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開的門-《玫瑰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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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靈瞳會意地擠擠眼,上車兩人并排坐在后座。
蕭子桓發(fā)動了車,不改玩笑本色:“這位呢,我爸媽未來的干女兒。喂,你別瞪我,我告訴你,我爸媽一直想要個女兒,所以才生了我,結(jié)果失望了,所以我也就天遂人愿,做了他們的眼中釘。這不,你在我家出現(xiàn)過兩次,我爸就喜歡上了,夸你又聰明又乖巧,到了周日就催我給你打電話,讓你過去吃飯。要不是我攔著,怕是你不堪其擾。最可怕的是我媽還惦記上你了,一直問妹妹現(xiàn)在有沒有轉(zhuǎn)移到安全地帶。我說要帶你回濱江,我爸問幾人,我說就我和你,我爸大怒,非讓我再帶一人。不然這么遠的路,我要是胡言亂語不老實,一定會嚇著你。你看你看,這胳膊肘兒到底往哪里拐,話說我好像才是親生的那一個,真是太沒天理了。”
陶嫣然看著他倆一個喋喋不休一個橫眉怒目,噗地笑了:“子桓問我想不想去淋江南煙雨,我以為他在逗我呢!”
“我什么時候逗你了,我是個老實人,句句都是大白話。嫣然,現(xiàn)在知道哥疼你了吧!別被你那圈子里長著幾份姿色的肌肉男給迷住了,哥才是你的良人。像你身邊這位表情抽搐的,我反復(fù)思考過了,只可仰望,不能輕觸。遲靈瞳,我決定把你當(dāng)女神膜拜。”
“膜拜的方式是?”
“這樣吧,到了濱江,咱們的吃住全你包了。”
“沒問題。”遲靈瞳答應(yīng)得很干脆,“那啥,不知我搶了你哥的地主之位,他有沒意見?”
“我沒告訴他我去濱江。”蕭子辰收起笑意,專注地看著前方。奔馳貴得有譜,這一上高速,速度放開,跟飛起來似的,車身還不震蕩,非常舒坦,遲靈瞳估計下午就能到濱江。
“他很忙?”遲靈瞳有點不解。
“我不怕你告狀,我對那位大嫂不感冒,不愛看她那副假淑女的樣。”
遲靈瞳哦了一聲,笑了笑:“各花入各眼,你哥喜歡就好,你感冒什么。”
“我哥是個書呆子,我可不是。遲靈瞳,你是不是不想招待我們呀?”
“十二分的想,大哥,無論如何要把這機會留給我。說吧,想住幾星的酒店?”
“我這人好說話,那就住五星的,晚上去江邊吃江鮮看漁火,怎樣?”
遲靈瞳輕輕點頭,把臉轉(zhuǎn)向車窗。田野、河池、樹木飛快地掠過,看不出是哪塊地界。
途中,蕭子桓在服務(wù)區(qū)停車加油,陶嫣然和遲靈瞳去洗手間,主動提起希宇。她說那天她正在給一家4s店站臺,希宇和朋友來看車,看到她,然后問她想不想接個私活。她問是什么私活。希宇說就是扮下他的未婚妻,去向以前的女朋友示威。她說怎么個示威法?他說就當(dāng)著前女友的面大秀恩愛就行。
遲靈瞳好奇問道:“他給你的出場費是?”
陶嫣然舉起一只手:“五千,我有時一個月也賺不了這么多。”
遲靈瞳眼一閉,瘋了,那敗類真敢砸!
