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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情纏生死牽-《古龍文集·武林外史(全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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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長長嘆了口氣,道:“我本來實在想不通那新娘子是誰,那明明一直是白飛飛,又怎會變作別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七七道:“現在呢,現在你總該想通了吧?”

    沈浪道:“你不妨也想想,除了白飛飛外,還有誰知道那秘密,有誰一心想揭破那些秘密?又有誰有那么大本事?”

    朱七七想了想,突然跳起來失聲道:“你說的莫非是王夫人?”

    沈浪又長長嘆了口氣,一字字道:“不錯,正是王夫人。”

    朱七七道:“但白飛飛又怎會變成王夫人的?……不,我說那新娘子怎會變成王夫人的?而白飛飛又怎會跑進了箱子里?”

    沈浪道:“你記不記得,婚禮開始時,新娘子來遲了。”

    朱七七道:“我自然記得,但……”

    沈浪接口道:“你記不記得方心騎那時說了些什么?”

    朱七七想了想道:“他說,有兩個老經驗的喜娘,和一個賣花粉的梳頭老師傅,在為新娘子上妝,還說那老頭子做了五十年生意,是個老實人。”

    沈浪微微一笑,道:“不錯,你記得很清楚。”

    朱七七道:“但這……這又有什么關系?”

    沈浪道:“我本也未想到這其中的關系,后來仔細一想,才知道毛病就出在這里。”

    朱七七跺腳道:“什么毛病,你快說呀。”

    沈浪道:“老實人也有不老實的時候,那梳頭的老師傅,雖非別人改扮,卻早已被人買通了,而那兩個喜娘其中就必定有一個是王夫人。”

    朱七七拍手道:“呀!不錯!”

    沈浪道:“王夫人化裝成喜娘,混了進來,乘著為白飛飛上裝時,將白飛飛迷倒,白飛飛雖然千靈百巧,比起王夫人來卻還是要差一招。”

    王憐花冷笑道:“她還差得遠哩。”

    沈浪道:“于是王夫人就將白飛飛的模樣弄得有幾分像她自己,卻將她自己扮成白飛飛的模樣,王夫人易容的手段,不用我說,你們總也該知道。”

    熊貓兒道:“何況她頭上還戴著鳳冠,臉前又掛著珍珠,那快活王就算眼睛再厲害,也是瞧不出來的了。”

    朱七七道:“但白飛飛卻又怎會跑到箱子里去的?”

    熊貓兒道:“是呀,那箱子明明是卜公直從外面帶來的呀。”

    沈浪道:“王夫人行事是何等周密,那老頭子帶花粉進來,自然是有個箱子的,她將花粉騰出,將白飛飛裝進箱子里。”

    朱七七道:“但……卜公直……”

    沈浪道:“王夫人自然也早已和卜公直約好,帶一個同樣的空箱子進來,然后便乘人不備,用空箱子換了那只裝著白飛飛的箱子。”

    熊貓兒拍掌道:“不錯,她想必先就將裝著白飛飛的箱子放在殿堂外,那時快活王的大婚盛典正在熱鬧時,自然誰也不會去留意到一口箱子。”

    沈浪道:“這其中還有個關鍵,王夫人放下箱子的時候,就是新娘子走進去的時候,無論什么,新娘子自然都是大家注意的目標。”

    朱七七道:“她早已算定別人只顧著去瞧新娘子,絕不會去留意箱子。”

    沈浪點頭道:“不錯,但只此一點,還不足以顯出王夫人行事之周到……”

    朱七七搶著道:“還有一點,卜公直換箱子的時候,也就是他自己走進去的時候,那時別人的目光全都被他那奇形怪狀所吸引,只顧著去瞧他了,自然也不會留意到那八個抬箱子的大漢已經悄悄換了個箱子。”

    熊貓兒擊節道:“妙極妙極,難怪王夫人要選卜公直,為的不但是卜公直有一手巫術遁法,還為的是他那奇怪的相貌,像他那樣的人,無論走在哪里都要被人注意的,何況他又故意打扮得特別怪模怪樣。”

    沈浪微笑道:“不錯,這件事前前后后,每一個細節都在王夫人的計算之中。”

    朱七七嘆道:“若論思慮之周密,天下只怕沒有人能比得上她。”

    熊貓兒道:“女子的思慮,原本就比男人周密得多。”

    他游俠江湖,平生以粗豪為事,近日行事雖仔細得多,但本性難改,是以這句話說出來,并沒有什么稱贊之意。

    王憐花瞧了朱七七一眼,突然笑道:“女子的思慮,也未必人人都是周密的。”

    沈浪道:“這件事功虧一簣,也只因為她是個女子。”

    王憐花道:“此話怎講?”

