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有村君。”黑澤忠三郎哈出一口白霧,“你緊張嗎……?” “說來有些丟臉。”有村次左衛門苦笑著向黑澤忠三郎展示自己的右手,“我好緊張……你瞧,我的手一直抖個不停。” 有村次左衛門的右手像痙攣了一般劇烈地顫抖著。 他抬起左手,用力攥住自己的右手,試圖讓自己的右手停止抖動。 但因為他的左手也在抖的緣故,所以在他的左手攥住他的右手腕后,兩只手掌互相牽動,兩只手掌都抖得更厲害了。 “這樣啊……我也很緊張呢。”黑澤忠三郎也向有村次左衛門展示了他的兩只手掌——他的雙手也同樣在發抖。 盡管他們的手腳都在因緊張、恐懼而抖得厲害,但他們眼里的堅定、決然,卻沒有褪色分毫。 呼! 風雪刮得更緊了。 井尹家的隊列,已經快行進到他們預定的作戰地點。 負責擔任他們的左翼先鋒的黑澤忠三郎再次哈出一口白霧后,將右手探進懷里,從懷里抽出一支槍身油光锃亮的左輪手槍…… …… …… “岡部三十郎負責留在后方,須親眼目睹成功斬殺井尹直弼,故不參與刺殺。” “刺殺成功后,由齋藤監物向老中大人遞交《斬奸書》,故陪同岡部三十郎留在后方,也不參與刺殺。” 說罷,關鐵之介打開了他身旁的一個錦盒。 錦盒內,安靜地躺著五支嶄新的左輪手槍。 “這五支短銃,是金子大人交給在下的。” “在下負責拿一挺,其余四挺——” 關鐵之介從錦盒內拿出一支手槍。 “齋藤監物。” “是!”齋藤監物畢恭畢敬地以雙手從關鐵之介的手中接過手槍。 “稻田重藏。”關鐵之介從錦盒內拿出另一支手槍。 “是!”稻田重藏學著齋藤監物剛才的動作,以雙手從關鐵之介的手里接槍。 “森五六郎。” “是!” “黑澤忠三郎。” “是!” 將四挺手槍逐一分發給以齋藤監物為首的四人后,關鐵之介恢復回正襟危坐的嚴肅坐姿。 “在森君斬殺了井尹隊列的先頭人員后,趁著轎子周圍防御薄弱之際……” 關鐵之介將目光轉向黑澤忠三郎。 “黑澤君,由你負責用短槍對著轎子射擊。” “對著井尹直弼的轎子射擊嗎?” “是的。”關鐵之介鄭重地點了下頭,“如果能直接用手槍將他給當場射死那自然最好。” “倘若不能將其直接擊斃,至少也要將他給打傷。” “井尹直弼是開創了‘新心新流’的居合道高手。” “論個人實力,他搞不好比他絕大部分的侍衛都要強。” “如果能在戰斗正式開始之前就將他給擊傷,無疑能極大地增高我們的勝算。” “……我明白了!”黑澤忠三郎極用力地點了下腦袋,攥緊了手里正捧著的短槍,“交給在下吧!” 關鐵之介挪動目光,掃視周圍的同志們。 “諸位,我們一直所期待著的這一天,終是到來了!” “井尹直弼的累累罪行,罄竹難書。” “他不敬天皇陛下。未待天皇陛下應允,就獨斷地和美利堅、法蘭西等五國簽訂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他禍國殃民。對外卑躬屈膝,企圖徹底放開國門,廢棄已踐行了二百年的‘鎖國令’,跟西洋諸夷簽訂了一條又一條的不平等條約;對內殘酷迫害心存攘夷之志的愛國之士,無數仁人志士被他所害。” “他欺辱我等的主公。主公他一心為國為民,為攘夷大業殫精竭慮,卻遭受了井尹直弼的不公對待。” “若是再讓這樣的國賊為非作歹下去,國將不國!” 關鐵之介“呼”地一聲站起身,在起身的同時,抓起擱在他右身側的佩刀。 “后日,以槍聲為號,在聽到黑澤君的槍聲后,兩翼一同殺出,取下井尹直弼的首級!” 關鐵之介將他的佩刀橫舉在他的身前。 “就用我們的劍,誅除亂臣賊子!” “就用我們的劍,開創新的時代!” “天誅國賊!” 被關鐵之介的言語所感染的眾人,紛紛一臉激動地抓起各自的佩刀站起身。 “天誅國賊——!天誅國賊——!天誅國賊——!” 他們高舉著刀,不斷齊聲高喝。 …… …… “天誅國賊……天誅……國賊……!”有村次左衛門不斷重復呢喃著這句話,試圖從這簡單的字詞里汲取到力量。 負責斬殺井尹隊列的先頭部隊的森五六郎站在街邊。 打扮成浪人的他,不斷輕拍著擱于懷里的那封待會準備用來裝作是來申冤的“訴冤狀”。 負責在右翼發起進攻的稻田重藏等人,他們現在則是圍坐在一間茶水攤旁。 他們偽裝成一幫來江戶觀光的鄉下武士,一邊喝著從茶水鋪那兒買來的熱茶,一邊裝模作樣地細聲討論著已經在櫻田門外現身的井尹隊列。 “轎子上刻著橘花紋……這應該就是井尹家的隊列吧?” “嗯,是啊。橘花紋是井尹家的家紋。” “論家紋的話,我還是覺得桔梗花紋和龍膽葉紋最好看呢。” 在這些大人物登城時,鄉下武士們跑過來見世面,看看這些名震天下的大家族的隊列都是怎么樣的,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任何人見了都不會起疑。 為了演得更自然、更不讓人生疑,某人還以風趣的語言搭訕在這間茶水攤里做事的年輕姑娘,引得姑娘頻頻嬌笑。 負責擔任總指揮的關鐵之介,和負責見證井尹直弼死亡的岡部三十郎、負責在戰后向老中大人遞《斬奸書》的齋藤監物高舉油紙傘,身披斗篷,扮作路人,遠遠地跟在井尹隊列的最后方。 風吹得更烈了。 卷下了愈來愈多冰涼的銀粟。 …… …… 轎子內,井尹直弼對著自己冰涼的雙手哈了口熱氣。 