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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算完卦后,胖和尚又死乞白賴問陸追討了些散碎紋銀,方才拍著肚皮大笑離去。那餛飩攤的老板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插嘴道：“公子可真是好心人。”

    “小哥先前見過這位大師嗎？”陸追問。

    “見過,他已經(jīng)來好幾天了,自稱是金光寺的高僧,還給皇上和西南王算過卦，吹得天花亂墜,可也沒幾個(gè)人相信。”老板道,“看著就像是騙子?！?

    是嗎？陸追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和尚的背影此時(shí)已幾乎消失在了薄霧里,嘴里唱著蓮花逍遙曲,高亢嘹亮,引來街巷兩旁犬吠雞鳴，罵聲一片。

    蕭瀾問：“方才還沒說，你要找什么？”

    陸追道：“白玉夫人的雕像?！?

    蕭瀾意外道：“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怎么還心心念念在惦記？”

    “不是心心念念惦記,也不是非找到不可。”陸追解釋,“可最近橫豎無事可做,不如去宮里翻翻書喝喝茶，即便最后找不到，至少也能消磨時(shí)間，長長見識(shí)。”

    “無事可做？”蕭瀾抱著他上馬，“楚軍大捷，皇上估摸夏末秋初就會(huì)班師回朝,到那時(shí)趙大當(dāng)家與溫大人也會(huì)一道回來，說好了要在王城成親，留給你我準(zhǔn)備的時(shí)間可沒多少。”

    “這才初春，年都沒過完呢，成親最快也是在冬天，你急什么。”陸追笑道，“擺幾桌喜宴罷了，難不成現(xiàn)在就要訂菜買酒？”

    “不管?！笔挒懰Ｙ噺纳砗蟊ё∷翱磩e人成親時(shí)都忙得腳不沾地，我們也要忙一些，心里才踏實(shí)。”

    陸追拱拱他：“那你要怎么忙？山海居是現(xiàn)成的，連酒樓都不用挑，不如明日我陪你去布行挑紅錦紅綢？”

    這語氣聽著有些像是相公在哄刁蠻娘子，蕭瀾一樂，在他耳邊嘀咕：“怎么現(xiàn)在倒是反過來了，我著急娶，你卻不著急嫁?！?

    陸追抬抬眼皮，反問：“我先前急過？”

    “沒急過。”蕭大公子很上道，“一直都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

    陸追抿抿嘴：“嗯?！蔽也患?，因?yàn)槲矣中迈r，又值錢。

    蕭瀾一抖馬韁，飛沙紅蛟四蹄輕快“噠噠”小跑，帶著兩人回了深巷小院。家中一片寂靜，旁人都睡了，兩人便也刻意放低了聲音，輕手輕腳回到房中，方才笑著一起滾在軟榻上。

    蕭瀾問：“頭暈不暈？”

    陸追不解：“好端端的又沒著涼，我為何要頭暈?！?

    “看了一整天書，還不暈？”蕭瀾拉著他坐起來。

    “看一整天書，理應(yīng)神清氣爽，思想澎湃才是?！标懽反链了膫?cè)臉，“一看書就暈的，那是你。”不是我。

    “所以你看，明天才要帶著我一起進(jìn)宮?！笔挒懓涯X袋架在他肩膀上不肯走，“我也想學(xué)一學(xué)如何看書，好不這么粗鄙?！?

    陸追道：“站直站直。”

    蕭瀾道：“不！”

    陸追：“……”

    蕭瀾索性將半邊身子都?jí)毫诉^來。

    忒沉。

    陸追踉蹌兩步，只好認(rèn)輸：“行行行，帶你帶你?！闭f完又叮囑，“宮里不能亂來，藏書樓中也不能亂來，宮里的藏書樓就更不可亂來，記沒記??？”

    蕭瀾乖乖點(diǎn)頭：“嗯。”

    但“嗯”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翌日清晨兩人早早就去了皇宮，陸追照舊隨手抽出一本書看得有滋有味，蕭瀾在旁陪了不到一個(gè)時(shí)辰，就開始如坐針氈，遂上半身都趴在案幾上，雙臂直挺挺伸過來，戳陸追的肚子玩。

    明玉公子面不改色，趕蒼蠅一般將這登徒子趕去了角落，又道：“整理不好，不準(zhǔn)吃飯?！?

    須臾之后，蕭瀾沉默無聲挪到陸追身邊，尋了個(gè)好位置躺好，又將腦袋強(qiáng)行枕到他腿上，開始愜意打盹。陸追哭笑不得，暗想這不學(xué)無術(shù)的賴皮模樣還真是從小到大從未變過，這藏書樓中不冷，他也便由著蕭瀾去睡，自己繼續(xù)伴著茶香悠閑看書。玉器自古就是文人雅士追捧之物，因此相關(guān)記載也不算少，手邊厚厚兩本書還沒翻完，剛剛睡醒的某人卻又開始不老實(shí)，將臉深深埋在他小腹處：“香?！?

    陸追扯著他耳朵抱怨：“你頭怎么這么沉，腿都麻了?！?

    蕭瀾順勢擁人入懷：“我?guī)湍隳竽??！?

    “醉翁之意?！标懽窉觊_，只將一條腿架在他肩頭：“就坐在那不準(zhǔn)動(dòng)，捏吧?！?

    蕭瀾依言握住他的腳踝，從小腿一路捏到膝蓋往上，他自然不會(huì)沒分寸到在這里亂來，只想逗一逗對(duì)面的人，可眼見自己的手已經(jīng)越來越放肆，陸追卻還是只顧著看書，壓根就不抬一下頭，于是不得不咳嗽兩聲，以作提醒。

    明玉公子依舊紋絲不動(dòng)。

    “真成書呆子了。”蕭瀾放下他的一條腿，認(rèn)輸，“成，我不打擾了，晚上再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陸追卻道：“我找到了。”

    蕭瀾聞言一愣，又有些不確定：“找到什么了，白玉夫人？”

    “嗯?！标懽纺坑邢采９Ψ虿回?fù)有心人，還當(dāng)真讓他找到了一段記載，說在百余年前，曾有人在鄢州玉華村中見過一尊白玉雕像，衣著素凈，面容清雅，神態(tài)安詳，廟前香火縈繞，卻又沒說是哪位菩薩。

    “這畫像，”蕭瀾仔細(xì)看了一陣，“的確與壁畫中的白玉夫人有幾分相似?！?

    “鄢州，離這里不過半月的路途。”陸追提議，“去看看？”

    蕭瀾笑道：“你想去，我自然會(huì)陪著你，不過再心急也得等到正月十五過完，哪有大過年往外跑的道理，岳父與娘親也不會(huì)答應(yīng)?！?

    陸追點(diǎn)頭答應(yīng)，又抱著一摞書爬上梯子。蕭瀾站在下頭道：“都找到線索了，還要看書？”

    “找一找鄢州的州府志，”陸追穩(wěn)穩(wěn)跳在地上，“你不想陪我了?。俊?

    蕭瀾從鼻子里往外擠字：“不如我先出去吃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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