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絕色花旦-《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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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風寒,讓枇杷對秦玖的身子極是擔憂,但從醫館請來的那位御醫只說秦玖身子弱,容易感染風寒,便開了一服藥。
所幸秦玖很快就好了起來,枇杷也就沒再懷疑。他一直以為秦玖是按照“補天心經”的正常練法在習練,在昭平公主溫泉中那一次,四名少年在廷審時被張御醫查出還是童男子,秦玖告訴枇杷那是她預料到顏夙可能會來,所以還沒有開始習練。
秦玖對是誰刺殺蘇挽香很感興趣,命枇杷去查,卻一無所獲。那三個刺客,如果是旁人假扮天宸宗中人,肯定瞞不過顏夙,應是天宸宗中人無疑。先服毒再去刺殺,無論成敗都唯有一死,這樣的死士,秦玖懷疑是連玉人干的,但是他明明還沒有出關。
翌日一早,秦玖剛用過早膳,嚴王府派人送了請帖過來。秦玖看完后,笑吟吟地扔給榴蓮,“蓮兒,你瞧瞧,嚴王約我們今日戌時去一個好地方呢!”
榴蓮接過請帖,迅速看完,低低道:“無憂居?這是什么地方?”
秦玖嫵媚一笑,“蓮兒,我當年該晚點遇見你,讓你多做幾日乞丐,你就該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好地方嗎?”榴蓮凝眉,忽然福至心靈,“難道是青樓?”
秦玖笑瞇瞇道:“原來,蓮兒也知道青樓是好地方,那今晚,少不得帶你去了。”
黃毛飛到榴蓮肩頭上,高興地叫道:“青樓好地方,青樓好地方。”
榴蓮的臉騰地紅了,擺手道:“我不去,我沒說那是好地方。”
“不去嗎?”秦玖眼珠一轉,為難地說道:“可嚴王約的地方是那里啊,我一個女子,要是到了那里被人家欺負了怎么辦?”
榴蓮哼道:“誰敢欺負九爺啊。”心里道:你巴不得被欺負吧。
秦玖道:“怎么沒有呢,那里兇悍的人可多著呢。我倒不怕欺負,可是,你要不去,我就只得帶櫻桃和荔枝去了,她們兩個,這樣的如花似玉,可不能被欺負了不是?”
榴蓮無奈,只得應了。
光宇坊是麗京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方,位于麗京城的西北部。那里遍布酒樓、戲場、青樓和賭坊。其中青樓所在的那條街又叫緋衣巷,因妓子伶人多愛穿緋衣霓裳,是以得名緋衣巷。這條街上有好幾家出名的青樓,無憂居便是其中之一。
榴蓮此刻便和秦玖、枇杷一起走在緋衣巷,街巷兩側矗立著高低不同的閣樓華院。此時華燈初上,隱約可以聽到樓里傳出來的優美動聽的絲竹聲。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
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
這是一首《憶江南》,榴蓮早就背得爛熟,但卻從未親眼見過“滿樓紅袖招”。今日,他總算是見到了,雖然說,那些女子的紅袖招呼的不是自己。
榴蓮目不斜視地慢吞吞地走著,如果可以的話,他是不會來的。這種地方,以前他做乞丐時都沒有來過。但如今卻被這妖女誘拐了來,他斜睨了身畔的秦玖一眼。
只見她今日穿了一件淺玫瑰色的男式長衫,一頭烏發高高束起來,自頭頂垂下來披在背上,這模樣倒像是一個風流倜儻的貴公子。
只不過,人雖好看,表情實在太那個了些。
她鳳目含春,眼冒桃花,唇角勾著魅惑人心的笑意。她眼里就像有鉤子一般,還到處亂瞄,勾得花樓上的姑娘們紛紛將手中的帕子啊、花朵兒向著她擲了過來。
秦玖毫不臉紅地受了,還朝著人家含情脈脈地飛眼。
榴蓮心想:老天讓她生為女子是對的,否則,就這風流浪蕩樣,不知道多少女子會遭殃。她這樣子,引得懷里的黃毛也跟著她學樣,朝著那些女子飛眼。
無憂居斗拱層疊,門窗剔透,極是華麗。門口迎客的龜公看到三人鮮衣華服,忙熱情地迎了進去。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無憂居內華燈處處,玉燭交輝。歌姬淺唱曼舞,王孫公子笑語不絕。
三人方進去,無憂居的老鴇崔媽媽便迎了上來,她一身的錦繡花裙,翠鈿金釧,笑意盈盈道:“這位公子是初次前來吧,可要老身給你介紹姑娘?我們這兒的姑娘啊,個頂個貌美如花,琴棋書畫俱佳。”
秦玖指著榴蓮道:“媽媽,我這位小弟喜歡靜雅,要最雅靜的房間,上最醇的美酒,要這里最美的姑娘作陪就是。至于我,已和嚴王有約,就不用找人伺候我了。小弟,你自個兒去玩吧!”
