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情愛無智者-《一念心動,一生綿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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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意在夜里翻墻,
不能原諒卻無法阻擋。
想得卻不可得,
情愛無智者。
上課鈴聲響起來,胡彥彎著腰從后門進來,悄無聲息地坐了下來。
數學老師在講臺上唾沫橫飛,同桌低著頭,看似認真地在盯著書上的求解過程。胡彥卻知道他是在睡覺,于是猛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沈欽雋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并不像普通人那樣因為一下子被驚醒而顯得狼狽,只是用帶著濃濃睡意的語氣低聲問:“干嗎?”
“喏,你的。”
胡彥一抬手,扔了封信給他。
還沒拿在手上,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水味道,沈欽雋皺了皺眉,看著粉色的信封,隨手放進抽屜里。
“我妹他們班的女生讓我帶來的。”胡彥齜牙咧嘴了一下,“你不看一下?”
“唔……”沈欽雋換了姿勢,繼續閉上眼睛,隔了一會兒又睜開,“讓你給我帶的水呢?”
“啊呀,忘了!”胡彥懊惱,“媽的剛才在樓下被我撞見幾個小屁孩在追我妹,我就教訓了他們一頓,回來就給忘了。”
胡彥的妹妹比他們低兩級,小姑娘長得很清秀,招不少小男生喜歡。不過沈欽雋總覺得他有些多管閑事,小孩子的喜歡,又有多少能當真。
“你不懂,哼,等你有個妹妹再來和我說。”每回胡彥都這么說。
不知怎么的,沈欽雋一下子就醒了,妹妹……誰說他沒有妹妹……
司機把沈欽雋接回家,爺爺是還沒回來的。
晚飯照例是阿姨燒完后他一個人吃,只是今天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地向外張望。
快吃完的時候門口終于有了動靜,阿姨跑著去開門,笑著說:“信來了。”
最普通的黃色信封,開頭規規矩矩的:叔叔阿姨。
“全市中考模擬考試我考了第十一名,進入重點高中還是很有希望的,我希望自己能夠考上公費線,這樣叔叔阿姨每個月給我的資助就能分出一部分給別的需要幫助的同學……”
最后的署名是:白晞。
沈欽雋看著那兩個秀氣漂亮的字,忍不住勾起唇角。
看起來,她似乎變得懂事很多了呢。
小心翼翼地把信紙折起來收好,放進抽屜里的那個瞬間,沈欽雋忽然想,她一個人在那里,不知道會不會有男孩子喜歡她?她又會不會像那些小女孩給自己送信一樣,給別的男生寫信呢?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下午還說過小孩子的喜歡不當真,可是想到白晞,他心里卻覺得有些酸溜溜的,一時間怔住了。
吃過晚飯,阿姨叫他聽電話,電話是爺爺的秘書打來的,客客氣氣地同他說話,仿佛他是個大人了。說了些留學準備的事,最后王秘書說:“總之你爺爺的意思是八月之前就出去。他現在還在國外,有些手續我會帶你去辦。”
“我知道了。”
沈欽雋掛了電話,看看客廳里的日歷,忽然驚覺,只剩幾個月的時間了。
出國這是家中早就決定了的事,他不意外,慢吞吞回書桌前看書。
他對讀書不怎么上心,語文的默寫總是得零分,可是對理科倒一直有著探索性的樂趣存在。做了幾道物理題,阿姨端了牛奶進來催他睡了,他想了想,還是撥了個電話給司機。
周一他以辦出國手續的名義請了假,司機載著他去盛海。
路途大約是四個多小時,火車或許更慢一些,沈欽雋全程都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高速上護欄,整齊植下的樹木,而他只是在默默地衡量,和她之間相隔的距離。
近五百公里的地域空間,以及十一年的時光。
下午一點多才到,算了算應該是第一節課,沈欽雋走過傳達室的時候被攔下了。
他想了想,說:“畢業的學生,來看初三(4)班的張老師。”
他本就是學生,又能說出老師的名字,門衛不疑有他,讓他進去了。
初三(4)班就在第一教學樓的一樓,最靠衛生間的那個教室,他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
初夏的午后,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燥熱和靜謐,最頑皮的學生也都乖乖地靠著桌子,半打瞌睡半聽課。靠窗的女孩子拿手肘撐著自己半張臉,另一只手拿著筆,筆尖卻戳在白紙上,并沒有在寫字。
沈欽雋的心跳漏了一拍——和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并沒有什么差異,一樣是柔軟的黑發,瘦瘦的脊背,和干凈樸素的白襯衫校服。沈欽雋忍不住稍稍走近了一些,近到能聽到教室里嘩啦呼啦奮力扇動的風扇,以及老師突如其來的點名:“白晞,這個方程式怎么配平?”