    沈浪道:“女人的思慮雖然周密,但心胸卻未免窄些……”

    朱七七冷笑道:“女子的心胸,也未必人人都窄的。”

    沈浪笑道:“話雖不錯,但一般說來,女子的心眼兒總未免較為偏激毒辣,否則這件事也就不會功敗垂成了。”

    朱七七道:“此話又怎講?”

    沈浪道:“此事若換了男人來做,將白飛飛迷倒后,便已可動手殺了她,又何必再多費手腳,再將她裝到箱子里,那么快活王也就不會發現其中的破綻。她若想殺死快活王,入了洞房,盡多機會動手,又何必多此一舉畫蛇添足。”

    熊貓兒道:“你這一提,我倒真不懂了,王夫人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

    沈浪道:“她這樣做,只不過是為了要快活王親手將白飛飛殺死。”

    熊貓兒道:“不錯。”

    沈浪道:“雖然她恨快活王恨之入骨,但瞧到快活王要與別的女子成親,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嫉妒之心,這嫉恨之心一生,行事便難免失卻了理智。”

    熊貓兒擊掌道:“不錯,這嫉妒兩字,當真是天下女子的致命傷,就連王夫人這樣的女子,竟也不能例外。”

    朱七七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認為男人就不會嫉妒么?”

    熊貓兒笑道:“男人總比較好些。”

    朱七七冷笑道:“據我所知,男人若是嫉妒起來,比女子還要厲害得多。”

    沈浪道:“王夫人之本意,原是要將快活王殺死復仇,但這嫉恨之心一生,她竟將此事置為次要,而變成一心要先將這婚事破壞,一心要先殺死白飛飛。”

    熊貓兒道:“但她卻又偏偏不肯痛痛快快地將白飛飛殺死,偏偏要畫蛇添足……”

    朱七七冷笑道:“你知道什么?她這樣做法,不但是為了要折磨白飛飛,主要還是為了要折磨快活王,要快活王痛苦一輩子。”

    熊貓兒苦笑道:“女子的心意,男人的確是弄不懂的。”

    朱七七道:“你若懂得女子的心意,太陽只怕要從西邊出了。”

    沈浪道:“朱七七說得倒也不錯,她此舉委實是為了要使快活王痛苦,是以她先點破白飛飛是他女兒,然后再誘使快活王將白飛飛殺死。”

    他嘆息一聲,接道:“這樣,快活王若是真的出了手,她再將此中秘密揭穿,快活王縱然未必終生痛苦,又有何顏面再稱雄江湖。”

    朱七七道:“不錯,一個人若是真的誤殺了自己的女兒,那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日后傳說出來,他還有什么臉在別人面前稱雄。”

    熊貓兒嘆道:“這種又復雜,又毒辣的計謀,只怕也只有女子想得出。”

    朱七七大聲道:“女人到底有什么對不起你,你再說這樣的話,小心老天罰你一輩子做光棍,一輩子娶不著老婆。”

    熊貓兒伸了伸舌頭,笑道:“那我倒真是求之不得。”

    王憐花忽然道:“這秘密此刻總算已完全揭破,但還有件事,我仍不解。”

    朱七七道:“我都懂了,你居然還有不懂的么?”

    王憐花道:“無論如何,這計劃總可算是異常周密,絕無破綻,卜公直的神態說話,也沒有什么漏洞,卻不知那快活王怎會在當時就瞧破了?”

    沈浪笑道:“這計劃并非絕無破綻,卜公直的說話也并非毫無漏洞。”

    王憐花道:“哦?”

