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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抬我紅棺,為他們送葬-《浮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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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皇宮。

    一桿玉楸秤。

    曹之軒極有閑情逸致在玉楸秤上閑敲棋子。

    他坐在庭廊盡頭,身前身后,皆是無邊黑暗。

    有破空聲音響起,剎那五道巨大黑袍在夜中飄忽落地,落地一瞬間身影完美融入黑暗。

    只是他們五個人每人手中都拎著一只燈籠,燈籠微微挑起,將那份凄冷恐怖的黑暗照破。

    照出五張蒼白鬼魅的面容。

    盤膝而坐的北魏皇帝面帶笑意,不去看身后清一色漆黑鬼魅,站成一排散開的五道身影。

    “柳白禪在洛陽大開殺戒。”一道黑袍身影輕輕開口,他的手中燈籠上潑墨般寫了天道兩個大字。

    拎了天道燈籠的黑袍身影想了想,補充道:“他剛剛從天酥樓出發,第一個目標應當是天都侯府。”

    北魏皇帝依舊面帶笑意,食指中指夾起一枚棋子,微微按壓在棋秤之上。

    然后他抬起頭。

    閑敲棋子落燈花。

    遠方庭廊處的燈火連綿被人點起,一盞一盞無聲傳遞。

    最后一直點到曹之軒面前一丈。

    五道微挑著燈籠的巨大黑袍身影面無表情看著點亮庭廊兩邊燈火的來客。

    能夠無聲無息進入洛陽皇宮的人不多。

    伴隨著黑暗被不遠處的燈火一點一點吞噬,來者的面容終于出現在了微弱的光芒之中。

    曹之軒瞇起眼睛,嘴角微揚,他等到了要等的人。

    一位老人,風燭殘年模樣,微闔著眼,坐在輪椅上,頭發花白。

    為這位老人推著輪椅的是一位南唐遺裝的中年人,面帶笑意,右手大拇指上戴著一只翠綠玉扳指,襯托出一股儒雅寧靜的出塵氣息。

    “唐老太爺。鐘家玉圣。”

    曹之軒抬起頭,看著微弱燈火之中站定的兩個人。

    那一老一中兩道身影似乎并沒有發話的意思。

    北魏皇帝自顧自笑了笑:“朕知道落在洛陽不愿意接受封賞的那些個,當年幾乎都欠了這只老狐貍一條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現在他們欠了柳白禪的不是錢,而是命,弄不死這只老狐貍就是被弄死的下場。”

    曹之軒一邊說話,一邊分開心神在棋盤上復盤。

    黑白兩色棋子聽話被他一只手分成兩邊,一枚一枚服貼落在玉楸秤上。

    清脆的棋子聲音伴隨著這個男人強有力的說話聲音。

    “柳白禪大開殺戒,朕的確攔不住他。佛門大金剛體魄,世上能奈何他的就只有那幾位如今元氣大傷的真正宗師。”

    “這只老狐貍挑了個好時候,想來洛陽玩一手釜底抽薪。”

    “只是他本為了佛骸而來,但入洛陽第一日就開殺,未免太不講規矩了。”

    北魏皇帝話音輕柔,語意卻殺意十足:“這是朕的洛陽。”

    對面兩個人終于開口了。

    南唐遺裝的鐘家玉圣微笑說了兩個字。

    “誠意。”

    曹之軒面無表情道:“那位柳白禪的確達到了世上的巔峰,能攔住他的人不多。我開的價碼絕對公平,一條命換一條命,今夜之后,你們二人可以各自贖回佛骸里的一人。”

    唐家老太爺渾濁的眼睛緩緩睜開。

    他的聲音像是大風之下的燭火:“救人?”

    曹之軒緩緩搖了搖頭,自嘲笑了笑:“早就封侯了,朕不欠他們什么,救不救是你們的事情。”

    “朕不要救人,要殺人。”北魏皇帝輕輕道:“這只白袍老狐貍殺我的人,我就殺他的人。”

    一襲唐裝的中年人不說話。

    “早就聽聞你是能與陶無缺相提并論的人物。”曹之軒平靜在玉楸秤上落子,輕聲道:“陶無缺死了,大金剛體魄在世上便只有那個白袍佛門客卿。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今夜你不動手,以后還會有機會么?”