他驚了一驚,下意識地去看她。
白晞還只是茫然地睜開眼睛,白凈的小臉上還有睡覺壓出的痕跡,睡眼惺忪的樣子令他覺得像是某只小動物,無辜又可憐。沈欽雋忍不住想笑,又替她著急,看著她終于慢吞吞站起來了,盯著黑板上的方程式看了一會兒,才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以為她要說出“不會”兩個字,可就在老師一低頭的時候,白晞前后左右都遞來了小紙條。她用不易察覺的動作撫平了其中一張,嘴角笑得燦爛,開口就答出了正確答案。
老師讓她坐下了。
他看得清楚,她的眼神前后左右溜達一圈,分外狡黠靈動。
那個瞬間,沈欽雋心緒復雜得難以描述。
她一個人,過得很好,那么多朋友……他本來應該覺得安心,可是這么多年,她也完全,忘記他了……如果不是那場車禍,如果不是他發了脾氣堅持要去游樂園的話。
下課鈴適時地響了。學生們蜂擁而出,上廁所的上廁所,去小賣部的去小賣部,也有人注意到了他,目光不斷地停留著,有幾個女生跑遠了還在回頭。
他有些不自然地走到走廊外邊的小花壇邊,又回頭看了一眼,白晞周圍圍了一圈同學,熟稔地說笑打鬧,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成了很彎很彎的一枚小月亮,乖乖的一副無害的樣子。那個笑容太遙遠,又太刺眼,沈欽雋終于還是收回了目光,雙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往外走。
車子停在路邊,司機一直在等著,見他回來了問:“現在去哪里?”
“回去吧。”他躊躇了片刻說。
司機并沒有立刻開車,“那我先去買兩瓶水。”
沈欽雋獨自一個人坐在汽車后座,看著這個小小的校門……如果沒有那個意外,或許他們都會一起出沒,就像胡彥和他妹妹一樣。
很有可能,他會嫌她笨,或者動作慢,可是有外人在的時候,他還是會竭盡所能地保護這個妹妹。
胡思亂想的時候,校門口忽然多了一個人影,飛快地跑出來,先是四處張望了一會兒,仿佛放了心,徑直穿過了馬路。
沈欽雋看著她直奔自己的方向而來,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從未這么快,她越來越近,近到……真的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
沈欽雋怔住了。
她……認出了自己,所以追了出來嗎?
他的手已經扶在了車門上,隨時就要下車。可是白晞就只是站著,微微彎下腰,開始做鬼臉:撅著嘴,還掀起了眼皮,怪模怪樣地翻白眼。
此刻她離他這樣近。近到他可以數清她的睫毛,看到她額頭上滲出的細微汗水,以及通紅的眼睛。
他忽然間明白過來,恐怕她眼睛里進了沙子,這輛車的車窗又貼了膜,正好可以當反光鏡。這樣想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摁下了車窗。
車窗用一種均衡的速度降落下來,眼淚剛把眼睛里的異物沖出來,白晞全身僵住了。
駕駛座里明明是沒人的,怎么后座還有人?
