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說謊的妖精只在夜里哭-《如果森林有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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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一會兒,沒有人接,于是有些遺憾地將手機還給了夏拾雨:“謝謝,看樣子我的朋友沒帶手機。”
“不用謝。”夏拾雨接過了手機。此時她的臉色已經好多了,似乎已經從剛剛失控的情緒中走出來。
木司南站在原地,目送著夏拾雨走開。過了一會兒,他悄悄跟了上去。這樣的夏拾雨讓他覺得很不放心。他就這么一路跟著她走到她家所在的小區,看著她上了樓才放心地離開。
木司南沒有回家,他去了醫院。他去醫院是為了找一個人,這個人當然就是張醫生。
夏拾雨的行為真的很奇怪,怪到讓人擔心。
張醫生的辦公室里正好沒有其他病人。木司南敲了敲門,張醫生抬起頭見到木司南,稍稍有些意外。不過這意外也只是一瞬間的,他很快又恢復了淡定。就像是木司南來找他,是他意料之外,但也是意料之內的事一樣。
“你是為了拾雨的事來的吧?”張醫生先開了口。
木司南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覺得你應該會來,進來坐吧。”張醫生也不在意,甚至都沒有再抬頭看他。
木司南走進去,在張醫生對面坐了下來。
“雙相情感障礙,這種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木司南開口問道。
“臨床表現為在病程中兼有躁狂癥和抑郁癥發作,也就是說,既有抑郁癥又有躁狂癥,這兩者或者前后發作,或者混合發作。之前她主要表現為思維、記憶或夢中反復、不自主地涌現與創傷有關的情境或內容,出現嚴重的觸景生情反應,所以我診斷為創傷性應激障礙里的創傷性再體驗癥。”張醫生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歉疚,“但是根據她最近的表現,加上儀器檢測結果,基本可以確診為雙相情感障礙了。”
“那……她發病的時候,會有幻想癥嗎?”木司南問道,“把自己幻想成另一個人,這種情況……會有嗎?”
張醫生整理病歷的手頓住了,他終于抬起了頭,眉心皺了起來,確認般問道:“幻想?”
木司南點了點頭:“是,她把自己幻想成宮旭了,就是死的那個。”
說完,木司南將手機拿出來,打開論壇,將夏拾雨在網上發的那些帖子給張醫生看:“你看,她幻想的時候,似乎整個人都很亢奮,情緒很高,以至于總是喋喋不休,但說話前言不搭后語,這很奇怪。”
03
張醫生將那些帖子前前后后都翻了一遍,然后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木司南的心情隨著張醫生表情的變化,也越來越沉重。他忽然有些后悔將這些拿給張醫生看了,因為他害怕張醫生又要得出什么叫人坐立難安的結論。
“她的病情比我預料的要嚴重一些。”張醫生將手機還給了木司南,“這種病,的確有可能會引起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木司南錯愕地看著張醫生,“你是說,她把自己分裂成了宮旭?”
“不是這樣的。”張醫生卻搖了搖頭,“她這種可能只是一個前兆,有這樣的可能性,并不是說她現在已經精神分裂了。”
木司南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不過他很快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她今天見到我,為什么會完全不認識我?我和她見過一面,我說了一句過分的話刺激到了她。就算只是一面之緣,她對我印象不深,但只是半個月而已,不至于全然不記得了吧?”
“那是因為她選擇性地遺忘了那段記憶。”張醫生說,“躁郁癥患者,會出現短暫的過繼性癥狀,她會遺忘一些事,尤其是那些刺激到她,讓她暴躁、難過、痛苦的事。”
“也就是說……”木司南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不是笨蛋,張醫生的話說得很明白。
那天是他的話刺激到了夏拾雨,所以她才會暴怒,才會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能好起來的吧?”木司南抬起頭看著張醫生,他的眼神和語氣都非常認真,“總有一天,她可以變回曾經的夏拾雨吧?”
張醫生沒有說話,木司南的心越來越沉。
“會好起來的吧,這種病?”木司南不愿意相信夏拾雨永遠也好不起來,或者說,他不想看到她一直這個樣子。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應該要更好地活著。而且宮旭那樣喜歡她,他不會愿意看到她這樣的。如果他知道因為他的死,使得夏拾雨永遠都好不起來,他一定也無法好好地離開吧?