榴蓮的冷汗立刻下來了。他原以為自己來無憂居是當陪客的,誰知道一來就被妖女弄成了嫖客。他慌忙擺手道:“媽……媽媽,不用給我找姑娘了。”
崔媽媽哪里聽榴蓮的話,轉首朝著秦玖賠笑道:“我們這里最美的姑娘一會兒要陪王爺唱戲,不如老身讓水仙和杜鵑來陪這位公子吧,這可是我們這里最溫柔可人的。”
秦玖微笑道:“既如此,媽媽安排吧,要溫柔的好姑娘。”
崔媽媽便揚聲道:“水仙,杜鵑,來伺候貴客。”
兩個美艷如花的少女款款走了過來,兩女朝著榴蓮溫柔一笑,一個伸出白嫩的纖手牽住了榴蓮,另一個環住他的腰,半推半搡地,拖著他向樓上走去。
“公子爺是嚴王的朋友,真是貴客,王爺早訂好了房間,請上樓上雅室。”崔媽媽親自引著秦玖和枇杷向二樓而去。
二樓雅室裝飾素雅精致,幾盞琉璃宮燈散發著明亮的幽光,正中間擺著一張大紫檀木桌,四名梳著半翻髻的侍女侍立在桌畔,看到秦玖進來,忙迎上來為她脫去外面的披風。
秦玖眸光一轉,看到室內并無顏聿,淡笑著問道:“媽媽,王爺何時到?”
崔媽媽笑著道:“王爺早就到了,不過,今日戲癮發了,說要唱戲呢。爺不妨觀賞觀賞,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呢。老身我先去忙了,你們幾個,要好好伺候著爺。”崔媽媽便扭著身子告退了。
秦玖早就知悉顏聿會唱戲,當年就為這個唱戲,曾經把他的皇兄慶帝氣得打罵過他。唱戲是下九流的行當,別說富貴人家,就連一般的人家,若非迫于生計,也不會送子女去學戲。但顏聿作為皇室貴胄,不光學了,還跑到戲園子正正經經去唱,如今,竟然唱到了青樓中,當真是胡鬧到了極點。
秦玖惦記著榴蓮,給枇杷使了個眼色,“枇杷,你自己出去玩玩吧。”枇杷會意,抱劍退了出去。
秦玖坐在桌畔,聞得樓下月琴婉轉的樂聲從樓下傳了上來,她透過紗簾朝著樓下望去。
只見一樓的牙臺上,紅緞簾幕拉開,一小生、一花旦登上了高臺。
琉璃燈影憧憧,小生和花旦色彩斑斕的戲服映得秦玖眼花繚亂。
她當年無緣看顏聿唱戲,沒想到今日竟然湊巧撞見了,倒要看他如何胡鬧。
秦玖的目光首先盯在那小生身上,只見他一襲藍色戲服,勾頭畫臉,模樣極是俊雅。她倒是沒想到,這顏聿勾了臉穿了戲服竟是這樣的秀雅賢良,真出乎她意料之外。
再看那花旦,此時卻是背對著觀眾,唯見彩衣翩翩,背影修長窈窕,頭上鳳釵瑤簪,一綹秀發長長垂至腰間。她靜默而立,縹緲清逸。
小生輕拂藍色戲服,折扇輕搖,悲聲唱道:“莫道男兒心如鐵,君不見,滿眼紅葉,盡是離人眼中血!景蕭蕭,風淅淅,雨霏霏,對此景怎忍分離?”
