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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黑白世界,彩色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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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頤以為她說的是裴以恒出車禍這件事,啜泣了下,帶著哭腔道:“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顏晗想要說話,可是一旁的陳晨像是有了心理感應似得,突然握住她的手。

    陳晨望著程頤輕聲說:“顏顏,叔叔和阿姨現在肯定都很著急,讓他們先坐一會兒吧,這時候我們一起先等消息。”

    顏晗想到姚馬克的時候,陳晨不可能沒想到。

    剛才她看著顏晗的模樣像是想要跟程頤坦白,陳晨還是阻止了她,畢竟這種時候什么都不說,其實比什么都說,要更好的。

    如果時間也有快慢之分,那么世界上最慢的時間,一定是在手術室門外的等待。

    當醫生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起身。

    醫生告訴他們,手術很成功,病人目前已經被轉入看護病房,目前還處于術后的麻醉當中沒醒來。

    他們最早也得要明天才能見到。

    顏晗想要留下來,可是最后不管是她還是程頤都沒留下來,裴克鳴親自安排司機送她們回去,而他留在醫院里。

    這一夜,比任何時候都漫長。

    因為擔心她,陳晨她們晚上都是在她家里住下的。

    結果第二天早上,顏晗剛起床準備去醫院,就聽到陳晨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

    “顏顏,裴大師出車禍的事情,好像被報道出來了。”

    顏晗本來正在刷牙,甚至還不及漱口,立即接過她手里的手機。

    果然,一大清早一個體育記者披露了這條消息,隨后幾家體育新聞相繼跟蹤報道。

    因為裴以恒富士杯奪冠還在眼前,結果突然出了車禍。

    顏晗低頭望著最下面那條熱評。

    “為什么這些圍棋大師的命運都如此多舛,吳清源大師也是被摩托車撞后,棋力大降的吧。”

    見顏晗一直盯著手機,陳晨看了一眼,結果也看到這條,立即將手機拿了過來。

    陳晨說:“我陪你去醫院一趟吧。

    今天裴大師肯定能醒的。”

    顏晗點頭,可是一臉沉重。

    直到她到了醫院時,程頤也到了。

    她看著裴克鳴立即問道:“早上大哥給我打電話,說你通過他請韓教授,阿恒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

    顏晗一臉迷茫,她并不知道這位韓教授是誰,但是想來是一位極厲害的醫生。

    裴克鳴正要說話,誰知他手機響了起來,待聽到對面說話的時候,他立即說:“現在必須封鎖所有消息,不管是哪個記者,都不可以。”

    裴克鳴眼底有些許疲倦。

    程頤立即說:“是記者對吧,今天早上棋院的領導也跟我聯系,說是想要來看看阿恒。”

    裴克鳴搖頭說:“我已經謝絕他們,近期內除了自家人之外,誰都不可以來看阿恒。

    而且等他醒了之后,我會盡快給他轉院,這家醫院我怕記者很快會找過來。”

    程頤點頭。

    但是她隨后還是想起之前的事情,說道:“對了,你還沒說為什么要找韓教授。”

    裴克鳴安慰道:“只是為了更放心而已。”

    程頤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很快有護士過來找他們,說是主治醫生,想要跟他們聊一聊。

    他們進去之后,房間里有好幾個醫生。

    醫生將裴以恒腦部ct掛在板上,這位鬢角已有些白發的醫生,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雖然目前顯示病患的腦部并沒有出現明顯的病灶,但是我想跟家屬的是,請你們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程頤一愣,反問:“什么心理準備?”

    “病人是一位職業棋手吧。”

    醫生望著他們,神色凝重的說。

    他這句話讓對面的三人,一瞬間表情凝滯,顏晗并沒有坐著,而是站在后面靠著墻壁。

    可是她已經開始在發抖。

    止不住心底的害怕那種發抖。

    醫生繼續說:“病人是被摩托車撞擊,他昨晚送來是內臟出血,但是據說他是被摩托車撞出去了幾米。

    你們應該都知道,人的大腦就像一部最精密的儀器。

    目前從表面看來病患的這部儀器并未出現問題。”

    “但問題就在,他是一位職業棋手,對大腦的運用是普通人所不行比的。”

    “所以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病人之后或許會面臨棋力的大幅下降。”

    醫生的每一句話都說得格外緩慢,像是生怕他們接受不了,可是又像極了一把刀子。

    一點點兒的他們的心底割著。

    顏晗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對于她來說,一個從未敢想過的問題終于在這一刻出現了。

    這場車禍會影響裴以恒的職業生涯嗎?