看上去是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孩子,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更像是在……研究她此刻的表情。白晞一下子窘迫得滿臉通紅,慌亂間抹了抹臉,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我以為,以為車里沒人。”
沈欽雋遞了包紙巾過去,“沒事。”
“謝謝。”白晞接過來,大約是不知道如何表示謝意,又鞠了個躬正要落跑,忽然聽到那個男孩子問:“你不上課嗎?”
“啊?”她脫口而出,“我逃課了。”
大約是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不該說的,白晞飛快地吐了吐舌頭,轉身跑開了。
隱隱的那些期待,或者害怕,終究還是變成了失落。
他靠著車子的椅背,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初夏微熱的空氣里,心情卻濃稠得要落下雨來。沈欽雋心里很明白,盡管他們現在都還很年輕,可或許,將來也就是這樣了。
再也不會相認。
司機買了水回來,遞了一瓶給他,“走了嗎?”
他的指尖拂過冰涼的瓶身,那點沸騰的體溫也漸漸沉落,他說:“走吧!”
這一走,就是整整四年時間。
畢業回到翡海,沈欽雋任榮威中華區總經理,被外界普遍認為是榮威的接班人。同年老爺子漸漸退出榮威核心權力圈,放心大膽地將集團交給孫子。
一畢業就接班,這自然是得益于之前的四年時間,只要是假期,沈欽雋就回國進公司上班,各個部門輪換著實習,沒人知道他的身份。正式上班后,沈欽雋對于榮威內部管理運行機制的熟悉程度,令諸多高管咋舌。
旁人艷羨又帶著揣測的目光中,沈欽雋一步步地走得踏實,可只有他們祖孫兩人知道這背后的辛苦與無奈。
老爺子有一陣很愛看明史,翻來覆去地看朱元璋立皇太孫以及靖難之役的兩段,甚至要文科不大好的沈欽雋也看。
沈欽雋明白他的意思。
沈家第二代斷層,本該是他父親的承擔和責任,最終讓老爺子多勞心了十多年,直到他可以接手。可畢竟他年輕,集團里固然有一批支持的老人,可是虎視眈眈的也不少。沈欽雋在去榮威正式上班的前一天,鄭重地和爺爺談了想法。
當年為了擴大市場引進的外資,因為經營理念的巨大差異,遲早有一天會成為發展的隱患。
“我想在未來消化這部分賣出去的股權。”年輕人的面容沉靜穩重,顯然有這個想法已經很久了。
老爺子拿拐杖拄著地,良久,終于說,“明史里削藩太急的后果,你要知道。”
“我不急,我會一點點地來。”沈欽雋用一種異于同齡人的穩重,向祖父保證。
后來的他,想起了那時的自己,忽然明白了那種不急不緩的心境來自哪里——
來自等待,他對白晞,那么長,那么深的等待,近乎折磨的等待。
也是在那個晚上,沈欽雋知道了蘇家還持有了很大一部分榮威的原始股,只是目前還沒有交還給蘇家,但總有一天,那些股權和分紅是要交到蘇妍手上的。
爺爺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沈欽雋想起四年前他獨自去看白晞的場景,她向自己跑來,她隔著玻璃開始做鬼臉,然后她離開。
那種跌宕起伏的心情,滋味并不好受。
可是現在,他并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卻只知道,終于還是會有一天,他要找到她,告訴她,他們之間的淵源。