小生唱罷,一聲綿長悠遠的哀嘆。他的聲音蒼涼而悲愴,倒是好聽得很。
秦玖怔怔地想,原來,他真的會唱。
花旦呀的一聲悲呼,水袖輕舞,曼聲唱道:“蟬聲切,蛩聲細,角聲韻,雁聲悲,斷腸處何處唱陽關。”
花旦的嗓子極好,魅惑中帶著一絲清潤。
霎時間,臺下喝彩聲一片。
秦玖唇角含笑,心想:這么動聽的嗓音,卻不知那花旦生就怎樣一副花容月貌。想起方才崔媽媽說,她們這兒最美的姑娘要陪著顏聿唱戲,想必這就是那最美的姑娘,她不由得心生好奇。
隨著尾音的停歇,那花旦一甩袖,一旋身,面向臺下。
寬寬水袖遮住了面容,在月琴低泣的樂音里緩緩下移,慢慢地,露出娥眉淡拂遠山,露出妖嬈的鳳目,露出櫻唇一點輕紅。
秦玖心中打了一個突兒,果然是絕美,不愧是這里最美的。
那花旦蓮步輕移,水袖輕甩,伴著琴音婉轉唱道:“若到帝里,帝里酒香花儂,萬般景媚,休取次共別人,便學連理。少飲酒,省游戲,記取奴家言語。且守空閨,把門兒緊閉;不拈絲管,罷了梳洗,專等著夫君好消息。”
她一雙明澈的眼波里隱約有光華流轉,素白的水袖甩開又寸寸疊起,舉手投足間高華曼妙。
唱罷,和小生執手相望,一雙清眸脈脈含情。
這出戲唱的是“長亭送別”,夫君要到京里趕考,女子長亭相送。萬分不舍,卻又不能耽誤夫君求取功名,又怕夫君到了京里移情別戀,心情著實復雜得很。
那花旦唱得好,演得也好,將女子的一縷深情演繹得惟妙惟肖,聽得臺下眾人癡了。
多情自古傷離別,好一個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小生終絕塵而去,只余花旦盈盈凝立,玉容慘淡,悲聲唱白。那聲音帶著流水落花般的哀傷,縱然如花美眷,怎敵他似水流年,一切終究是挽留不住,風吹云散終無情。
秦玖隨著花旦的唱白,自己的思緒也跟著忽遠忽近的,莫名地悲傷了起來。她端起茶盞,淺淺飲了一口,問道:“媽媽說,陪王爺唱戲的,是你們這兒最美的女子。她叫什么?”
一個侍女道:“是盼馨姐姐。爺想見她嗎?不過,尋常之人很難見她一面的。”
秦玖微微笑道:“不知什么人能入盼馨姑娘的眼?”
侍女道:“盼馨姐姐彈得一手好琵琶,唱戲又好,她最是賞識才情高絕的文人雅士,對尋常的王孫公子卻不怎么放在眼里。”
秦玖笑道:“這么說,我沒有才情,怕是見不到盼馨姑娘了。”
“誰說見不到呢?”一聲悅耳空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屋門被推開,一縷清雅的香氣慢慢彌漫開來,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緩步走近,嗔怒道:“你們四個小蹄子,又說我什么壞話,九爺是王爺的貴客,我怎么會不見?”
秦玖望著眼前清雅的美人,問道:“你就是盼馨姑娘?方才唱戲的花旦?”
“花旦?”盼馨掩唇而笑,低頭不語。
秦玖覺得有些奇怪,不知盼馨在笑什么。盼馨卸了妝容后,臉上未施粉黛,容貌倒并非多么絕色。如云墨發梳成了半翻髻,一雙剪水含情目,顧盼間如明珠生輝。雖為青樓女子,難得的是,這通身卻沒有一絲青樓女子的放蕩,倒是清麗脫俗,溫柔高雅,比之麗京中的大家閨秀還要像大家閨秀,也怪不得她是無憂居第一紅牌。
只是,秦玖打量了盼馨片刻,便覺得,方才唱戲的她和卸了妝的她有些不同。沒想到入了戲,竟似變了個人一樣。
盼馨柔柔笑著走到秦玖身側坐下道:“王爺卸完妝習慣沐浴,就讓盼馨過來先陪公子。九爺初次到無憂居吧,我們這里的菜肴不錯,我讓她們先上菜。”
及至菜上滿了,顏聿也過來了。
他果然是剛剛沐浴過,墨發披散尚帶著水汽,身上著素白色蜀緞長衫,皎白的衣衫越發襯得一頭墨發烏亮。他一進來,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侍女們的目光。
盼馨見到顏聿過來,立刻起身挪到他身畔,笑吟吟攬著他的手臂道:“王爺,你可來了,洗了這么久!讓我看看,是不是搓掉了一層皮。”
顏聿攬住盼馨纖細的腰肢,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得春風駘蕩,他將他猶若雕琢般的精致下頜枕到盼馨肩窩里,湊在她耳畔說了句什么,引得溫柔的盼馨也忍不住咯咯嬌笑。
秦玖自從練功后耳力特好使,她不想偷聽的,可那句話還是入了她的耳:一會兒到床上讓你看。
秦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冷笑。
顏聿果然還是混世魔王一個。一方面在祈雪節上對蘇挽香表現出情意綿綿的樣子;另一方面,又在青樓里和妓子們打情罵俏。她懷疑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愛,或許在他心中,得不到的才是喜愛吧,就一如當年對她。否則,若他真喜歡蘇挽香,又怎么會在知悉蘇挽香被刺傷后,還能如此逍遙。
顏聿擁著盼馨走到桌畔坐下,似乎才注意到秦玖般魅惑一笑,“沒想到九爺這么早就過來了。”
秦玖勾唇一笑,“王爺約我戌時來無憂居,我哪里敢怠慢,自然早早就來了。只是沒想到,恰巧遇見王爺唱戲,倒是讓我一飽耳福啊。”
顏聿慢悠悠坐在秦玖對面的椅子上,挑眉道:“原來九爺看到本王唱戲了,那九爺覺得,本王和盼馨比起來,哪個唱得更好?”