    沈浪道:“這計劃第一個破綻,便是王夫人不該將白飛飛扮得像她自己……”

    朱七七道:“對了,我正在不懂,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熊貓兒道:“王夫人這樣做法,莫非是要先使快活王吃一驚,分散他的注意力,再使他……”

    朱七七搶著道:“我知道了,她將白飛飛扮成自己的樣子,自然是想要快活王疑心箱子里的真的就是王夫人自己,快活王一見了王夫人,自然是又驚又怕,說不定會不分青紅皂白,先將她殺了再說,那么換人的計劃就成功了。”

    熊貓兒也搶著道:“而且,快活王一瞧見王夫人已落在自己手里,必定高興得很,心情必定大為松懈,對別的事都不會再加留意。”

    沈浪微笑道:“不錯,這些正都是王夫人本來所打的主意,她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是以才造成了這致命的錯誤。”

    朱七七道:“我認為她這樣做實在高明得很,你怎會說她錯了呢?”

    熊貓兒道:“我也想不出她錯在哪里。”

    沈浪微微一笑,道:“快活王與王夫人本來不但是夫妻,而且還可說是伙伴,他對王夫人的武功智謀,自然是了解得很,是么?”

    朱七七道:“當然是的。”

    沈浪道:“那么,我請問你,像王夫人這樣的女子,又怎會隨意將自己的機密漏泄,而被卜公直在‘無意中’聽到呢?”

    朱七七失聲道:“呀,不錯,這的確是個漏洞,卜公直委實不該這樣說的。”

    沈浪道:“還有,我再問你,像王夫人這樣的女人,又怎會落在卜公直手里?”

    熊貓兒嘆道:“不錯,這又是個漏洞,十個卜公直也休想摸著王夫人的一根手指。”

    沈浪道:“所以,快活王根本想也不必想,就可斷定箱子里的絕不會是王夫人。”

    朱七七道:“不錯。”

    沈浪道:“那么,他就會想,箱子里的若非王夫人,模樣又怎會和王夫人如此相似呢?又怎會知道這些別人絕不會知道的秘密?”

    朱七七、熊貓兒兩人不住點頭道:“不錯,不錯……”

    沈浪道:“需知王夫人近年根本未在江湖走動,知道她容貌的人可說是少而又少,而且也沒有人知道王夫人與快活王之間的關系。”

    熊貓兒點頭道:“不錯,至少那卜公直絕不會知道。”

    沈浪道:“所以,這絕不會是卜公直搞的鬼,也絕不會是別人,只因別人既不知道王夫人的容貌,又不知道王夫人與他的關系,更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又怎能扮成王夫人的樣子,用這些秘密來騙他?”

    朱七七笑道:“這道理聽來雖復雜,其實卻簡單得很,我怎會偏偏想不起。”

    沈浪道:“所以,歸根結底一句話,就是快活王已斷定,這件事絕不會是卜公直在搗鬼,也不可能是別人在搞鬼。”

    朱七七嘆道:“像他那樣的人,自然一想就想通這道理了。”

    沈浪道:“這件事既不可能是別人搞的鬼,那么是誰在搞鬼呢?”

    朱七七道:“那自然只有王夫人了。”

    沈浪道:“不錯!他自然立刻就會想到王夫人。”

    朱七七道:“但還有……”

    沈浪打斷了她的話,接道:“他想起了王夫人,立刻就又會想到,王夫人若是此事的主謀,那么她此刻又在哪里呢?”

    朱七七道:“難道他立刻就能猜出新娘子就是王夫人?”

    沈浪道:“他縱不能立刻猜出,但立刻就會聯想起新娘子遲到的事,再想起那賣花粉的老師傅、那喜娘……”

    他微微一笑,緩緩接道:“想到這里,以快活王的智慧,還會再想不通么?”

    王憐花長嘆了一聲,道:“你這分析,當真是又仔細,又精辟,又合理,縱然令快活王自己來說,只怕也沒有你說得如此周到詳細。”

    朱七七笑道:“如此糾纏復雜,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經他抽絲剝繭般一說,就說得人人都可明白了,這不是很奇怪么?”

    熊貓兒忽然道:“這一次,你看王夫人與卜公直還能逃得了么?”