很長一段時間內,和沈欽雋一個年紀的年輕人還熱衷名車和美女的時候,他空閑下來,最常去的地方是翡海的寧大,甚至還辦了一張圖書館的閱讀證。
——只是因為,白晞在圖書館勤工儉學。
周一晚上的七點半,她會推著一車書去庫房整理。
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裝作是要去還書的樣子,跟著白晞往里邊走。
圖書館的燈光慘白,落下來的時候沒多少溫暖,推書車發出卡拉卡拉的聲響,在靜謐的書庫里有些刺耳。他不時抽出一本書,眼角余光瞄到白晞認真整理的樣子,時間就這樣分分秒秒地過去。
只剩最后一本書的時候,白晞仰頭看了看最高一層,試著踮起腳尖伸手去夠,還是夠不著。于是有些為難地四周看了看,大約在尋找不翼而飛的小爬梯。
有人夾著那本書,適時地送到了最高層空余的那個位置。
回頭看是個高個子男生幫了忙,白晞連忙說了聲謝謝,又因為急著回去值班室登記,推著車匆匆離開了。
小車丁零哐啷地走遠了。
沈欽雋一手插在口袋里,靠著冰冷的書架,低頭笑了笑。
他曾經在飯堂的高峰期吃飯,白晞也在,就隔著一個人,他都能聽到她和朋友電話里聊天的內容,可她似乎并沒有注意身邊的任何人,匆匆吃完就端著餐盤離開了。
一次又一次。
因為記得小時候她發病時的可怕樣子,令沈欽雋覺得,能這樣擦肩而過,她安然無恙,也是一件幸事。
從圖書館出來,助理已經把車子停在學校門口,接他去鉑爾曼酒店參加一個酒宴。其實半個小時前就已經正式開始了,但他習慣性地遲到一點,一來是不用待太久,二來推說“開完會或下了飛機”才匆匆趕來,更顯得重視,一舉兩得。
和主人寒暄了幾句,沈欽雋踱到一旁去拿了杯飲料,轉身的時候撞到了旁邊的人。酒水倒沒有灑出來,不過對方是個女生,穿著抹胸小禮服,他的手臂擦過去,多少有些不禮貌。
沈欽雋不露痕跡地后退了半步,抬頭的瞬間,卻怔了怔。
光線曖昧,他幾乎以為白晞換了身衣服,也到了這里。
“你——”
女孩卻有些惱怒地看了他一眼,不悅地蹙起眉。
皺眉的樣子更加像,隱約的記憶里,幼時的白晞不高興的時候,也是像大人一樣皺著眉,撅嘴,一言不發。
他忍不住笑了,勾著唇角,誠懇地說了句“對不起”。
女孩見他態度好,倒也沒說什么,說了“沒事”就走了。
沒過多久,沈欽雋盤算著該走的時候,有人攔到他面前,笑著叫了聲“沈先生。”
那個女人有些面熟,他終于記起來是國內一個挺有名的經紀人,不過此刻,他對她身后那個有些局促、卻又勉力裝得鎮定的女孩更感興趣些。
李欣巧妙地把身后的少女拉過來,讓她同沈欽雋打招呼。沈欽雋只覺得“秦眸”這兩個字有些熟悉。
李欣顯然是想讓秦眸更加熱情一些的,可她是在太拘謹,到底不肯再說些什么。
沈欽雋極有禮貌地沖她們欠了欠身,走到了一旁,身后隱約還聽到李欣低聲地幾句訓斥。這大約就是他討厭這種場合的原因,每個人把獻媚當成了理所當然,可那些衣香鬢影后藏著的交易太赤裸裸,也太令人作嘔。
他有些想念之前大學里的新鮮空氣,和主人寒暄了幾句,讓侍者取來了車,準備離開。
剛剛駛出度假村的門口,發現路邊有人在等出租車。
那件小禮服只是及膝而已,秦眸只在外邊披了件黑色薄尼大衣,抱著肩膀,凍得在跺腳。沈欽雋駛近,看到女孩頻頻向市區方向張望,眼睛卻是紅的。
他不由自主踩了剎車,慢慢倒車回去,放下了車窗:“秦小姐,我送你?”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上車,車里的暖氣令她小小地打了兩個噴嚏。
沈欽雋遞了紙巾給她,又問了地址。
秦眸說了學校的名字。
他這才驚詫:“你也在那里上學?”
