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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刻，封燁然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曾經(jīng)的那個孩子。

    小小的他就站在灰黑、凌亂、不斷變化的色塊之中，睜著那雙飽含淚水的、燕尾蝶一般藍的雙眼，凝望著自己。

    封燁然嘆了一口氣，被帶入了警車。

    ※※※

    當天下午，封博然開了發(fā)布會。由于陳萱的死，發(fā)布會的影響力極大。會上，封博然堅決認為陳萱并非簡單地猝死，而是被害的，強烈要求警方抓捕犯人，并悲憤地控訴犯人。封博然認為他自己也有危險，可哪怕冒著生命的危險，依然要把正義堅持到底。他大膽地展示了那份機密文件的大部分，分析并展示了新的胚胎——“第二代阿德瑟爾新人類”。

    封華暫居研究所，而研究所已經(jīng)全然被警方監(jiān)控，數(shù)據(jù)被調(diào)出來，被毫不保留地檢查。

    封燁然在社會上的形象降到谷底。他的住所，他所在的研究所，他在網(wǎng)絡(luò)上的視頻、廣告等等，成為了被攻擊的重點。

    網(wǎng)絡(luò)暴力是可怕的。好在封燁然被關(guān)在密閉的房間里，全然不知外界的情況——

    在接受了無數(shù)次審訊和談話之后，警察終于離開了。

    當天下午，肖之戒來看他。

    隔著玻璃，肖之戒認真地跟他說：“你放心，我有很多朋友，我會幫你請著名的專家，我就不相信封博然那邊一點破綻都沒有！你在里面吃好睡好就可以了，不要太擔(dān)心……另外，你的病，該怎么辦？要是犯病了……”

    封燁然搖頭：“我還好，才幾天而已，我有藥。”

    “那就好。”

    ……

    肖之戒離開后，封燁然吃了藥，昏昏沉沉的。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通訊設(shè)備，就連手表也被沒收了。房間里沒有鐘。

    他躺在硬邦邦的小床上，時而醒，時而睡。很快，他就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思緒就像洪水，時而如同犯了強迫癥似的，制造一大片漩渦，旋轉(zhuǎn)于與陳萱的回憶里，被陳萱的背叛里，被大家一次又一次的拋棄里。

    可是最終，那一股股水流都會匯集在一起，無論是陳萱、封博然、封穆，還是其他任何人，都會逐漸消散，最后留下的畫面，總是跟封華有關(guān)。

    全然黑暗的噩夢。

    五彩繽紛的美夢。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鐵門被打開。

    幾個人將他帶入刺目的光線里，告訴他，他被釋放了。只過了四天，網(wǎng)絡(luò)上的輿論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

    實際上，在封博然發(fā)布會后的第三天，一名著名的專家出現(xiàn)，譴責(zé)封博然愚蠢的騙局。

    他所謂的原版機密材料，實際上顛倒了因果，導(dǎo)致里面的邏輯錯亂，不僅如此，上面的部分材料名是明顯錯誤的，部分數(shù)據(jù)也值得商榷，根據(jù)這份資料，根本不可能創(chuàng)造出封華——封博然所謂的，他的是原版的資料，而封燁然的不是，根本沒有說服力。

    封博然所謂的，新胚胎是他的實驗成果，可是封燁然研究所八成的實驗人員都可以作證，這份實驗成果是他們的。雖然記錄已經(jīng)被惡意銷毀，但是他們每個人都能重述他們實驗的細節(jié)。

    更明顯的證據(jù)，無疑就是封華本身。作為一個超人類，他的記憶力非常優(yōu)秀，甚至可以記得還是胚胎時候的事情。他知道是誰一丁點一丁點賦予了他生命，是誰培養(yǎng)了他，是誰在不斷地跟他說話，是誰將他一點一點撫養(yǎng)長大。若真像封博然所說，封燁然偷走了他成果的三分之二，那封燁然是無法制造出封華的，哪怕偷走他的全部資料，也不可能成功——而封燁然創(chuàng)造封華，是有記錄的。他的團隊整整花了五年時間，從每一次搜集材料，到每一次實驗，都有詳細的記錄。

    緊接著，警方終于在封燁然的一個硬盤里面，發(fā)現(xiàn)了原本的資料，詳細的，沒有任何錯誤的資料。

    這位專家專門見了封燁然一面，當面表揚他聰明。因為他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成果，他電腦里的資料是被偽裝過的，動過手腳的。而偷竊資料的人明顯沒有仔細檢查過，就將其占為己有了。

    封燁然笑著，可實際上他完全沒有頭緒。

    首先，他根本沒有特意偽裝過他的機密資料；其次，他從來沒有把那份資料放在硬盤里。

    這就說明，有人在事發(fā)前就使用了他的電腦，幫他轉(zhuǎn)移了文件，并在文檔上動了手腳。

    這個人必須精通生物科學(xué)，了解實驗數(shù)據(jù)，不然他/她不可能改得那么絕妙，讓封博然短時間難以發(fā)現(xiàn)破綻；這個人必須是常呆在封燁然身邊的人……

    到底是誰？有何用意？

    ……

    專家是肖之戒請來的朋友，封燁然為了感謝他們，專門請他們吃飯，并問肖之戒，該如何報答他。肖之戒輕描淡寫地說，只要以后允許他成為研究所的閑人就行了。封燁然很驚訝，這個搞金融的兄弟原來對制造新人類這種事這么感興趣。肖之戒提醒他，別忘了我可是輔修心理的，以后我可以當你家新人類的心理輔導(dǎo)醫(yī)生啊。

    一周后，封博然因誣陷罪、盜用知識產(chǎn)權(quán)罪入獄。

    半個月后，封博然自殺。據(jù)說，他在入獄后，似乎在被惡鬼折磨，夜夜發(fā)出恐懼的叫喊聲。

    無論怎么恨他，畢竟是兄弟。封燁然去參加了他的葬禮。

    但是一種強烈的、難以消除的罪惡感一直襲擊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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