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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特高課電訊組里，唯有佐佐木華桌上的一盞臺燈亮著。他一手拿著一份電報，另一手舉著密密麻麻寫滿各種字符的演算紙，眉頭緊鎖。

    “這么晚了，組長還不回去？”

    穆霜白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身后響起，慌得佐佐木華從座位上蹦起來，邊將手里的東西往身后藏，邊堆起笑臉應(yīng)付來人：“穆長官，還有電文沒處理完，晚些就回去了。”

    “莫非是攔截到加密電文了？”穆霜白一臉興致勃勃，朝他伸出手，語氣里滿是不容拒絕，“拿來我看看。”

    “是?！逼扔谝糇裟救A只得乖乖交出電文。

    果然是軍統(tǒng)的密電。穆霜白暗暗嘆了口氣。季鳴鴻這不光是家賊難防了，恐怕連自己的電臺久被監(jiān)聽許久都一無所知。

    虧得有電訊組組長，重要的電報攔下來不少，否則大少爺早死了十次八次了。

    “以你的專業(yè)水平，不會這種程度的密電也破解不了吧？”他抬頭看著佐佐木華，“而且你交給課長的電文，其實只是你們攔截到的三分之一而已吧？”

    “屬下無能，其余的三分之二，屬下真的破解不了。”佐佐木華低著頭，背在身后的手攥緊了那張演算紙。

    穆霜白冷哼一聲，再度伸出手道：“別藏了，被我發(fā)現(xiàn)，總比被課長親自發(fā)現(xiàn)的好。”

    佐佐木華沉默了一會，咬咬牙，緩緩將演算紙交了出來。

    “明晚八點名聯(lián)倉庫召開緊急會議，請上尉以上人員全部參與。”穆霜白默念著紙上的字，竟和他自己破譯出來的差不多，對佐佐木華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在沒有密碼本的情況下還能成功破譯，密碼專家不過如此了，這事可千萬不能讓阿辜知曉。

    “你把這譯文抄一遍交給課長，只說是明碼電文。今日之事我便只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他將演算紙還給了佐佐木華。

    后者愣了愣，他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想到對方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放過了他。他正想開口問問，穆霜白擺手道：“中統(tǒng)容不下你，我把你逼去了紅黨，你卻還能幫我這么多，我沒道理害你。”

    “可是……”——你現(xiàn)在和阿辜稱兄道弟的，難道不是已經(jīng)變節(jié)了？

    “身不由己。”——你還可以信我。

    這四個字涵蓋了太多，佐佐木華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沖他微鞠一躬，低聲道：“您仍是我的處座。”

    當(dāng)初被穆處長安插進特高課，他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每天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但早些年自家上司還會護著自己，也就勉強過著日子?？山鼇砩虾Ｒ黄瑏y象，穆霜白已很久沒聯(lián)系過他，他總擔(dān)心自己還在有一天會被對方賣了。

    現(xiàn)在老上司明顯沒有害他的打算，佐佐木華哪還有什么疑心。

    “這次軍統(tǒng)我們保不住了，你再幫我個忙吧?！蹦麻L官滿意地看著他。

    紅黨地下小組領(lǐng)導(dǎo)人邊牧？邊牧都是我的人！

    第二天，阿辜很快便決定于當(dāng)晚突襲名聯(lián)倉庫，而為了防止穆霜白溜出去示警，他甚至一整天沒讓人離開自己的視線。

    軍統(tǒng)上海站劫后重建后總共不過三百多人，上尉軍銜以上就有大約有兩百號人，是季鳴鴻手下最為核心的力量。他把這些人招來，是想著好好商討一下下一步計劃。沒了周先生這座靠山，他得為自己謀劃謀劃，如何與特高課抗衡。

    晚上八點，名聯(lián)倉庫的貨物堆里站滿了人，季鳴鴻站在二樓的平臺上，清清嗓子準(zhǔn)備開講。

    想的是一套，他說出口的卻成了另一套：“諸位，時局動蕩，軍統(tǒng)不能保證大家的安危。請諸位謹記，今后遇到危險時，力求自保便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眾人聽得一愣二楞的，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倉庫的大門忽然被人撞開了。

    “才晚來幾分鐘就聽到季長官的這等言論，看來本課長該多聽一會的?！卑⒐祭事曅χ?，帶著人走進來，身后是黑壓壓一片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季長官，許久未見，您是想聽我喊您一聲大少爺還是叫您季站長呢？”

    “阿辜?！奔绝Q鴻直呼其名，居高臨下地看著來人，“果然沒什么事能瞞得過你?！彼┝艘谎鬯砼缘哪麻L官，“是我軍統(tǒng)出了內(nèi)奸還是你身邊有能人呢？”

    阿辜并不介意地淡淡一笑：“都有?！?

    季鳴鴻沒有跟他扯皮的打算，來者不善，他總不能乖乖束手就擒。于是大少爺很干脆地拔出槍，朝著倉庫頂上的兩盞雪亮吊燈連開兩槍，喊道：“諸位自求多福吧！”

    喊完他也不管打沒打中，更不去看樓下懵逼的眾人，很不負責(zé)任地一扭頭跑進了二樓的小倉庫。名聯(lián)倉庫算是他的另一個聯(lián)絡(luò)點，這里還有一個電臺，他必須想辦法藏起來或者銷毀。

    倉庫的燈被打滅了一盞，整個倉庫變得有些昏暗。趁軍統(tǒng)的人還在發(fā)愣，阿辜迅速掏出槍，邊開槍邊拉著自己人找好掩體，嘴里一邊吼道：“名聯(lián)倉庫已經(jīng)被我們包圍了，投降者免死！”

    回應(yīng)他的只有漸漸密集的槍聲。阿辜本想著和季鳴鴻好好談?wù)劊瑤нM來的人不多，大部隊還在外頭候著等待他的信號。哪想到季鳴鴻上來就開火，即便只是搶占了一點先機，他們一時也奈何不了對方。

    “先省著點子彈，等憲兵隊進來再說?！卑⒐伎粗砩蟽H有的一把手槍一個彈匣，無奈地對和他一起躲在大貨箱后的穆霜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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