“嗯?”她注意到他用了個“也”字,不過隨即很好地掩飾起了好奇,“是啊,我是藝術學院的。”
全程他都沒再說什么,只在校門口停下的時候遞了張名片給她,十分謙遜地說:“以后多聯系吧。”
車子駛離校園,沈欽雋撥了個電話給助理:“幫我查一下,當年蘇向陽去世之后,是不是還有一個親戚?”
第二天一早,助理證實了沈欽雋模糊的記憶。白晞在這個世上還有親人,昨晚那個女孩是她的表姐。當年白晞父母雙亡,一度想讓那戶人家收養,可小姑娘的病實在太嚴重,只要是能令她記起父母的人和事,她都抗拒,最后便只能遠遠送去了盛海。
幾天之后,李欣輾轉托人帶話,請他居中調解秦眸解約的事,他并沒有多想便打了電話。糾紛解決后,他請朋友吃飯,席間那些朋友終于蠢蠢欲動,不懷好意地追問兩人關系。沈欽雋只笑了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解釋,便只能輕描淡寫地帶過。
而當事人的謝意,沈欽雋是在一個月之后收到的。
某次午宴后,朋友十分貼心地幫忙安排了一間套房可以午歇。沈欽雋刷卡進門,只覺得屋里的窗簾拉得十分嚴實,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香味,廊燈亮起來的時候,他終于覺得不對勁,臥室門口有一雙鮮艷的紅色高跟鞋。
他踢開了地上那雙高跟鞋,推開了半開著的臥室房門,女孩子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般鋪在枕上,臉頰上有異樣的紅暈,睡得正沉。
沈欽雋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臉色驀然間垮下來,正要上前叫醒她,忽然見她孩子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翻過身繼續睡,短裙因為這個動作翻起來,露出完整而纖長的腿。
側臉是真的像,尤其是尖尖翹翹的鼻子,和唇角的弧度。
沈欽雋沉默著看了許久,替她拉上了被子,有片刻的怔忡,如果躺在這里的是白晞,他大概會直接去找開玩笑的人拼命吧?
不過她也不會到這種場合來。
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他起身離開臥室,去了書房。
傍晚的時候,秦眸頭發凌亂地出現在書房門口,臉上窘迫得漲紅了,幾乎要滴下血來。
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雙手不安且狼狽地絞在一起,她終于開口說:“沈先生,我不知道……怎么會在這里。”
他的目光從書本上挪開,只溫和地說:“下次這種場合你自己要留心,不要隨便喝別人遞來的酒。”
她真的快要哭出來,“哦”了一聲。
“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回家,”他說,“以后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秦眸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說:“上次解約的事還沒親自向你道謝。”
沈欽雋站起來,走到她面前,用十分優容的聲音說:“不用這么客氣。”
她仰著頭,漂亮的眼睛瑩瑩亮亮的,仿佛鑲滿碎鉆,變得璀璨奪目起來。
他微微笑了笑,補充說完:“……你是蘇妍的姐姐,這是應該的。”
既然已經說開,后來再聯系和照拂也成了理所當然,沈欽雋當然不會允許媒體發現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是在某些場合和消息靈通人士的眼中,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是不成文的秘密,而沈欽雋的不吱聲,也僅僅是為了保護女方。
他們默契地維持著這樣的關系,直到某一天沈欽雋請司機接她去吃飯。
那頓飯本該是她請的,因為前幾天拍雜志場地就是借的沈欽雋的別墅,結果全程他沉默地吃著,最后十分禮貌地問:“能請你幫個忙嗎?”
這個忙荒唐到有些可笑。
可是眼前這個做事向來舉重若輕的年輕男人,卻是珍而重之地提出來的。
秦眸低頭不語,半晌,才說:“你為什么不怕她誤會?”
“以我的身份,我不知道還能怎么做,才能讓她毫不起疑地相信我……不是在刻意地接近。”他抿了抿唇,苦笑了一下。
“那她會……再犯病嗎?”