“要對她有信心。”張醫生看著木司南眼中的悲傷和焦慮,終于緩緩開口,“只要病人保持好心情,配合治療,病人身邊的人能夠拿出十二分的關心對待她,就一定能改善的。”
木司南沉默了。張醫生并沒有直接說能治愈,而只是說能改善,而且條件還是要病人保持好心情,身邊的人給她十二分的關心。
“我能做點什么嗎?”他總覺得,不想這么看著夏拾雨一個人走在那條黑暗的人生路上。他想將她拉出來,拉到陽光下,告訴她不要這么難過,告訴她宮旭是喜歡她的,告訴她未來還很遠,過去的已經過去,她應該注視的地方,是五彩繽紛的未來。
“我沒有記錯的話,你說過你是宮旭的朋友吧?”張醫生微微笑了一下,“為什么想要幫她?你不是應該和所有與宮旭有關的人一樣,討厭她、憎恨她嗎?”
“因為我不覺得她有這么大的罪。”木司南看著張醫生,認真地說道,“這一年來,她過得這么痛苦,已經足夠了吧?”
“你真的這么認為?”張醫生淡淡地問,“如果你真的這么想,那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么?”木司南問。
“保護她。”張醫生很鄭重地說道,“在宮家人傷害她的時候,如果你就在她身邊,請你保護她。你能做到嗎?”
木司南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張醫生的意思。
夏拾雨會變成這樣,與宮家人的態度有很大的關系。他們恨她,用盡全力地在恨她。有多少人能從容面對這樣的仇恨?
況且夏拾雨本身就為宮旭的死而深深地痛苦和自責。
“你不必急著給我答案,或者你不答應也沒有關系,你有理由、有立場拒絕我的請求。”張醫生看著沉默的木司南,緩緩地說道,“畢竟宮旭對你來說,是相識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如果你答應站在拾雨身邊保護她,那就意味著你要和宮家人為敵。”
木司南的后背猛地一僵。他不是不明白這些,他只是不愿意去想。
因為他從小和宮旭一起長大,宮旭的家人幾乎就是他的家人。他能做到嗎?站在他們認定的害死宮旭的兇手身邊,和宮旭的家人為敵?他似乎做不到這一點。
“對不起。”他的眼神有些慌亂無措,“對不起,除了這一點,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嗎?”
他到底是做不到的。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不忍心,去傷害宮旭重要的家人。他們已經失去宮旭了啊。他不能和他們同仇敵愾地敵視夏拾雨,但至少不要往他們心口捅刀子,不是嗎?
“那就對她友好一點兒。”張醫生并不覺得木司南的選擇不對,他可以理解,“不傷害她,這就是你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
木司南的目光輕輕顫抖了一下,他輕輕點了點頭。
從張醫生的辦公室出來后,木司南的心情很復雜。其實剛剛有那么一瞬間,他想要對張醫生說“好”,但他忍住了。他怎么會有那樣的想法呢?