    殺死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而如果毀掉他的天賦,顏晗相信,這是比任何都要殘忍的處罰。

    遭遇車禍致使棋力大降的事情并不是只吳清源大師一起。

    本來處于職業巔峰的棋手,因為車禍,棋力大降,最終淪為平庸。

    裴以恒,他從學棋開始就被冠上天才之名,年幼時他是遠近聞名的圍棋神童,入段成功之后,他是所有人矚目的圍棋天才。

    他最終的道路,應該是成為圍棋記錄的打破者,棋道的正道者。

    而不是一個隕落的天才。

    程頤已經哭出了聲音,裴克鳴安慰著她,可是程頤卻哭的格外難過。

    醫生嘆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安慰程頤。

    可是誰都知道,光是安慰并不能解決問題。

    顏晗先于他們走出了醫生的辦公室,因為她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可是她剛走出辦公室,一個小護士看見她,立即說:“你是1207病房的家屬是吧,他醒了。”

    小護士臉上帶著善意的笑意。

    顏晗愣了下,馬上飛快說了句:“謝謝。”

    隨后顏晗一路跑到病房門口,可是站在門口的時候,她并未立即推門。

    直到門從里面被拉開,端著托盤的護士,看著她站在門口,先是愣了下,隨后笑著說:“病人剛醒,如果家屬想要進去的話,現在可以了。”

    護士特地往旁邊讓開,走了過去。

    躺在病床上的裴以恒微睜著眼睛看向門口,顏晗一下看見虛弱的他。

    明明昨天離開的時候,還是健康的人,此時這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顏晗以為干涸的淚腺一下又涌出眼淚。

    裴以恒張了張嘴,終于從嗓子里發出嘶啞的聲音,“顏顏。”

    哪怕是這一刻,他干澀的聲音依舊透著溫柔。

    顏晗慢慢地走過去,直到站在他的病床旁邊,他眼皮抬了抬,可是這么輕松的動作他做起來的時候,都看起來那樣艱難。

    “你哭了?”

    他扯著嘴角似乎想要做一個微笑的表情。

    顏晗眨了下眼睛,眼淚跟著掉了下來,是的,她是哭了。

    裴以恒似乎能想到她得有多害怕,他想要抬起手,誰知剛動了下右手,一陣鉆心的疼刺入心底。

    他露出驚訝的眼神。

    顏晗自然注意到他的動作,立即說:“你別動。

    你的右手受傷了,暫時不能動。”

    他摔出去的時候右手最先落地,造成了手指骨折。

    明明只有一天沒見,可是顏晗突然覺得好陌生。

    她所見過的裴以恒都是沉穩淡然的風發少年,從未像現在這樣只能虛弱的躺著。

    一想到可能是因為自己,他才會變成這樣,顏晗心底更加難過和自責。

    眼看著她眼淚越掉越多,裴以恒無奈地聲音響起:“怎么還越哭越厲害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嘲道:“你是欺負我現在不能起身給你擦眼淚是吧。”

    “阿恒。”

    顏晗低聲喊道。

    裴以恒安靜地望著她。

    顏晗說:“在你出事之前姚馬克來找過我,他說公司有人在查賬目,以前他在公司當總監的時候有虧空公款的行為。

    公司要送他去坐牢,所以他說要拉著我和我背后的人一起死。”

    她伸手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淚,“是我害了你。”

    說完,她站在原地像是等待著他的判決。

    如果真的是因為這件事,顏晗覺得就算讓她承受一次都這樣的車禍都不為過。

    或許可以,她真的寧愿出事的那個人是她。

    她不是職業棋手,她不要像最精密儀器那樣的大腦,哪怕她就算笨點兒傻點兒,又有什么關系呢。

    裴以恒微怔,可是他的眼睛往旁邊看了一眼。

    顏晗像是感覺什么似得回頭看過去,果然裴克鳴扶著程頤正站在門口。

    程頤眼睛里還掛著眼淚,可是臉上是一片震驚。

    程頤望著她終于開口問:“這是怎么回事?”

    顏晗把她遇到姚馬克這件事告訴裴克鳴和程頤,她垂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是我的錯,我知道如果真的有最差的結果,我根本彌補不了。

    所以我會……”

    “顏晗。”

    突然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裴以恒拔高聲音喊道,他的聲音格外地嘶啞,這一聲更是竭盡全力地喊出聲。

    程頤見他胸口起伏地厲害,立即心疼地說:“阿恒,你別激動,別激動。”

    裴以恒望向她,“你會怎么樣?”

