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決裂-《陛下,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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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現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在這砭人肌骨的深冬雪夜里,在這橫尸遍地的滿目狼藉里。別說問原因,她一時連“背叛”二字都想不起。
誰都可能背叛她,可阿遷不會啊!誰都可以背叛她,可阿遷不能啊!
江憑闌面如死灰呆立著,竟連眼淚都流不出,她的雙目空洞失神,眼底再不見半分光亮。
商陸怔怔望著她,好像看見有什么東西永遠消逝在了她的生命里,從今往后,這個女子仿佛不會再神采奕奕,不會再歡喜,不會再笑。
“小……姐……”一片死寂里忽然想起這樣的囁嚅,江憑闌一剎間活了過來,霍然抬頭。
院深處,商陸奔來的那個方向,有一個人匍匐著往這里來,他烏黑的衣裳被血水浸透,以至在雪地里一路淌過蜿蜒淋漓的血跡。他的手一點一點伸向前,狠狠掐進雪堆里,似乎想要借力爬過來,卻脫力般栽歪了身子。
他似乎再也爬不動了,只剩一雙眼死死盯住江憑闌,那眼神,像漂泊的旅人遇到汪洋大海里矗立的燈塔,從此尋見人生的希冀,也尋見了生命的歸處。
江憑闌大睜著眼,險些忘了手在哪腳在哪,忽然踉蹌著奔了出去,“阿六!”
她奔得太快,幾乎要成了一抹剪影,真到了阿六跟前又什么也說不出來,牙齒拼命打著顫,緊緊攥住他沾滿鮮血的手,似乎想要扶起他,卻根本使不上一點力氣。
她知道商陸身上的血跡是從哪來的了,可她不敢問,她不敢問阿六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敢問究竟是誰傷了他。
她一生至此從未活得如此軟弱,忽聽那至死堅毅的男子含糊開口:“小姐……喻妃在……王府……”
江憑闌聽不大真切,俯下身去,“阿六,你說什么?”
他嘴角涌出鮮血來,頭一偏“呸”一口吐了,罵罵咧咧似乎在嫌這口血礙事,打著顫道:“喻妃在……在王府里……何家別苑里的才……才是假的……”
她一驚,幾近打擊之下大腦反應遲緩,似乎還在思考這意味著什么,未等想明白,眼看著阿六彎了彎嘴角就要閉上眼,她只得拼命搖頭,“阿六,我沒聽清楚,我沒聽清楚!你撐住,再告訴我一遍!”
“小姐……”他喘著粗氣道,“您還是這么調皮……又戲弄阿六……”
“我沒有戲弄你,我沒有!阿六,別睡,這是命令!我扶你起來,阿六……”江憑闌攥著他的手想去拽他,卻不料腳下都是積雪,這一拽,人沒拽起來,自己反倒跌了一跤。
阿六看著跌坐在雪地里的人笑起來,“小姐這回可丟大臉了……”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等你好了就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弟兄們,他們一定會笑話我的。”
“阿六好不起來了……”他疲倦地搖了搖頭,“不過……十七已經走了……我可以去告訴他……”
江憑闌心頭猛然一震,十七已經走了,十七已經走了?她鼻子一酸,眼前霎時模糊成一片,未及眨眼便有滾燙的淚溢出,一滴滴落在阿六的手背。
“小姐別哭……”阿六顫抖著抬起手來,想去替她擦眼淚,抬到一半卻又停住,看了看自己滿是血污的手,似乎覺得太臟了,只得笑起來,“我會告訴十七,被鞭子打都不哭的小姐……為了我們哭了……他一定很高興……我也……”
他忽然嘔出一大口血來,懸在半空的手直直垂落,“啪”一聲砸在雪地里。
這一聲“啪”似乎響在離耳膜很近很近的地方,震得江憑闌渾身一顫,以至很長時間里,她聽不見周遭一切響動,也聽不見自己近乎嘶啞的呼喊聲,“阿六,阿六……我還活著,你怎么敢死?你們都走了,誰來保護我?誰來保護我……”
大滴大滴滾燙的淚落下,淌在男子染了血的臉頰,而他的嘴角微微彎起,至死仍含著心滿意足的笑。
他沒能說完的那句話是:我也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北風呼號,大雪鋪天蓋地卷來,跪倒在那里的女子卻像死了似的一動不動。她的官帽早在那一路奔命里沒了影,發髻也被風吹得散開來,只剩了高束的一縷馬尾。
回廊里的燈籠被風吹得一晃一晃,昏黃的光透過來,照見雪地里的人,她烏黑的長發沾滿了細雪,整個人看起來像剎那間蒼老了十年。她就那么靜坐著,一點響動都沒有,卻比瘋狂吶喊更叫人痛心。
商陸一直在她身后不遠處默默望著她,直到很多年后仍舊無法忘記這一夜的每一幕。也是很多年后,有人問她,那一夜究竟是什么樣的。
她給不出具體的答案,只覺得言語蒼白而死亡濃墨重彩,無法描摹。不過,她告訴那個人:“你若親眼看見過她當時的樣子,必不會再作同樣的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江憑闌才伸出手,小心翼翼替死去多時的男子合上了眼。
然后她緩緩爬起,站定在風雪里,看向面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的人。
那人穿了一身煙灰,在雪地的反光里看起來更似素銀,好像一顆很亮很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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