秦玖妖嬈一笑道:“王爺和盼馨姑娘比起來,還是盼馨演的花旦更入神。”
“盼馨演的花旦?”顏聿一愣,隨即仰首大笑起來,“好,九爺,這是本王聽過的最好的夸贊。”
秦玖一愣,望著顏聿那雙猶若涵蓋了世間所有精華的鳳目,驀然想起花旦的那一雙鳳目,再看了眼掩唇而笑的盼馨,剛剛喝到口中的茶差點噴了出來。
她終于明白自己弄錯了,原來花旦是顏聿!
無恥啊!
無恥到極點了!
一個男人,唱戲也罷了,卻扮成花旦。扮成花旦也罷了,還扮得那么美,唱得那么好,真真是妖孽。
“原來,花旦竟是王爺,當真唱得太好了,我竟然沒瞧出來。”秦玖拍拍黃毛的頭道,“黃毛,方才那個美麗的花旦就是王爺呢!敬王爺一杯酒吧!”
方才,黃毛盯著唱戲的花旦,看得目不轉睛。如今聽秦玖說顏聿就是那花旦,從秦玖肩頭上蹦下來,用嘴啄起秦玖面前的酒杯,飛到顏聿面前,諂媚地放在顏聿面前,“請喝酒,請喝酒!”
秦玖掩唇而笑,“王爺,你就飲了這杯吧。難得我家黃毛這么喜歡你,就給鳥兒一個面子吧,要讓我家鳥兒敬酒可是很難的。”
顏聿摸了摸黃毛的羽毛,望著小鳥兒癡情的黑豆眼,微微一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秦玖眼看著顏聿飲了一口酒,方才慢悠悠說道:“我家黃毛是公的,遇到喜歡的女子,通常都會敬酒的。”
顏聿聞言,剛喝在口中那杯酒頓時飲也不是,吐也不是,敢情這鳥兒將他當成母的了。
盼馨在他身畔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顏聿慢悠悠飲下那口酒,瞇眼道:“盼馨,你怎么能如此待客。九爺可是貴客,樓里不是有小倌嗎,找一個過來伺候九爺!”
小倌便是青樓中的男倌兒,卻并非伺候女子,女子自然不會來青樓享樂。這些男倌兒,專門為了供好男風的男人賞玩。
秦玖嫣然一笑,“多謝王爺好意,那便請來樓里最溫柔最美的小倌吧!”
侍女應聲而去,片刻后便引來一位少年,十七八歲的年紀,清秀文雅,肌膚白皙,看上去楚楚文弱。他徑直朝秦玖走了過來,抬手為秦玖斟了一杯酒,微笑著奉到秦玖面前道:“九爺,蘭舍敬九爺一杯。”
秦玖凝視著蘭舍笑意盈盈的眉眼,慢慢合了一下眼,過了良久,她才伸手去接過蘭舍奉來的琉璃盞。
那琉璃盞中的酒液是胭脂紅的顏色,散發著醇厚的酒香,讓秦玖恍惚覺得這是一琉璃盞血。她接過琉璃盞一飲而盡,沒有品嘗到酒香,反倒品到滿口苦澀。她放下琉璃盞,伸出顫抖的手,慢慢拉住蘭舍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畔,笑吟吟地問道:“蘭舍,你到無憂居多久了?”
蘭舍依著秦玖,微微笑道:“蘭舍來到無憂居兩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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