    沈浪道:“你我既能逃出來,他們想必也可逃出來的。”

    朱七七道:“咱們能逃出來,那是因為有你,他們又怎能比得上你。”

    王憐花嘆道:“何況,快活王全未留意到咱們,是以咱們才能乘虛而走,而他們……”

    朱七七長長松了口氣,道:“無論他們能不能逃走,好在都與咱們沒有關系了。”

    王憐花默然半晌,突然長身而起,大聲道:“不錯,無論他們能不能逃走,和咱們又有什么關系,咱們此刻只該去想如何才能走出這一片荒漠去。”

    荒漠中夜間酷寒日間酷熱,再加上烈日、風沙,食水之不足,路途之不熟,還得時刻留意著毒蛇、猛獸、流沙……這一段路途,自然是極為艱苦的。

    這樣走了兩天,人馬俱已疲乏,一片荒漠瞧來,仍是無邊無際,這時就連沈浪都不禁在暗中擔起了心事,他縱是超人,究竟也無法抵抗自然之力。

    這些人中最舒服的,毋寧說是白飛飛。

    只因她到此刻為止,仍然暈迷不醒。

    這一日晚間,朱七七用布蘸了些食水,潤著她的嘴唇,瞧著她那白皙憔悴的容貌,也不禁嘆道:“王夫人用的好厲害的迷藥。”

    熊貓兒與沈浪探路去了,只留下王憐花陪著她。

    王憐花突然冷冷道:“她只怕從此不會醒了,你又何必白白浪費了食水。”

    朱七七怒道:“你竟說這話,你還能算是人么?”

    王憐花淡淡一笑,道:“你這樣對她,可記得她以前怎樣對你?”

    朱七七道:“無論她怎樣對我,她至少也是個人,是個女人,我絕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瞧著她死,就算將我份上的水都讓給她,也沒什么關系。”

    王憐花笑道:“你若干死了,而她還活著,這倒也妙得很,那時沈浪只怕……”

    朱七七跳了起來,大聲道:“你這樣的人,我真奇怪沈浪為什么不殺了你?”

    王憐花冷冷道:“沈浪不殺我,正是他最聰明之處,否則……”

    突聽一人道:“否則怎樣?”

    熊貓兒大步走了回來,眼睛在黑暗中發光。

    王憐花打了個哈哈,道:“否則我豈非早就死了。”

    熊貓兒瞪著他,他卻轉了個身,熊貓兒是真拿他沒法子。這時沈浪也已回來,朱七七迎上去問道:“前面有路么?”

    沈浪嘆息著搖了搖頭,卻又笑道:“你放心,天下絕不會有走不出去的路的。”

    這樣又走了兩天,就連沈浪的笑容再也不能令朱七七振奮起來,白飛飛更是奄奄一息,幾乎變成了個活死人。

    他們的食水用得愈節省,體力就愈不支,及早便歇下,他們現在唯一能享受的只有休息。

    又是個星光燦爛的夜晚,但此時此刻,誰也不會再去贊美星光的美麗,朱七七躺在沈浪懷中,喃喃道:“咱們莫非走錯了路么?愈走愈走不出去了。”

    夜是那么靜,熊貓兒與王憐花都已睡了。

    沈浪憐惜地輕撫著她的柔發,道:“方向是絕不會錯的,只是……”

    朱七七突又嫣然一笑,道:“走錯了也沒關系,只要在你身旁,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的。”

    沈浪瞧著她溫柔的笑容,再瞧瞧身旁那猶自暈迷著的白飛飛,一時心亂如麻,竟說不出話來。

    又過了半晌,朱七七終于坐了起來,瞧著白飛飛昏迷的樣子,嘆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還沒關系,她只怕……”

    沈浪突然道:“你還恨她么?”

    朱七七搖了搖頭,柔聲道:“我怎么會還在恨她,她以前雖然可恨,但現……現在卻是這么可憐,其實,她始終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沈浪長嘆道:“不錯,她的確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朱七七突然摟著沈浪的脖子,更咽著道:“有時……有時我真想將你讓給她,只因她一生充滿了仇恨與寂寞,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你。”

    她更咽已變作低泣,道:“但我實在不能,我實在舍不得你,沈浪,沈浪……你會怪我么?”

    沈浪也緊擁著她,柔聲笑道:“傻孩子,我怎會怪你,我又怎會怪你……”

    他仰望蒼天,似乎在問:“這究竟該怪誰呢?”

    他雖在笑著,但又有誰知道他心中是多么酸苦。

    在如此靜夜,如此星辰下,他幾乎要將一切都說出來,他沒有說,只因他實在不忍傷著朱七七。

    他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只是說了句:“時候不早了,咱們也睡吧。”

    不錯,睡吧,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說不定一切事都會改變,有什么話,也留著在明天說吧。

    明天究竟發生什么事,世上又有誰能知道呢?

    日光,終于又照射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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