“其實,我那時就有點喜歡子桓,經(jīng)常去看他的演出,但他不太愛理人。我們……這一陣才走近些。拜托你,千萬別說出那件事。”陶嫣然一臉擔(dān)憂。
遲靈瞳看看她,不知要不要告訴她那天晚上的另一對男女就是蕭子桓的大哥和大嫂。想了想,她啥都沒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太陽西斜時,黑色奔馳下了高速,沿著江堤,駛進濱江城。濱江的秀水麗鎮(zhèn),與青臺是兩種風(fēng)格,陶嫣然非常興奮,趴在車窗上好奇地問這問那。
三人就在江邊有名的一家餐館吃的晚飯。這個季節(jié),蟹非常肥美,對蝦也新鮮。遲靈瞳特意點了這兩道菜,又加了幾道魚。蕭子桓與陶嫣然吃得滿臉紅光,直夸好吃。吃完出來,遲靈瞳去買單,蕭子桓已搶先結(jié)了。“要是我真花你的錢,我爸還不得訓(xùn)死我。嘿嘿,你是關(guān)叔的女兒,也就是我妹妹。”蕭子桓嬉笑中帶著堅持,遲靈瞳只得作罷。
住酒店時,遲靈瞳不想做兩人的電燈泡,說自己回爸爸家住,讓他們自己登記。
“行,行,那你在明天下午準(zhǔn)時出現(xiàn)就行,其他時間別打擾我們。”蕭子桓親昵地攬住陶嫣然的肩,直催遲靈瞳離開。
陶嫣然有些羞澀,不太好意思看遲靈瞳。遲靈瞳打車去了另一家酒店,離大學(xué)城不遠,放下行李,稍微梳洗了下,她想著不管怎樣,自己好歹也做姐姐了,禮節(jié)上應(yīng)該買點禮物。大學(xué)城旁邊有家大超市,離酒店不太遠,她步行過去。
遲靈瞳搞不清給幾個月大小的孩子買什么好,推著車亂逛,看見什么好看的就撿一個扔車?yán)铩=?jīng)過水果柜,看著水果爭奇斗研地躺在貨架上,煞是好看。她看得有些失神,再抬起頭,就覺得超市的喧嘩吵鬧影響了水果的質(zhì)感,更匪夷所思的是,在喧鬧里,希宇那張不可一世的臉出現(xiàn)了。
他和一個女孩手拉著手,一起推著購物車,兩人有說有笑。車?yán)镉恤~有肉,有水果有面包,有紙巾有肥皂,一看就是很會過日子的小兩口。遲靈瞳下意識地轉(zhuǎn)身想逃,下一秒,她悄悄地避到貨架后,她想看看令希宇動心的女孩的樣子。
如她所愿,女孩側(cè)過身,五官精巧面目良善,纖弱細(xì)高的身軀裝在昂貴精致的時裝里,遠遠看去,還真是一清麗佳人。
心情很復(fù)雜,不是嫉妒,不是后悔,不是怨恨,就是有點酸澀,像是自己一件不太喜歡的玩具被人搶走,一時間,難以適應(yīng)。那些青澀歲月,終是被時光掩埋了。跌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眼前的一草一木明明很熟悉,心境卻是異鄉(xiāng)人的感受。
濱江的秋沒有青臺早,夜晚的街頭,風(fēng)還不太涼,月色也還明亮。一輛出租車挨著路邊停下,司機問遲靈瞳要不要車。遲靈瞳拎著兩只大大的購物袋上了車,無意識地說了個地址。
“那兒現(xiàn)在是塊工地,附近的居民都拆遷了。這大晚上的,沒幾個人。”司機不解道。
遲靈瞳回過神,這才發(fā)覺自己說的地址是憩園的。“我知道,我就去那看一眼,你能等會我嗎?”
司機是個厚道的人,答應(yīng)了。從市區(qū)去憩園,竟然有條寬敞的大道,路燈是葵花型的,影影綽綽可見兩邊林立著一棵棵高大的樹木。“都是銀杏樹,聽說幾萬塊一棵呢,這不剛栽下去不久,兩邊都用木頭支著,還輸著營養(yǎng)液。這開發(fā)商下了這么大的血本,又造路又種花種樹,那房子還只租不賣,租的人還需要經(jīng)過物業(yè)公司的考核,真搞不懂那人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司機語氣間很是納悶。
銀杏樹長勢緩慢,木質(zhì)堅實。春天時,樹葉呈碧綠色,入了秋,枝干上掛滿白色的小果,樹葉泛黃,到了冬天,葉子全部落盡。很多開發(fā)商不愛銀杏樹,喜歡選擇四季常綠的樹木。遲靈瞳卻很喜歡,樹木應(yīng)該有四季的姿態(tài),如同人的心情常常跌宕起伏。推開車門,聽見江流聲了,風(fēng)拂過江畔的蘆草發(fā)出沙沙聲,像下著雨,溫柔的雨。
憩園的四個角豎起四枚巨型射燈,照得工地亮如白晝。圍墻不太高,遲靈瞳挑了塊高處,可以清晰地看到工程主體差不多完工,看到小徑、車道已成規(guī)模。不管怎么出色的設(shè)計師,再優(yōu)秀的作品,得不到實施,也只是紙上談兵,毫無價值。如果把一幢成功的建筑物,比作一張人物素描,設(shè)計師只是勾勒了人物的輪廓,而承建者卻慢慢地填補人物的血肉,使作品豐富而又有立體感。
憩園的靈魂是她,承載靈魂的軀殼卻是裴迪聲,二者少其一,憩園都不可以成形。
雖然已在圖片上對憩園了解得很清楚了,但置身于現(xiàn)場,哪怕視線被重重夜幕阻礙,那場景中帶來的沖擊強大得令她屏息凝神。
這不是她的第一件作品,卻是她心底中藏了很久的一個夢。她對裴迪聲說起時,帶有一點玩笑的口吻,語調(diào)很隨意,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實施。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誰會做這樣的傻事呢?
