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她低頭著，她覺得這里葬下的好像不是葉戈爾，而是另外一個她非常熟悉、非常親近而又是她不能缺少的人。她覺得悲傷而且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她還覺得有些不安——因為她不贊成為葉戈爾送喪的人們所采取的方法，于是，心中好像打了個疙瘩似的。

    “當(dāng)然，”她心，“葉戈魯什卡是不相信上帝的，他們大家也和他懷樣……”

    可是，她不想再想下去，但為了驅(qū)散胸中的痛苦，她嘆了口氣。

    “啊，神啊，耶酥啊！難道說我將來也這樣？……”

    他們到了墓地，又在墳?zāi)怪虚g的那條小路上左左右右地走了好久，最后才算到一塊滿是矮矮的白色十字架的空地上。大家聚在墳?zāi)古赃叄聊饋怼?

    在許多墳?zāi)怪g，活著的人們的嚴肅的沉靜喚起了一種恐怖的預(yù)感，叫母親的心抖動了一下之后就好像停止了跳運似的，仿佛是在等著什么。

    風(fēng)，在十字架上唿哨著，怒號著。棺蓋上那被蹂躪了的花朵令人傷心地顫動著……

    們都豎起了耳朵聽著動靜，每個人的身體都挺得筆直，

    眼睛訓(xùn)順地望著警官。

    有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輕男子站到了墳了，他留著長長的頭發(fā)，臉色蒼白、黑黑的眉、頭上沒有戴帽子。

    就在這時，警官猛地叫了一聲：

    “諸位……”

    “同志們！”黑眉的男子開口說話了，聲音洪亮悅耳。

    “等一等！”警官喊道。“我宣布，這兒不準(zhǔn)演講……”

    “我只講幾句話！”青年十分鎮(zhèn)靜地回駁后，接著又說：“同志們！我們應(yīng)該在我們導(dǎo)師和友人的墓前宣誓，我們決不忘記他的遺訓(xùn)；對于造成祖國的一切不幸的根源，對于壓迫祖國的暴力——政體，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終生不懈地替它們挖掘墳?zāi)梗　?

    “抓住他！”警官喊著。可是一陣嘈雜的叫喊聲蓋過了他的聲音。

    “！”

    撥開群眾，闖到演說人的面前。那人雖然被緊緊地包圍著，但還是高舉起拳頭在那高喊：

    “自由萬歲！”

    母親被擠到了一邊，她恐懼地靠在了十字架上，索性閉上雙眼等著挨打。

    一陣猛烈的旋風(fēng)般的噪音差不多要震聾了好怕耳朵，腳下的土地似乎也在抖動，恐怖和驟然的寒風(fēng)叫她不能呼吸。

    警笛的聲音十分慎人地從空中飄過，有個粗暴的嗓音在發(fā)布命令，女人們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圍墻的木材發(fā)出了斷裂的響聲，腳板重重的踏在干燥的土地上發(fā)出低沉的共鳴。這一切繼續(xù)了許久。

    母親覺得，閉著眼睛聽到這一切是非常可怕的。于是她睜開雙眼。這一剎那間，她突然喊叫了一聲，并伸著手朝前跑去。

    離他不遠的地方——在墳?zāi)归g的窄窄小路上，們圍住了那個長頭發(fā)的男子，同時，正拚命驅(qū)逐四周襲擊過去的群眾。只見出了鞘的馬刀在空中閃著冷嗖嗖的白光，在人們頭頂上忽起忽落著，而手杖和瓦礫了居上下飛舞著。扭打在一直怕人們發(fā)出了野蠻的叫喊聲，叫喊聲混亂地盤旋在墓地之上。

    那個青年的蒼白的臉龐在高處出現(xiàn)了，——就在那憎惡和憤怒的風(fēng)暴上面，又響起了他堅決而洪亮的聲音：

    “同志們！別作無益的犧牲！……”

    他的喊聲生了效。

    人們紛紛丟下了手杖，漸漸地退散開來。可是，母親仍被那種不能抑制的力量所吸引著，還是繼續(xù)向前擠。

    這時，她忽然看見了尼古拉。尼古拉把帽子推到了后腦上，正在推著被氣憤激怒了的群眾；她聽見了他的責(zé)備般的呼喊：

    “你們別發(fā)瘋啦！鎮(zhèn)靜一下吧！”

    母親恍惚看見，尼古拉的一只手上已經(jīng)染上了鮮血。

    “尼古拉·伊凡諾維奇，走吧！”母親急久忽地沖到他身邊，關(guān)心地喊著。

    “您要到哪去？那邊會打您的……”

    索菲亞站在母親旁邊，伸手攏住了她的肩膀。她頭上沒有帽子了。頭發(fā)散亂，扶著一個差不多還是孩子的青年。

    這個小青年一手捂著被打破了的、流著血的臉，用抖動的嘴說：

    “放手，不要緊……”

    “照顧他一下兒，帶他回去！這兒是手帕、給他把臉包上。”索菲亞迅速地說著，順便將小青年的手塞給了母親。然后一邊跑，一邊叫喊著：

    “快走啊，在抓人了！……”

    群眾四散而逃，緊跟在后面，嘴里大罵著，手里揮舞著馬刀，在墳?zāi)怪虚g笨重地跨著步子，兩腿常被大衣的下擺纏裹住，很不靈便。

    這個小青年用狼一般惡狠的目光盯著的背影。

    “咱們快些走吧！”母親用手帕擦著青年臉上的血，低嚴喊道。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