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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行野半托半攬，在積雪中如履平地，被他抱著，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正如此刻，池寧的手塞在他兜里，下巴抵著他肩膀，全身心放松，慢慢悠悠地觀察漫天大雪，不用擔(dān)心梁行野太高而摔下去。

    “扇貝？阿姨天天做，我都吃膩了，”池寧小腿在半空中微微晃蕩，抖掉鞋尖的積雪，“你想吃什么啊行野哥哥？”

    他調(diào)子拖得長，像雪一樣絨絨的，撓得人心里犯癢。

    梁行野頓住，望著臺階旁被雪染白的石墩，破天荒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不理我？”池寧說，“你先叫我寧寧的。”

    梁行野踏上臺階，聲音很輕，溫柔得不像話：“沒有不理你，在想吃什么。”

    晚上他們隨便吃了點，池寧察覺梁行野總是看他，看他的眼睛，咀嚼著食物而鼓起的臉頰，和被辣得透紅的唇。

    但當(dāng)兩人撞上視線時，梁行野很快會避開。

    池寧就問：“你怎么了？”

    梁行野手上在慢條斯理地剝蝦，遞到他唇邊，“張嘴。”

    野生馬達加斯加黑虎蝦，爽滑鮮美，吃了一個又來一個。

    池寧便不問了，邊嚼蝦邊和謝川的助理聊天，噼里啪啦地打字。

    梁行野掃了眼屏幕，看不清，“在和宋曉意聊？”

    池寧和宋曉意一直有聯(lián)系，上周末還約著看了音樂劇。comefromaway，池寧不懂英文，提前好久做了功課，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磨，確認能理解才出發(fā)，在劇場看得眼淚汪汪，又不敢掉珍珠。

    等梁行野接到他，車門一關(guān)，珍珠四處滾落，略帶鼻音地說下次和宋曉意看別的。

    “不是她，是謝叔叔的助理，”池寧炫耀似的，“謝叔叔讓我當(dāng)他演唱會的吉他伴奏。”

    “這么厲害？”

    池寧有點不好意思，“只伴奏一首。”

    謝川很盡責(zé)，把他帶在身邊，毫無保留地教他，吉他屬于最易上手的樂器之一，池寧又有基礎(chǔ)，天賦擺在那，技藝日漸精湛。

    讓他伴奏是意外之喜。

    謝川的周年演唱會距離舉辦時間不到一周，沒有主動宣發(fā)，粉絲在各類媒體下口口相傳，颶風(fēng)般聲勢浩大，開票初期就被搶光，工作室里大家忙得團團轉(zhuǎn)，除了池寧。

    跟著謝川的樂手們年紀偏大，誰都把他當(dāng)小孩，見天逗他玩，等真要干活了，又怕累著他，啥都不讓碰。

    那天去體育館排練，池寧坐在第一排，聚精會神地觀看。

    謝川曲風(fēng)多元，將經(jīng)典歌曲分風(fēng)格演出，搖滾元素、浪漫抒情曲、國風(fēng)……配合舞臺背景和預(yù)先拍攝好的畫面，真情演繹多年來的音樂歷程。

    演出近三個小時，池寧盯著炫目的舞臺，盯到眼睛干澀，心里震撼又蠢蠢欲動。

    結(jié)束后，他去后臺找謝川。年紀大了體能跟不上，謝川喘著氣，渾身是汗，嗓音也變啞些許，正癱在椅子上喝水。

    休息室里人進進出出，吵吵嚷嚷的，池寧蹲在謝川面前，還沒說話，一個三十多歲的鼓手笑著拍他腦袋，“蹲著像個小青蛙。”

    周圍響起一片笑聲，有人打趣：“還是個漂亮的混血小青蛙。”

    謝川也笑：“行了啊，昨天笑他吃青菜像考拉，今天又像小青蛙，他就不能是個人？”

    池寧心虛地想，確實不是，他醞釀許久，跟謝川說自己也想幫忙，哪怕搬搬樂器。

    場務(wù)扔了條奶酪棒給他，洋溢著老父親的慈祥，“我安排好了，用不著你搬，你去玩就行了。”

    鼓手：“誰想給你搬樂器，人寧寧是想上場參與……”

    被挑破小心思，池寧耷拉著腦袋偷偷瞄了眼謝川。

    眾人又笑，鼓手笑得最歡，“謝老師，給小青蛙一個機會吧。”

    吉他手開玩笑：“我這是要被迫下崗了？”

    池寧年紀小，大家起初以為他鬧著來玩，直到他彈唱了首曲子，沒歌詞，從頭到尾純曲調(diào)，靜謐深邃，很輕易地勾起了在場人的情感共鳴。

    最好的音樂，不一定擁有高超的技巧、頂級的唱腔，但一定能打動人心。

    按謝川的話來說，池寧靈氣十足，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缺陷只在理解詞上面，吃了沒文化的虧。

    謝川笑瞇瞇，領(lǐng)著池寧去了舞臺。

    體育館能容納萬人，升降舞臺流竄著紫光，電流似的蔓延，光彩奪目。

    只有舞臺打了光，臺下座位空蕩蕩，往后黢黑一片，猶如夜色下的大海，無邊無際。池寧站在舞臺中央，像站在礁石上。

    渺小又孤獨。

    但謝川不會孤獨，再過不久，這里將變得人聲鼎沸，和他以前所有演唱會一樣，高燃到幾乎爆炸。

    池寧看著閑散的謝川，“謝叔叔，你會緊張嗎？”

    “習(xí)慣了，”謝川透過空蕩的座椅回憶當(dāng)年，“第一場演唱會很緊張，手心出汗腿也抖，害怕失誤，但最后還是忘詞了。”

    他笑著問：“寧寧，想體驗一下嗎？”

    “想。”池寧幻想著萬眾矚目的場面，目光充滿憧憬，“我想被很多人喜歡，還想唱給我哥哥聽。”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

    謝川笑得溫和，池寧有多黏梁行野他都看在眼里。平日里三句話不離梁行野，梁行野一出現(xiàn)，視線就鎖住了，不過梁行野對池寧也好得過分，他們感情深厚在所難免。

    最后謝川不僅讓池寧參與了伴奏，還答應(yīng)中場休息的時候讓他彈唱。

    要上臺，排演不可或缺。梁行野每每來工作室接人，池寧都在練習(xí)。

    今天也是如此，梁行野沒打擾，隔著玻璃窗觀望，謝川彎著腰掃弦，看架勢是在教技巧，謝辛也在，靠墻站得像一棵松，微微垂眸凝視池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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