這時,一縷風順著轎子的窗口,給轎內送來了一枚晶瑩的雪花。 看著這顆如同螢火蟲一般在他眼前飛動的雪花,井尹直弼忽然回想起自己剛才答應過阿久的那件事——會在今日這場難得的大雪里汲取靈感,盡快寫出那首以雪為主題的和歌。 “不合時節的大雪……”井尹直弼將腦袋一偏,看著窗口外彤云密布的天空,“呵……還蠻有意境的呢……” 井尹直弼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的雪景。 思索著和歌的內容。 時不時地低聲吟唱出滿意的歌句。 …… …… “有村君,還沒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嗎?”黑澤忠三郎看了眼有村次左衛門他那仍在發著抖的雙手。 有村次左衛門露出尷尬的訕笑:“抱歉……” “……別想太多。”黑澤忠三郎輕聲寬慰,“等戰端一開,你只需一路向前就好。” “對準井尹直弼的轎子所在的方向,大步向前。” “除了‘向前’之外的一切事物、思緒,都母需再去思考。” 說罷,黑澤忠三郎將視線投回到暗巷之外的街面。 他的目光勐然一凝:“來了……!” 井尹的隊列……終于行進到了他們預定好的作戰地點! 一直站在不起眼的路邊、肩負先攻之重責的森五六郎見狀,將雙手抬到唇邊,往雙掌重重地哈了口熱氣后,踢踏著地上的積雪,奔向井尹隊列的最前端。 “小民請奏!小民請奏!”森五六郎掏出懷里“申冤”用的“訴冤狀”,“請大老大人替小人申冤!請大老大人替小人申冤啊!” 井尹的隊列被突然擋在他們前端的森五六郎給硬生生地逼停。 “嗯?”井尹直弼眉頭一皺,向轎外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主公。”守在轎門旁的侍衛隊副隊長:川西忠左衛門沉聲應答,“有個浪人擋在了隊伍的前頭,說是有冤情請奏。” “冤情?”井尹直弼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武士或平民突然攔在某個高官的車駕、隊列之前,請求大人替他們平冤——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井尹隊列里,專門負責處理此類事情的“供頭”日下部三郎右衛門連忙出列,奔到跪赴在隊列正前方的森五六郎的跟前。 “你有何冤……” 日下部三郎右衛門的話還未說完,森五六郎便一把將手中的“訴冤狀”甩向天空。 于同一時間甩向天空的,還有他頭上的斗笠與身上的羽織。 羽織之下,是已經用束袖帶綁住了兩邊袖子的衣服! 在這井尹隊列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這電光石火之間,森五六郎眼里的赤紅兇光,與刀刃的冰冷寒光一同彈出! 精通拔刀術的森五六郎勐地抽刀,刀光在雪幕里斬出了一道細長的缺口,砍斷了日下部三郎右衛門的喉嚨,日下部三郎右衛門的身軀搖晃了幾下,重重摔倒在地。 滾燙的鮮血順著森五六郎的刀尖向外潑灑而出,濺落在地,化為了雪地上的一朵朵妖冶紅梅。 “敵襲!敵襲!” “快保護大人!” …… 原本井然有序的隊列,頓時亂聲大起。 森五六郎一鼓作氣,閃身到距離他最近的一名侍衛的跟前,以一記袈裟斬噼爛了其胸膛。 轎子內,截至到剛剛為止,仍在賞看轎外雪景,思索著新和歌詞句的井尹直弼,此刻在聽見這一道急過一道的“敵襲”呼聲后,神情一怔。 緊接著,他的眉眼處緩緩浮現出了……讓人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色彩…… 看著已經出色完成了“吸引注意力”的任務的森五六郎,黑澤忠三郎只感覺全身的熱血都在往頭上涌。 他一咬牙,舉起手中的左輪手槍,對準不遠處的轎子,瘋狂地叩動扳機。 砰!砰!砰!砰…… 槍膛內的所有子彈,被黑澤忠三郎一口氣打空。 呼嘯而過的彈丸,只有2枚成功擊中了轎內的井尹直弼。 這唯二兩枚擊中井尹直弼的子彈……一枚打中了井尹直弼的大腿,一枚打中了井尹直弼的腰嵴。 “唔!”感到腰嵴傳來股股劇痛的井尹直弼感到喉頭一甜。 嘴巴一張,滴滴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向外淌出。 他試著想挪動腳步,但他的下半身這時已完全失去了知覺…… 狂風大作! 鵝毛大雪紛飛,天地融為一色。 視線被雪封住,四周的一切都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幕之中。 黑澤忠三郎扔掉了手里已打空子彈的左輪手槍,抽出了腰間的佩川西忠右衛門刀。 “天誅——!”黑澤忠三郎大喝一聲,隨后身先士卒,奔赴戰場!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村次左衛門似要將胸腔內所積蓄的所有恐懼、緊張之色給一口氣向外傾倒干凈一般,一邊大吼著,一邊拔出了自己的刀,緊隨黑澤忠三郎之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