嵐無法言說,她垂下眼眸,一言不發(fā),嵇韶大笑出聲來,突然從懷中拿出一大疊紙張,撫琴之手將那些寫滿了字的紙張扔出去,紛紛揚揚落到兩邊路上。

    “太子蒙冤!蘇城謀逆!若蒼天有眼,且看看這世間!”

    那寫滿了這一場宮廷秘聞的紙張紛撒而去,學子們匆忙撿著紙張,蔚嵐在如雪般落下的紙張中仰起頭,看見那昂首挺立之人,大笑著一遍一遍呼喊。

    “太子蒙冤!蘇城謀逆!今日亂賊殺我,我嵇韶死又何懼!”

    “諸君且散,諸君勿來,嵇韶今日血祭皇天后土,愿替太子,向這世間求一份公道!”

    “閉嘴!閉嘴!”

    蘇城的親信駕馬沖過來,劍鞘抬起來,便朝著嵇韶砸了過去。

    蔚嵐目光一冷,站起身來,一把抓住劍鞘,隨后將那將士扔了出去。

    “刑不上大夫,嵇君貴族公子之身,豈是爾等能辱之人?!”

    蔚嵐厲喝出聲,那士兵臉色變了變,隨后道:“魏世子,他侮辱陛下……”

    “嵇大人,”蔚嵐轉(zhuǎn)頭看著嵇韶,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今日您有什么要說的,大可說出來,蔚嵐在此,必不讓任何人欺辱于您。”

    聽著蔚嵐的話,嵇韶終于停下聲來,他看著蔚嵐,片刻后,搖了搖頭道:“在下要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剩下的,也不必說了。若魏大人有心,便給嵇韶一把琴吧。”

    說罷,嵇韶盤腿坐下,蔚嵐招呼了人來,讓人去給嵇韶取琴。

    馬車艱難行到菜市口上,言瀾偽裝的學子來到馬車前,嵇韶遠遠看見言瀾,他卻是朝著言瀾搖了搖頭。

    馬車停下來,蔚嵐開了開了牢車的門,從上面走了下來。所有學子遠遠看著蔚嵐,這位太學天才,當年與謝子臣號稱太學雙璧的玉人。她穿著緋紅色官袍,哪怕做著這樣令人不齒之事,卻也一派正氣從容之相。

    她抬起手,嵇韶將手放在她手上,由她攙扶著走下來。

    蔚嵐同他一起走到刑場之上,小廝急急忙忙抱著古琴上來,將古琴交在嵇韶手中,嵇韶愛憐撫上那把琴,面上毫無懼意,言瀾來到邢臺邊上,正準備跳上去,卻被嵇韶突然看過來的目光驚住。

    “退下!”

    嵇韶怒喝出聲。

    所有人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然而言瀾卻是無比清楚。嵇韶不再看他,抱琴面對眾人,侍從端了酒上來,蔚嵐親自為嵇韶奉酒,嵇韶一手抱琴,一手端酒,面對臺下數(shù)千學子,含笑道:“午時未到,嵇某便多說幾句。嵇某平生三大憾事,第一樁,雖有紅顏無數(shù),卻未能取得賢妻,如今即將奔赴黃泉,身邊竟無佳人奉酒,算是一憾。好在,魏大人勉強也算是個美人,嵇某這一憾,勉強也就罷了。”

    說著嵇韶仰頭飲下第一杯。蔚嵐給他倒了第二杯酒,嵇韶再端過酒,繼續(xù)道:“這第二件,嵇某一生無能,唯一可以說道,無非有好友成群,如今好友顛沛流離,各奔東西,嵇某赴死前,竟不能與這些好友痛飲一杯,也是一憾。”

    蔚嵐沒有說話,無數(shù)言語涌上喉嚨。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年林夏被打,他們一群少年郎和南城軍打完那一架后,醉酒河邊,泛舟湖上。彼時月色涼涼,少年廣袖玉冠,意氣風流。

    她看著面前不足弱冠的青年,張了張口,卻是什么都說不出口,那人秀美的眉目掃視眾人,隨后道:“第三件,便是昔年家中有一琴師,在下奉為知己,琴師多次向我求《廣陵》的曲譜,我卻吝嗇不給。未曾想,嵇某命不過弱冠,如今卻是沒有機會給他了。”

    臺下言瀾微微一愣,嵇韶將目光落到言瀾身上,而后廣袖一揚,盤腿坐下,長琴橫臥膝頭,他撫摸過琴弦,嘆息道:“嵇某最后奏此曲,若君能銘記,《廣陵》也不算絕于嵇某此身,那嵇某,也就無憾了。”

    說著,他撥動了琴弦。全場一片靜默,只聽琴聲悠揚而起,琴聲中滿是疏狂之意,卻是不畏生死,言瀾靜靜注視著那個人,從這琴曲中聽出他的意思。

    這場死時他自己求的,他就是要用這場盛大的死亡,去激起民怨、去洗清太子冤屈。而且,他也不能拖累蔚嵐。

    言瀾知道嵇韶的意思,他與他相交一場,自然明白這個人心中那份超乎尋常的固執(zhí)。

    他靜靜聽著這曲聲,而后突然聽到笛聲驟然響起,卻是蔚嵐站在他身后,吹響了玉笛。

    琴笛相合,仿佛是回到當初北歸之時,這位青年歡歡喜喜彈起一首迎客松,蔚嵐恭恭敬敬回了一曲。

    言瀾聽得眼眶發(fā)紅,卻是慢慢退去。《廣陵》曲畢,時辰也到了,嵇韶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遺憾道:“時候到了。”

    蔚嵐轉(zhuǎn)頭問向去皇宮里復命的士兵:“陛下的意思如何?”

    “陛下說,妖言惑眾,當斬不赦。”

    士兵回答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蔚嵐點了點頭,看向嵇韶:“嵇兄可有話囑托我?”

    “話……”嵇韶想了想,卻是笑了:“同康成說,不必愧疚。將我的琴送給他吧,他要了好久。”

    說罷,他將琴放到遠處,從容走到臺上,端正跪了下來。

    蔚嵐不忍相看,坐回主位上,閉上眼睛,而后抽出令牌,將寫著“斬”字的令牌扔了下去。

    “斬!”

    蔚嵐咬牙出聲。令牌落地,片刻后,便聽見人頭落地的聲音。

    局面一下亂了起來,周邊人哭的哭,喊的喊。蔚嵐強撐著自己走到臺上,彎下腰,收起了琴來。

    嵇韶的父親紅著眼走過來,恭敬道:“魏大人,可能讓我來為阿韶收尸了?”

    蔚嵐呆呆抬頭,片刻后,她點了點頭,抱著琴走了下去。

    她強撐著神志,一直沒有言語,等坐上馬車后,染墨突然開口:“世子,你的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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