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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玄這才點(diǎn)了下頭，說：“好，余生還很長。”

    肖折釉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

    霍玄將肖折釉送到霍府大門口，霍府之外團(tuán)團(tuán)圍著官兵，霍玄并出不去。

    肖折釉掃了一眼那些官兵，然后對霍玄微微屈膝行了一禮，才登上馬車。

    霍玄立在原地看著肖折釉乘坐的馬車走遠(yuǎn)，才轉(zhuǎn)身往回走。他一個(gè)人穿過回廊，才隱約想到哪里不對勁——肖折釉太冷靜了。

    冷靜得完全不像即將要出嫁的樣子。

    霍玄嘆了口氣。

    大婚那一日，肖折釉一清早就醒了。她靜靜躺在床上，望著架子床頂?shù)膸ぷ樱鋈幌肫鸷芏嗄暌郧啊Ｋ弦淮渭藿o霍玄的時(shí)候，也是一清早就醒了過來。彼時(shí)宮中很亂，處處都在迎接新帝，她身邊伺候的人沒剩下幾個(gè)了。她明白要從住了這么多年的皇宮搬走，從此將余生交付給另外一個(gè)幾乎算是陌生的人。

    肖折釉還記得，她當(dāng)初心里絲絲縷縷的憧憬。

    她還親手做了個(gè)同心結(jié)，聽說放在枕頭下面，會夫妻和睦恩愛百年。可惜她出宮的時(shí)候太過慌亂，那個(gè)仔細(xì)編成的同心結(jié)遺落在再也沒有回去過的浮梨宮。

    肖折釉閉上眼睛，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丫鬟推門進(jìn)來，肖折釉睜開眼睛，眼中恢復(fù)往昔的平靜。

    霍玄在祠堂里坐了一夜，天亮的時(shí)候，他起身，將盛令瀾的牌位端端正正地?cái)[好，然后才回到房中換上大紅的喜服。

    原本霍玄被軟禁于此，很多原本應(yīng)該來參加喜宴的人都猶豫再三，而不能來。原本霍府也覺得會是一場十分簡單的婚禮。可誰也沒有想到，宮里的公公一清早就來了霍府傳消息，說是皇帝要來給霍玄主婚。

    消息傳開，那些原本有著諸多顧及的人紛紛馬不停蹄趕來祝賀。朝中局勢分秒變化，此時(shí)竟是誰也猜不透定元帝的用意。

    霍府忽然又變得熱鬧起來，如果忽略掉府外的官兵的話。

    爆竹聲響，吉時(shí)到。

    “來，吃兩口。”蘇若云喂肖折釉吃了上轎飯。

    “多謝蘇四夫人。”肖折釉真心道謝。

    這上轎飯本來應(yīng)該由母親親自來喂，可惜肖折釉兩世出嫁的時(shí)候，母親都不在了。

    “姐，我背你。”

    陶陶雖年幼，肖折釉生得嬌小，他倒也背得動。

    陶陶將肖折釉背在背上，紅著眼睛說：“姐，要是有人欺負(fù)你，你可得告訴我。”

    旁在一旁的羅如詩“呸”了一聲，說：“你這孩子少說不吉利的話！”

    陶陶更了更，不吭聲了。

    肖折釉“嗯”了一聲，笑著說：“放心吧，姐姐若是有事一定會告訴陶陶的。”

    大紅的轎簾放下，遮了視線。肖折釉坐在搖搖晃晃的花轎上，從遮顏的紅綢下，望著腳邊的火盆，聽著外面的小聲議論。

    消息顯然還沒有傳得人盡皆知，外面的人只知道霍玄要續(xù)弦，對方是個(gè)小門小戶的孤兒，別的倒是不太清楚了。流進(jìn)肖折釉耳中最多的議論還是祝福，以及幾句帶著酸意的“飛到枝頭”。

    人言雖可畏，倒還不至于影響了肖折釉波瀾不驚的心境。

    花轎停，出轎小娘輕輕拉了肖折釉的袖子三下，肖折釉這才出轎。跨馬鞍、步紅氈，喜娘將彩球綢帶的一段遞到肖折釉的手中。

    肖折釉知道紅綢的另一頭在霍玄手里，紅綢被拉動了一下，肖折釉垂下眼睛，任由霍玄拉著她往前走。

    在贊禮者的高喊聲中，肖折釉隨著霍玄一并跪下。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許是因?yàn)榻?jīng)歷了一次，肖折釉平靜地跟著步驟進(jìn)行，似將前世的成婚步驟重新演繹了一遍。直到贊禮者高喊：“禮畢，退班，送入洞房！”

    肖折釉這才恍惚了一下，霎時(shí)從前世的婚宴中回過神來。哦，她不是盛令瀾，不是什么重復(fù)演繹。她是肖折釉。

    喜娘將秤桿遞給霍玄，說了一大堆的吉祥話。

    大紅的蓋頭篷掀開，低著頭的肖折釉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適應(yīng)屋子里的光。她慢慢抬頭，看向立在她身前的霍玄。

    人，還是那個(gè)人。那樣的眉目，那樣的昂然，一如多年前。

    可是他不知她是她。

    肖折釉做羞澀狀慢慢低下頭，藏住眼中發(fā)澀的情緒。

    霍玄在肖折釉身邊坐下，喜娘和全福人將花生、紅棗兒、桂圓等果子灑在兩個(gè)人的身上，慢慢滾在大紅的床榻上。

    喜娘送上交杯酒，霍玄握著手中的酒樽，聞到有些陌生的酒香，隱約想到他已有十四年未曾飲酒。大婚上準(zhǔn)備的酒是甜酒，霍玄一飲而盡，卻還是覺得又苦又辣。

    在一聲又一聲的祝福里，婚宴的步驟總算緩緩走完。鬧洞房的人都退下去。

    “絳葡兒。”霍玄叫住剛要退下去的小丫鬟。

    “奴婢在。”絳葡兒恭敬地屈膝行了一禮。

    “去準(zhǔn)備些夜宵。”霍玄吩咐。

    絳葡兒應(yīng)聲下去準(zhǔn)備。

    霍玄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坐在身側(cè)的肖折釉。他抬手，將落在肖折釉發(fā)間的一個(gè)葵花籽兒撿起來，說：“我要去前面應(yīng)酬，一會兒餓了就吃點(diǎn)宵夜，別餓著自己。”

    “知道了。”肖折釉淺笑著柔聲應(yīng)下。

    霍玄的目光落在一身嫁衣的肖折釉身上，肖折釉將前世的婚宴回憶了一遍，霍玄又何嘗不是如此？霍玄別開眼，有些不敢看肖折釉。

    霍玄起身，臨走前將半開的窗戶為肖折釉關(guān)上，怕她著涼。

    他腳步匆匆離開臥房，心中沉悶到難以喘息。他曾命令自己今日不許想起盛令瀾。只有今日，不許對著肖折釉的時(shí)候想起盛令瀾。

    可是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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