    說完之后,他看向程頤直接說:“媽媽,能給我跟顏晗一點兒時間嗎?”

    畢竟剛動完手術,現在的他說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的困難。

    程頤根本不敢讓他再重復第二次,她雖然擔心還是拉著裴克鳴走出了病房。

    裴以恒見他們出去之后,才輕聲說:“顏顏,你過來。”

    顏晗看向他,就聽他又重復了一遍,“過來。”

    終于顏晗走近他,然后她緩緩地蹲下半跪在他的床邊,他的手指間搭在床邊,顏晗輕輕地伸出手,像是托著她最寶貝的東西般小心翼翼地觸碰著。

    待她微揚起頭,看著他。

    裴以恒說:“我在手術過程里是有模糊意識的。”

    顏晗看著他。

    裴以恒的眼睛落在她的臉頰上,從眼角到眉梢,從鼻尖到唇瓣,那樣仔細而又緩慢地看著,半晌,他才開口:“我心底告訴自己,我說過讓你別怕,我不會嚇到你的。”

    他幾乎能想到顏晗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該有多么地無助和彷徨。

    她有著怎樣的過去,他比誰都清楚。

    在喜歡上她的那一刻起,他打定主意要保護她。

    在得知她一無所有過去之后,他發誓會跟她擁有一個贊新的未來。

    裴以恒說:“顏顏,我知道你會怕,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挺過來。”

    “你呢,準備在我挺過來之后跟我說什么?”

    顏晗喉嚨再次更咽。

    她內疚地要死,恨不得詛咒是自己出了這樣的車禍,可是她又好舍不得他。

    她搖頭之后,抬頭望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淚水緩緩地說:“裴以恒,我曾經一無所有,謝謝你能堅持過來,謝謝你沒有讓我再次變得一無所有。”

    裴以恒看著她哭泣的模樣,可是眼睛里卻露出了與剛才不同的溫柔。

    他低聲而堅定地說:“顏顏,我說過我會一直在。

    你別怕。”

    裴以恒的轉院手續很快辦理好,裴家將他轉到一家私人醫院,私密性極好。

    期間棋院的院長和總教練來看過他,但是關于他的詳細狀況并沒有對外公布。

    很快江不凡和夫人余曉也一起回了a市。

    而簡槿萱和宋明河是一起來的,四人是前后腳到的。

    在病房的時候簡槿萱憂傷地四十五角仰望著,淡淡道:“連過年都沒叫咱們聚起來,沒想到我們江門一派第一次這么齊聚,居然是因為阿恒的車禍。”

    江不凡斜睨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怎么覺得你還挺幸災樂禍的。”

    簡槿萱立即搖頭:“不敢,不敢。”

    江不凡冷哼一聲,說道:“你最好不敢,要不我可就清理門戶了。”

    簡槿萱一聽來氣了,不悅道:“我說你這老頭怎么回事,偏心太過了吧。

    我這還沒說什么呢,你就這樣了。”

    宋明河是個老好人,以前是夾在小師妹和老師之間,后來變成了夾在小師妹和師傅還有小師弟之間。

    有時候他也勸簡槿萱,做人低調點兒、隨和點兒。

    師門一共就四個人,結果她跟兩個關系沒處好,剩下一個還半好不好的。

    簡槿萱先是一愣,后來這才明白過來,宋明河這是悄摸地提醒自己,自己快要把他也得罪了。

    不過簡槿萱這人吧,天生脾氣倔,于是她很痛快地把宋明河也得罪了。

    一個師門四個人,她最后有三個敵人。

    有時候吧,她還看自己也挺不爽的。

    這會兒眼瞧著老師和小師妹又開始斗嘴,宋明河輕咳了一聲,指了指正坐在床上吃東西的裴以恒,“小師弟吃飯呢,別打擾他。”

    裴以恒細嚼慢咽了一口之后,微笑著看著他們,“沒事,你們繼續吵。”

    不過簡槿萱這會兒可不想跟江不凡這個老頭兒繼續糾纏,她轉頭看著裴以恒問道:“我聽說那個肇事司機跑了?”

    “你又聽誰說的?”

    裴以恒如今經過幾天的恢復,總有不像剛動完手術之后那天的虛弱。

    最起碼這會兒回答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睛微抬上,臉上是那副熟悉的淡漠沉著表情。

    連顏晗看見這個神情的時候,都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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