    “我不相信。”鐘家玉圣松開唐家老太爺輪椅的推手,默默前行一步,與曹之軒對坐玉楸秤。

    他默默拈起一枚棋子,落在玉楸秤上。

    曹之軒落子的動作頓住。

    “玄上宇沒有離開洛陽。”中年男人淡淡看著這位北魏皇帝:“只要柳白禪有一天沒有死,他便不會離開洛陽,永遠也不會。”

    “我一路走來,看見了三百朵大紅蓮,如果在洛陽這片土地上盛開,六道佛骸恐怕真的會被炸開。”鐘家玉圣低聲笑了笑:“所以玄上宇一定沒有走,玩陰謀詭計我的確比不上他,我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為什么會讓柳白禪入十三年洛陽?為什么不直接把佛骸里的那個人交給他?”

    “太多地方想不明白,沒辦法,我一直不是一個聰明人。”鐘家男人面帶微笑:“但我看得很清楚,你愿意花大代價讓我從佛骸贖人換我出手,不愿意把佛骸打開讓柳白禪贖人,我想不通,但我有自知之明。鐘家不怕這位佛門客卿,洛陽也一定不會怕。”

    “曹之軒,你自己說,這是不是敗筆?”

    曹之軒眉尖微挑,低下頭眉心一絲陰鷙閃過,而后抬起頭笑意不減。

    這位北魏皇帝笑著落子,有心無意開口:“誰知道呢?”

    鐘家玉圣笑了笑,目光從北魏皇帝背后排開的五道身影略微瞥過:“聽說玄上宇與柳白禪是同門師兄弟,當年不念同門情義,斬了柳白禪大紅蓮掌紋,沉尸淇江,似乎是為了一個女人。”

    曹之軒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沈紅嬰,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就是與柳白禪并為佛門春秋前兩大客卿的女人。”鐘家玉圣盯住曹之軒的眼睛:“這樣一個年輕女人,她的修為不可能強過佛骸里的老古董,玄上宇為什么要關她?”

    “柳白禪如今是世上除了那幾位宗師以外最棘手的人物,你肯開佛骸,沒理由不放沈紅嬰。”鐘家玉圣寒聲道:“一個修行不足二十年女人,被關入佛骸?”

    “既然鐘家玉圣有疑問。”曹之軒輕聲開口:“這些也不算秘辛,說與二位聽也無妨。”

    “我大魏洛陽建了六道佛骸,順天承運。”北魏皇帝戲謔望著鐘家玉圣:“不愿意為十六年后鬼門關獻命一戰的老古董,落入佛骸中理所應當,為我大魏萬里浮土奉上修為,好歹留了一條性命。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劍主大人在世的時候親自出手,把那些貪生怕死的老家伙抓入佛骸,想必你們八大家也清楚,自己理虧在哪一點。”

    鐘家男人安安靜靜不說話。

    “至于無謂的犧牲者。”曹之軒聲音微低:“自然是有的。就是那位沈紅嬰。她是當世唯一一位身懷三十二大人相的佛子,六道佛骸,缺她不可。”“所以玄上宇就大義滅親把自己親師妹押入了那個永不見天日的牢籠?”鐘玉圣似乎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曹之軒沒有搖頭,算是默認。

    “畜生。”鐘玉圣突然冷笑一聲:“我如果是柳白禪,真的會把洛陽炸穿。”

    “出手殺人這件事情,我不會做。”

    鐘家男人望著這位怔怔出神的北魏皇帝,輕輕開口:“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表態。”

    “八大家當初的老人們,就算是死在了佛骸里,也是死得理所應當。我不會去贖,更不會為了這些人動手殺人。”這個男人眉宇間似乎有些疲倦:“至于其余五大家,我管不著,也不愿意去管。”

    最后身著南唐遺裝的男人微微起身,看到對面輪椅上似睡似醒的老人,恍然想起了什么,停頓兩秒。

    “還有,唐家老爺子讓我說一聲。”

    “如果唐家后人在洛陽出了什么意外,老爺子恐怕會在柳白禪出手之前把洛陽給炸了。”

    鐘家男人面帶微笑回頭,補充道:“鐘家也是。”

    一口大紅棺勢如破竹砸碎天都侯府大門。

    白袍。

    柳禪七面無表情踏入天都侯府。

    單單是死命抵住侯府大門,被紅棺砸開大門時候波及而死的,就有七八個下人。

    大勢至域意碾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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