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過得怎樣?”庫圖佐夫一面說,一面向給他準備的房間走去。牧師太太緋紅的面頰上綻開兩個酒窩,隨他走進正房。副官走到臺階上請安德烈公爵和他一道用早飯;半小時后,安德烈公爵又被召喚到庫圖佐夫那兒。庫圖佐夫仍然穿著那件敞開的軍裝,躺在沙發上。他手里拿著一本法文書,安德烈公爵進去時,他合上那本書,用一把小刀夾在讀到的地方。安德烈公爵見了封面,知道是《les chevaliers du cygne》1,madame de genlis2的作品。
“上帝保佑,走你自己的路吧。我知道,你的道路,是一條光榮的道路。”他停了一會兒。“在布加勒斯特,我憐惜你來著:當時我務必派遣一個人。”于是庫圖佐夫改變了話題,談到土耳其戰爭和締結和約的事。“是啊,我遭到不少的責備,”庫圖佐夫說,“為了那場戰爭,也為了和約……但是一切得都恰當其時。tout vient a point à celui qui sait attendre1那里的顧問也不比這里的少……”他又談起顧問一事,這個問題老困繞著他。“咳,顧問,顧問!”他說。“如果誰的話都聽,那么我們在土耳其,和約就締結不成,戰爭也結束不了。欲速則不達,倘若卡緬斯基不死,他會遭殃的。他用三萬人突擊要塞。攻克一個要塞并不難,難的是贏得整個戰役的勝利。而要做到這一點,需要的不是突擊和沖鋒,而是忍耐和時間。卡緬斯基把兵派往魯修克,可我只派去兩樣東西——忍耐和時間——比卡緬斯基攻克更多的要塞,而且逼得土耳其人吃馬肉。”他搖了搖頭,“法國人也會有這個下場!相信我的話,”庫圖佐夫拍著胸脯,非常興奮地說,“我要讓他們吃馬肉!”他的眼睛又被淚水弄模糊了。
1法語:對善于等待的人,一切都來得恰當其時。
“然而總該打一仗吧?”安德烈公爵說。
“打一仗是可以的,如果大家都愿意的話,沒有什么可說的……可是要知道,親愛的朋友:沒有比忍耐和時間這兩個戰士更強的了,這兩位什么都能辦成。可是顧問們n’entenbdent pas de cette oreille,voilà le mal.1一些人要這樣,另一些又不這樣。怎么辦呢?”他問,顯然在等著回答。
“你說說看,叫我怎么辦?”他重復著,眼睛顯得深沉、睿智。
“我告訴你怎么辦:我是怎么辦的。dans le doute,mon cher,”他停了一下,“abstiens-toi.”2他慢條斯理地一字一句地說。
“好吧,再會,好朋友;記住,我誠心誠意要分擔你的損失,我不是你的勛座,不是公爵,也不是總司令,我是你的父親。你需要什么,就來找我。再見,親愛的。”他又擁抱他,吻他。安德烈公爵還沒走出門,庫圖佐夫就輕松地舒了口氣,又捧起那本沒有看完的讓利斯夫人的小說《les chevaliers du cygne》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