她做了個癡夢。
他做了件傻事。
遲靈瞳是吃過早飯后給遲銘之打電話的,遲銘之傷心了,直問為什么不回家,遲靈瞳說到濱江時很晚了,估計弟弟妹妹睡了就沒打擾,下午就要回青臺。遲銘之不出聲,只呼哧呼哧喘氣,遲靈瞳聽得不忍,匆忙說了見面的餐廳,就掛了電話。
有了孔雀的預(yù)防針,遲靈瞳還是驚住了。遲銘之原本灰白的頭發(fā)現(xiàn)在大半雪白,衣衫皺巴巴的,前襟沾了幾塊油漬,指甲很長,里面污漬也沒洗凈。呆滯、木然的面容在抬眼看到她時,才露出一絲喜色。但當(dāng)目光落在遲靈瞳手中拎的兩只口袋時,遲銘之心中溢滿強烈的酸澀。在他眼中,遲靈瞳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任性、耍小脾氣,不諳世事。可現(xiàn)在她懂人情世故了,又乖又懂事。這就好像是一株嬌嫩的幼苗,打了一針催熟劑,被迫長得枝葉茂盛。
“我挑好看的買的,也不知弟弟妹妹喜歡不喜歡?”遲靈瞳把幾個紙袋放在椅中,自己擠到遲銘之那一邊,親親熱熱地挽著他的胳膊,噘起小嘴,“爸爸,你有沒覺得我比以前漂亮?”
遲銘之收起黯然,驕傲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我的女兒什么時候都漂亮,有男生追你嗎?”
“我又漂亮又聰明,自然有大把的男人追。”遲靈瞳下巴一揚。
父女倆都樂了。
菜上得很快,都是遲靈瞳愛吃的,遲銘之問起遲靈瞳工作上的事,遲靈瞳用一個“忙”字就概括了。
“弟弟妹妹好嗎?”遲靈瞳問道。
“吃了睡,睡了吃,挺好的。家里請了保姆后,我總算能睡整夜覺了。”遲銘之疲憊不堪地笑了笑。
吃完飯,遲靈瞳說陪遲銘之散會步,然后再回來取東西。餐廳外面就是一條林蔭道,走幾步是街心公園,這里又臨近大學(xué)城,車輛很少,散步特別的幽靜。遲靈瞳像小時候一樣,由遲銘之牽著手。走了一會,兩人站住,遲銘之悵然長嘆:“真希望時光倒流十年,你還是個讀中學(xué)的小女孩……一切都沒變,那該多好!”