他閉上眼睛,腦海深處那個站在書架前的姑娘,卻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她那時沒有回頭看過他,始終是側著頭。可是很奇怪,他卻一直記住了那個場景。
安靜的午后,人滿為患的圖書館里,穿著格子裙的少女,安靜地站著,仿佛身邊的一切都被打上了虛化的效果,唯有她清晰無比,她耳邊垂下的每一根發絲都清晰可辨。
他想他應該要靜一靜,這些天他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夏拾雨身上了,他太過關注她,他應該做點別的事情來分散一下注意力。
04
日歷上畫的圈越來越多。8月30日,被人用紅色的簽字筆特地圈了出來,上面寫著“開學的日子”。
距離那個日子,只剩下兩天。
夏拾雨要去的w大就在本市,那是一所211重點院校。
其實夏媽媽不想讓她去學校的,因為夏拾雨的狀態很不穩定,她這樣根本沒有辦法去學校。然而這幾天夏拾雨開始不吃藥,每到吃藥的點,她都會異常焦躁,她堅稱自己沒有病,堅稱自己是正常的、健康的。
她似乎忘記了很多事,包括那天上午在商場里引起的混亂,她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全都忘記了。
很多時候夏媽媽都在想,她如果可以忘記宮旭的事,那該有多好。可是她始終不曾忘記。宮旭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夏拾雨的心上。那根刺不能碰,一碰就讓人火辣辣地疼。
久而久之,沒有人再去觸碰那根刺,于是那刺就和血肉長在一起,愈發不能被觸碰。
“拾雨,下來吃午飯。”
夏媽媽站在樓下喊了一聲。
“來了!”聲音里仿佛有著用不完的活力,夏拾雨從電腦前站了起來。電腦上顯示的是文檔界面,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好多字。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那是一篇小說——夏拾雨寫的小說。
前兩天她忽然對寫小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于是就把大量揮霍不掉的精力都用在寫小說上。
她的精神總是很亢奮,有時候整夜都不太睡得著,可是她明明又覺得很困,眼皮子睜著都覺得疲憊。她不知道要把醒著的時間用來做什么好,于是她睡不著的時候,就坐在電腦前寫故事。
她打算寫一個長長的故事,故事里宮旭還活著。故事里她和宮旭即將一起踏入w大的校門,在那里,她交了很多朋友,每一天都過得非常愉快。
她每天寫完都會發到文學網站上去。
她的故事溫馨搞笑,看了叫人心里暖暖的,時不時捧腹大笑。也因此,她的小說很快就火了起來。很多人都很好奇,筆名叫雨霏的作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們猜測她現實生活里一定是一個風趣的人,一定每天都充滿歡樂,有很多朋友,過得非常開心。
她從來不回復讀者留言,文學網站的人聯系她簽約,她也不理會。她只是想寫,只是想把她過剩的精力、繾綣的愿望,全都化成文字,放在某個地方而已。
夏拾雨下了樓。夏媽媽是做服裝設計的,從一年前,夏拾雨生病之后,她就一直在家里工作,因為她必須照顧夏拾雨,她不能讓她一個人。
“做了你最愛吃的冬瓜排骨湯。”夏媽媽將筷子遞給洗了手走過來的夏拾雨,“快吃吧,下午我帶你去逛街,快開學了,得買幾件新衣服。”
“好啊。”夏拾雨笑得異常燦爛,就像是遇到了很開心的事情一樣。
夏媽媽看著她的笑臉,卻無法開心起來。因為她知道夏拾雨并不如看上去的這般開心,她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她會忽然大哭,忽然大笑,會忽然很亢奮,也會一下子變得異常疲憊。
張醫生告訴過夏媽媽,拾雨的病是無法完全根治的,就算暫時好起來,也一定要注意病人的情緒,不能太激動,不能被刺激,否則很容易復發。
夏媽媽做好了照顧夏拾雨一輩子的準備,她只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這樣就能一直陪在夏拾雨身邊了。
拾雨一直都是個懂事的孩子,從未曾讓她操過什么心,如果她好起來,一定不會忍心讓自己再次發病的,夏媽媽是這樣的深信不疑。
吃完了午飯,夏拾雨幫著媽媽收拾了碗筷。一切收拾妥當,夏媽媽便開著車帶著夏拾雨出了門。天氣依然很炎熱,陽光熱辣辣地炙烤著大地,夏拾雨的情緒很高亢。
她一直望著窗外,窗外是大朵大朵的白云。風吹動樹葉,樹葉便輕輕地晃動起來。
車開到了最大的商場,夏媽媽將車停在了停車場。然而才推開車門,夏媽媽又將車門關上了。她將夏拾雨拽回車里,夏拾雨不解地看著她,問道:“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來,隔壁商場在打折,我們去那邊吧。”夏媽媽說著,直接將車子開走了。
她一直強自鎮定,不想讓夏拾雨看出端倪。其實剛剛她推開車門的時候,看到宮媽媽帶著宮雅下了車。
她不能讓夏拾雨和她們見面,夏拾雨現在根本受不住刺激。
對于宮家人,夏媽媽的心情也很復雜。她知道宮旭的死,夏拾雨肯定有一定的責任,但是將全部過錯都推給夏拾雨,這種做法未免太過分了。
她一面懷著歉疚,一面覺得憤怒。這種微妙的情緒,讓她很不想見到宮家的人。
車開出停車場之后,夏媽媽一直在路上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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