沈欽雋長久沒有回答,秦眸頭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找到了束手無策的表情,最后,他也不過說:“總歸,我還是想試試。”
白晞正式加入榮威后沒多久,在集團的最高層,助理和秘書都感受到了上司的改變,盡管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沒有那么熱衷于工作了,偶爾也會和他們閑聊,詢問城里有哪些年輕人愛吃的小店。而在一次極重要的、和法國方面視頻會議的中央,沈欽雋甚至低聲接了個電話,盡管語氣還是嚴肅的,可是每個詞都像是精心斟酌過,沒有絲毫不耐煩。
秘書確信沈欽雋一定是戀愛了,因為他好幾次詢問給女孩送禮物的事,在她盡心盡責地提出很多備選答案后,他還是不滿意,獨自一個人留在辦公室繼續想,秘書在離開的時候,看到年輕男人冥思苦想的側臉,忍不住揣測,到底是哪個女孩呢?
其實那個女孩正遠在另一座城市出差。
小年夜那天,他來回開了近十個小時的車將她接回家,在煙花綻開的那個瞬間,在她的眼中也讀到了愛情。
悚然心驚。
因為連他自己也分不清,白晞究竟是不是只是妹妹。
到底要如何再和她相處,沈欽雋開始琢磨。
可是種種理智的規劃,在和白晞本人相處的時候,都沒來得及實現。
她抽煙,她和風流成性的麥臻東混在一起,她常年吃速凍食品,她爆粗口,她一分鐘就能掃完午餐……
明知道自己不該教訓她,可他卻忍不住。
明知道這樣下去只會一次次冷戰,可他真的忍不住。
有時他在宴會或者朋友聚會上遇到那些舉止優雅的女孩子,總在想,如果蘇叔叔和阿姨沒有死,白晞是不是不會這樣?
她會和那些女孩子一樣,出生在家世良好的家庭,她長得漂亮,又聰明,多半也早早就送出國去了。或者叔叔阿姨不放心,會讓她跟著自己出國,幫忙照顧。
她會有充裕的零花錢,可以像那些女孩一樣買價值不菲的化妝品和皮包,學自己想學的東西;零花錢不夠了,她來向自己求救的時候,他也不會見死不救。假如有同齡人想要追她,自己大概也會出面擋一擋……她回到國內,畫著得體精致的淡妝,小口小口優雅地吃東西——可是這樣想的時候,他又覺得,這樣的白晞多無趣啊。
白晞,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激起了他這樣多的情緒。
愧疚,牽掛,喜悅,憤怒……
可沈欽雋很清楚地知道,這樣多的情緒中,最深刻的卻是……擔心。
這個從來都很果斷的男人,明白自己在感情上已經先輸了一步,進而一潰千里。
偶爾貪戀和她在一起的溫暖,可是溫暖過后,又是強烈的自責和愧疚。
她的舊疾像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的炸彈,令他始終在靠近和疏遠之間搖擺。
如果有一天,白晞想起了一切,他又該怎么解釋當年的那場事故?
后來秦眸片場被偷拍的照片外泄,李欣氣勢洶洶地將白晞叫出去,異常嚴厲地指責她。這出戲沈欽雋看得清清楚楚,不過是娛樂圈慣有的炒作,不過這一次卻把黑鍋丟給了白晞。他三言兩語把李欣打發走,白晞就站在那里,眼角眉梢都蘊著怒氣,他本該安慰她的,可是出口的剎那,又提醒自己不該太親近,于是口氣意外地生冷。
他也知道小丫頭大約有些喜歡自己,卻沒想到她就這樣心直口快地說了出來,末了還狠狠地說:“我見你一次揍一次!”
白晞摔門走了,他一個人坐在包廂里,心底的感情極微妙,似乎是喜悅,可更多的是擔憂。他喝著已經涼掉的茶,忽然想,她真的輕而易舉地戳破了這個微妙的心結,卻把他的位置放在了進退維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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