遲靈瞳同情地看著父親,陪著他嘆氣,生活于他,不再是品味、享受,而是一座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大山。猶豫了好一刻,她把頭擱在遲銘之的肩上,“爸爸,有個伯伯在追媽媽……”這是她來濱江的主要原因。關(guān)隱達回去之后不久,譚珍給她打電話,說關(guān)隱達表白了,征求她的意見。譚珍不是隨便的人,能這樣講,必然是動心了。她當(dāng)即就表示自己舉雙手雙腳贊成,還許諾做媽媽的伴娘。
遲銘之好半晌都沒吱聲,筆直地站著,靜默得像座雕像。
“那個男人比她大兩歲,高高大大,一臉威嚴(yán),人很好,我見過了……爸爸?”她突然感到手背上一片濕熱,她扭過頭,看到遲銘之雙肩戰(zhàn)栗著,清逸的面容上淚如雨下。
“她那么好的女子配得上任何優(yōu)秀的男人,她一定會幸福的……”遲銘之痛苦地抽泣著,情感在這一刻崩潰了,“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我……不奢望她的原諒,可是,瞳瞳……我真的真的想象過,如果沒有靈杰靈睫,我……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厚著臉皮去求得你媽媽的原諒,然后我們還是一家人。而她一定也會原諒我的,因為我們有你……曾經(jīng),我們是多么開心……一切都沒了,都?xì)Я恕N颐刻焯上聛頃r,都希望現(xiàn)在的一切只是個噩夢,醒來后,我什么都沒失去……”遲銘之捂著臉,哭得像個孩子。
遲靈瞳輕拍著他的肩膀,很壞心地想如果這幾句話被甘露聽到該有多好!愛情是從心底緩緩流出的清泉,不是舉刀就能斷流。她苦心積慮用孩子把遲銘之束縛在身邊,結(jié)果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把父親送回餐廳,遲靈瞳偷偷把銀行卡塞在遲銘之的錢夾中,里面是賣房賣車的款項,金額很大。她不是假裝天使,只是希望父親的晚年能夠過得稍微輕松點。這也是她唯一能為父親做的。
蕭子桓事情辦得不錯,和陶嫣然玩得也不錯,來接遲靈瞳時,口哨吹得很是歡快。遲靈瞳把陶嫣然趕去前排坐,她一個人占了整排后座。車駛出市區(qū),遲靈瞳趴在車窗上,眼直直地往后看著。
蕭子桓從后視鏡里看到她那樣,笑了:“干嗎呀,又不是出國,想啥時來,哥哥都送你。”
遲靈瞳不舍地收回視線:“我是留鳥,天一冷,就不愿挪窩。”
回去的路上,蕭子桓和陶嫣然唱了一路,遲靈瞳則睡了一路。半夢半醒間,接了兩通不和諧的電話,一個是陳晨的,一個是孔雀的。
陳晨以無比沉痛的語氣讓遲靈瞳節(jié)哀順便:“不知哪塊手續(xù)沒審批好,聽海閣項目暫時擱淺,土地競拍日期延后。”
孔雀是憤怒的斥責(zé):“妞,你回濱江,竟然不見我,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她以無比復(fù)雜的心情掛了電話,繼續(xù)聽歌繼續(xù)睡覺。車從青臺的出口處下來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了。蕭子桓建議去美食府吃火鍋,他的后備廂中有一簍人家送的大閘蟹,正好蒸了下酒。遲靈瞳搖頭,暈車的苦,不說也罷。
“又不要你出油錢,你怕什么?”蕭子桓瞪她,好像遲靈瞳多不懂事似的。
“我怕嫣然恨我。別轉(zhuǎn)彎,繼續(xù)向前。”遲靈瞳打趣道。
陶嫣然嬌嗲地回身拍了遲靈瞳一下,“亂說什么呀!我們也要吃晚飯的,一塊去吧!”
“我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識趣。油錢都不要我出了,我哪好意思再蹭人家白食,還擠在人家兩口子中間。”
“我和嫣然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蕭子辰說笑歸說笑,瞧著遲靈瞳面色蒼白,也就乖乖地先把她送回公寓。
遲靈瞳按住心口,強忍著波翻浪涌,在小區(qū)門口下的車。
“不要緊吧?”陶嫣然不放心地問。
遲靈瞳已忍得眼淚汪汪的,話根本不能講了,揮揮手,像個笨拙的老嫗,慢慢挪動腳步,走進小區(qū)的大門。
夜風(fēng)一吹,暈眩的感覺好受了些,可是喉嚨口依然堵堵的,走了沒兩步,哇地一聲,她蹲在草叢邊,吐得一塌糊涂。差不多把膽汁都吐凈了,這才強撐著站起身。從包里摸出礦泉水凈了凈口,偷偷瞟瞟四周,發(fā)覺沒人發(fā)現(xiàn)自己,拔腿就跑。
在公寓樓下,遲靈瞳的腳步停了下來。
黑色的車子與夜色融為一體,唯獨倚靠著車門的修長身影卓爾不群。他靜靜地望向她正走來的小徑方向,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然后,即使在暮色之中,遲靈瞳還是看到了他眼中濃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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